《莫察》菌菇红枣

1、第 1 章

　　“我喜欢顾淮。”林小安喝了一口咖啡，淡定地说了这么一句。林雨正逼问自家哥哥最近的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听到这一句，一口咖啡噗地就喷了出来。哗哗地一点儿没浪费全留在林小安的白衬衫上。
　　林小安皱眉，拿了张纸巾开擦。林雨看着自家大哥的脸有点儿心虚，谁让他们相差了4岁，打小就是长兄如父。这次也是自家老妈叫她来探底。要不然她肯定得离他远远的。
　　“哥，这。。。你确实你喜欢顾大哥？不能吧？！虽然咱两家住得近，你们平时走动也多，顾大哥也确实很照顾你，但是。。。”林雨处于震惊中，近乎自言自语。
　　林小安哪管他，把自己衬衫搞得差不多了，提着公文包，扔下钱就自顾自的走了。留下林雨在风中凌乱。
　　林小安走在去公司的路上。他家离公司挺近，走过去也就10分钟。今天却有点儿烦躁。于是他抄了一条小路，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踩着透过树叶在地上闪亮的阳光，他有些疲惫。
　　回头想想，到底喜欢顾淮几年了呢？打小到现在也认识20年了。两家走得近不说，自己跟他也几乎在同一个学校。发现自己的心思是在高中的时候。经历过一阵儿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这事也就慢慢接受了。不接受又能怎样？自己的心哪里管得住。于是他就顺其自然了，反正跟顾淮的相处模式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好吧，他承认，确实有点儿改变。就是他从以前就看顾淮身边的人不顺眼到现在恨不得拿个罩子只把自己跟顾淮罩起来。
　　其实并不是顾淮很招蜂引蝶。优秀的人总是有种莫名的气场，吸引着周边的眼光。就连自己这二般周围也偶尔有几个爱慕者呢。只是。。。总是有种绝望。
　　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忧伤里，手里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上顾淮两个字显眼得有些刺眼。接通电话，沉厚的声音透了过来。“在哪里？“
　　林小安呼出一口气，语气跟脸在看到显示的那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在操场围墙外的树荫下呢、“
　　那边顾淮似乎笑了下“挺会享受。怎么想到那边去了？“
　　林小安夹着公文包依着树，“没什么，突然想走走、。你那边儿事儿怎么样了？“对了，他们现在也还在一起，顾淮搞了一公司，他来给他打工。
　　“嗯，谈得差不多了。你等我，我现在过来。“
　　话一落，电话就挂了。林小安笑开，这家伙，挂人电话的坏习惯得改改。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记今天的事。他有点儿健忘，最近正学着记任务清单来提高效率。
　　顾淮大步走过来，就看到林小安坐在地上，抱着电脑有些苦恼。往前一凑，有点儿想笑。“你就别折腾了，把工作做好就成了，琢磨这个干嘛？“
　　林小安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为了老板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要是哪天客户交给我的重要任务被我给忘了怎么办？总觉得最近记性越来越差。“
　　顾淮瞄了他一眼，意思是“好像你的记忆好过似的。“
　　林小安十分愤怒，“哎哎哎，你这什么眼神。学校里成绩排名我可是在你前面啊“
　　顾淮又瞄了他一眼，“生活不能自理。“
　　林小安无语“而且我觉得我生活也过得比你好。。。“
　　顾淮无语，“你只有泡泡面的技术比我强吧？“
　　林小安切了一声，“那是你。再说，男人比什么厨艺.”
　　“据说现在的女人都不做饭的，所以你还是学一学比较好。本来就已经很蠢了。”
　　林小安真怒了“KAO，老子干嘛让女人践踏”
　　顾淮盯着他，“你不让女人践踏，难道要让男人践踏？！”
　　林小安在心里给自己掌嘴，扯了下嘴角，“老子不会找一个会煮饭的人吗？”
　　顾淮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带着探究。
　　林小安琢磨着，自己圆话圆的挺好，于是也坦坦荡荡地让他去看。
　　果不其然，几秒后，顾淮就不再看他了，只是开玩笑道，“其实吧，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甭管你找什么样的，对你好就行。”
　　林小安再次嘴贱，“那找你得了。”
　　顾淮闷笑了声，没看到林小安被自己嘴贱吓得苍白的脸。
　　顾淮转过来的时候，林小安又在折磨电脑了。只是显示屏里的文字乱七八糟，明显是在乱打。然后啪的一声把电脑就合上了。扔进公文包，一抬头，又是一个微笑的好好青年。他站了起来，朝顾淮伸了手，把人拉了起来，轻松道。“向下一个客户进军吧！”顾淮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林小安看着那些阳光斑点在他身上交错闪着亮，突然有些羡慕。刚刚握过的手还发着烫。这也是这几年来他少得可怜的福利之一了。所以下个客户一定要成功，这样，他就能再赚个拥抱。
　　林小安睁着眼睛，搜索着顾淮的身影。客户确实谈成了，比想象的要好得多。于是他们一群人狂嗨地开着庆功会，吃了饭后直接去了附近的KTV。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真是要不得。林小安想。然后往嘴里又灌了几口啤酒。抓过麦霸，对着麦狂吼了一声“顾淮呢？”疯得厉害的一群人也不在意，狂吼着回他“洗手间呢！”
　　林小安几乎是扶着墙找到厕所的，他现在什么都是软的，还好意识清醒。好不容易挪到墙角，欣喜地发现顾淮就靠在那儿呢。。。但看到他靠的女人时，欣喜被一下子扑灭。女人赖在顾淮的身上，手脚不安分。平时不好说话的顾淮却没拒绝。林小安捂着胃，觉得自己快抽了。这就是他的生活，痛与乐夹杂，丰富多彩。那边顾淮却注意到了，推开女人，快步过来扶住林小安，看着林小安死白的脸，叹气，“喝这么多？“
　　林小安顺从地把自己赖进顾淮的怀里，妈的，有便宜不占非君子。然后弱弱地挥手，“给我水。”
　　顾淮买了瓶水，把人扶到大厅里去坐着。林小安摊在沙发上，跟烂泥没两样。身上的衬衫也皱得不行。打开瓶盖，顾淮把水往林小安嘴里灌了两口。扛起人就往家走。反正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在意谁走了。
　　林小安的房子很小，就一室一厅。东西极少。顾淮很顺利地就打开门把人扔床上了。扔完了，扯了西装往沙发一扔，就自己拿了水开喝。想想自己来这房子的次数好像比回自己家的次数都要多。林小安在床上扭来扭去，嘴里七七八八不知道在说什么。顾淮想，难道谈下这个客户他有这么高兴？凑过去想给他盖个被子。
　　林小安觉得自己很迷糊，又觉得自己很清醒。至少顾淮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是清醒的。但是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就不确定了。顾淮则是有些诧异，林小安用死大的力气抓着他的手，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很。。。锋利。。。
　　然后他听到了至今为止，林小安让他最恼火的一句话。
　　“顾淮，我喜欢你。”
　　顾淮觉得自己挺清醒的，所以，他掰开林小安的手，看着他怪异的眼神变得灰暗，拿起自己的西装，开门走了。
　　林小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掉得无声无息。他很想笑一笑，或者先睡一睡，但是在真正睡过去之前，他想的却是，明天怎么辞职比较好。
　　辞职比想象中的简单。第二天林小安直睡到中午12点才起来。然后忍着头痛叫了份外卖，他整个人都是空的，轻飘飘的。所以就算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也必须要吃，不然他怀疑自己可能都撑不到公司。
　　吃了粥，穿上新买的白衬衫，西装裤，剃了胡须，林小安满意地对着镜子里人模狗样的自己笑了笑。脸色有点儿差，还有点儿白。于是林小安又脱了衬衫，在地上做了100个俯卧撑，直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带上红才算满意了。
　　公文包一夹，林小安潇洒地去了公司。
　　顾淮正跟一个客户谈事。林小安跟秘书打了声招呼，就坐着等。等了许久，那客户也不见出来，林小安叹了口气，把眼里的涩意一点点儿地压下去。这是不想见的意思，他懂。于是他把辞职信从包里拿出来，托秘书转交给她老板。
　　顾淮一边跟客户聊天，眼睛一边盯着窗外。这个窗户他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他。他看到林小安强撑着精神进来，然后又松跨地离开。
　　客人一走，秘书就把信递到他手上。信很简单。就一句话：生有八苦，君莫察之。
　　顾淮捏着纸张，表情漠然。秘书看着顾淮手上的青筋，机灵地退了出去。
　　林小安觉得自己需要先回家比较好。回了家至少可以先睡一觉，这样他头就不会这么晕，。但是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吃点儿饭比较好，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胃在抽筋。
　　最后他去路边买了一份小笼包，打包去了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树下。林小安一口口地吃着小笼包，胃好像舒服了，又好像更不舒服了。抽抽得难受，他干脆地躺了下来，把身体蜷缩着，只要过了今天就好，只要过了今天就好，他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却怎么也管不住眼泪溢出来。顾淮，你个王八蛋，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他在心里咒骂着让自己这么难堪的对象。
　　等胃舒服一点儿了，他也懒得起来了。眼泪想流就让它流吧。这辈子偶尔流流也不算丢人。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恨顾淮。记忆里的顾淮，没有一点儿的不好，就算是昨晚，那样的沉默也是自己设想过的最好的场景了。顾淮真好，他欣喜地想。为自己的眼光点了个赞。
　　失恋了不要紧，没工作了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必须赶紧找点儿事儿做，好占去想念的时间。于是林小安又重整旗鼓找了份工作。这次他选了份工作离顾淮远远的。工作找得如此速度让他忍不住对自己的实力有点儿小得意。当然，他必须搬家。
　　搬家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好在他不计较。之前就找到了新住处。清静，方便。贵点儿无所谓。然后就是整理家里琐碎物件。简单讲，就是丢东西的一个过程。最重要的公文包里有他的电脑手机钱包。再拿一个包寒进一堆的白衬衫和西装裤。牙膏牙刷丢，杂七杂八的东西丢的丢塞的塞。最后是桌子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们两家小孩的合照。他跟顾淮肩搭着肩，林家小妹和他家弟弟在两边笑得灿烂。照片里的自己那么幸福，照片里的顾淮那么阳光。看了许久，看得胃又要开始抽痛，忍不住把相框倒扣，恨恨地骂了句“他妈的！”
　　一个小时后，他就带着自己的物件出现在新屋里了。房东很客气，收拾得很干净。果然什么价格什么服务。林小安很满意。开始一件件儿地摆放自己的东西。
　　开始弄床。“林小安，警告你，再把咖啡放床头，你就给我滚去自己洗。”啊咧好像有什么东西误入。挥掉。
　　开始放衣服。“林小安，你的口味能提升一点儿吗？天天就白衬衫西装裤啊！”继续挥掉
　　开始放新买的牙刷。“林小安，你牙刷都快秃了，能换根新的吗？”
　　看着浴室镜里自己的眼睛。林小安无力地开了水笼头泼自己的脸。要争气。早就有心理准备的。顾淮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笑，但是从来都是很有分寸的。而且他话其实很少的。骨子里是很冷漠的人。他也没这么居家。。。他只是。。。在他的记忆里十全十美，外带无孔不入。
　　林小安倒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想，失去顾淮比他想象的痛苦多了。证据是，他的胃又来整他了。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动，现在他需要这种疼痛来让转移下注意力。
　　新工作很好。他本来就跟着顾淮干了好几年，几天就顺利接手了。公司的人也很好，大家彼此客气。因为干的是同个圈子的事儿，他这次就职的是技术部的，这样，就不太会有机会遇上顾淮。
　　其实他偷偷回去过，就躲在顾淮每天上班的路上的那条小路旁。看着他的车开过去。楼下他不敢去，如果不再见，或许还能在顾淮那里留下一些好的记忆。他也想决绝，只是情非得已。
　　做技术其实很适合他。之前跟着顾淮干销售那实在是他们那公司刚起步，找不到人的缘故。在外面嘴皮利索的他，心里对销售这行业实在爱不起来。只是跟着顾淮，好像什么事都办得成，就算办不成，也是愉快的。
　　现在的生活挺好，平淡，还是很想念。只是他已经不再试着压抑。那只能是适得其反。他觉得每一个角落里都能出现顾淮的身影，就算闭上眼，捂住耳朵也抵挡不了。他只能举手投降。没想到慢慢地，居然好了起来。总算。
　　听到顾淮的婚讯是在一年后。那时顾淮的公司已经有些规模了，身为同行，自然听到他的消息会多些。
　　回到家，林小安坐在床边想了很久，就当最后一次吧，他想，就最后一次看一眼。于是他拿了钱包，第一次站到顾淮家楼下。。。的小卖部里。顾淮生活很规律。这个点他应该会出来买外卖。外卖店就在小卖部前面3家，他应该看不到他。
　　过了不久，顾淮就踩着拖鞋出现在外卖店前，林小安呆呆地看着顾淮，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没变。这就好，一点儿没变就好。林小安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大概扯出来的表情太诡异，老板把烟往他面前一拍，就坐到一边看他的报纸不理他了。
　　顾淮买了外卖，突然朝他这里望了一下，林小安吓得赶紧缩到老板旁边，看到老板奇怪的眼神，强自镇定道，“现在南海的局势又乱了哈。”老板啪的合起报纸。林小安尴尬地笑了笑，站起来往外看了看，顾淮已经走了。这才怅然若失地拿着烟走了。
　　走在回家路上，林小安一边抛着手里的烟，一边发呆。他是真没注意到路上有个坑，脚上一阵儿痛的时候，他半只脚都在里面了。靠，里面大概有什么金属类的东西，他大概出血了。忍着痛把脚抽出来。大腿上已经划了一道十厘米的作品，血跟不要钱似的蜿蜒而出。林小安感叹了下自己的好运气，天色已晚。大概要走回家还得1个小时。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失血而死。于是他淡定地坐下来。开始打的。
　　过路的司机眼神都尖得很，看他一腿的血，压根不停。林小安苦笑了下，决定还是自己走走看，好像附近也有医院。
　　顾淮一边吃着外卖，一边听身边的姑娘讲着公司里的趣事，有些心神不定。接到辞职信后，第三天他就去了林小安的公寓。果不其然地已经人去楼空。琢磨了一下时间，这小子这么速度看来早有预谋。屋子整理得很干净。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在垃圾桶旁停下。那里躺着一个原木相框，照片已经被主人带走。顾淮记得那张照片，大概是初中的时候照的。之后有意无意地也得到一些他的信息。似乎除了他，他跟所有人都保持原来的联系。只是从来不出现在有他在的场合。非常识相，非常。。。令人恼火。
　　被表白之后，他先是出门把自己的车路踢了一个洞。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努力地想这几年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异样，他妈的他完全想不出来。只觉得再正常不过。正常得他都要以为林小安刚刚那一出就是个愚人节笑话。可是20几年的交情，又让他无法把那当个笑话。林小安啊，就是那个表面什么都好说，其实压根就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记忆中，自己的朋友几乎没几个跟他合得来的。谁说过来着，林小安这个人啊，别看他笑眯眯的，其实谁也走不到他心里去。
　　敢情是他心里就只住了自己？顾淮想到这里，烦躁不已。自己确信自己再正常不过。只是要说林小安不正常，似乎也谈不上。无解之下，顾淮只能尽量漠视这件事。第二天依然照常上班。自己的工作做的越来越好，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林小安那小子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但，也就这样了。
　　顾淮扛着林小安走进医院的时候，心里的愤怒已经平静了一大半了。林小安的身体冰凉，不安胜过了愤怒。把人放椅子上，他着急地抓了一个医生过来。看着医生熟练地为他止血，顾淮的怒气又上来了。要不是自己多看了一眼，觉得那个穿白衬衫的很像某个傻缺，他是不是想晕死在路边了？
　　林小安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其实并没有多痛。他只是，有点儿晕，有点儿困。还有点紧张。顾淮发现他了，林小安想。
　　“今天有事路过，想买包烟。没想到运气这么差，我也到医院了，你先回去吧。“林小安觉得自己解释的挺合理的。
　　顾淮冷笑一声，到几十公里外来买烟，骗谁呢，扫了一眼他的腿，“等下我送你回去。“这就是定论了。林小安听了没再坚持。他确实没有想麻烦的人。
　　医生很快就包扎好了。顾淮跟着医生去交钱开药。林小安望着医院惨白的日光灯想，没想到不仅看到了，还说上话了。听起来顾淮好像没怎么生气。那件事，算是过了吧。这样已经很好了他想。
　　顾淮把人扛回家，丢到床上，居然还跟往常一样，自己倒了杯水，只是这回没得沙发做了，只能做在椅子上。
　　林小安闭着眼，希望他快走。等了会儿，没见动静，睁开眼，就见顾淮一脸冷淡地看着他呢。
　　“你看，我也到家了，你赶紧的回家。你未婚妻还在家等你呢。“林小安好心地提醒道。
　　顾淮把药往他眼前一推。“自己看说明。”说完拿了钥匙出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响。林小安呼了口气。终于走了。他克制自己克制得厉害，这么想念的人就在眼前，要保持以前的态度耗费他许多心力。
　　林小安以为他们也就这么着了。没想到往后几天，顾淮天天开四十分钟的车往他家报道，给他换药，给他喂饭，给他整理家务。
　　林小安惆怅地想，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于是等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小安坐在床头吃着零食，看着电视，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醒正在他身边翘着二郎腿的顾淮，“我好了哈，你那儿真挺远的，别再来了。”
　　顾淮二郎腿正点得舒畅，闻言一顿，朝他看了一眼。林小安低下头吃东西，他的角度看过来，只能看见那小子正专心地拿零食的侧脸。自己确实好几天没理家里的女人了。一想，说了声“你自己照顾自己。“便下了床，拿了钥匙出门。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林小安那小子正一手零食一手饮料看着电视笑。
　　还能笑得出来？顾淮甩着手里的钥匙，越来越觉得林小安当时就是在开玩笑耍他玩。就算到现在，他也依然感觉不到林小安对他有超过朋友的想法。顺手伸进口袋想抽根烟。发现新开的药忘了给了。就又折了回去。开了门。床上没林小安的影子，倒是厕所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仿佛不把心肝吐出来就不甘心的架势。顾淮冲进去，看到林小安一颗头几乎要塞进马桶里。大概是因为吐得太专心，林小安似乎还没发现他已经折了回来。扶着马桶的两只手快痉挛了，顾淮猛地把林小安从地上拽起来。在看到一张涕泪交流的脸时一愣。
　　林小安悲愤交加。刚刚吐得太过头，身上虚虚软软。，但还是手脚并用，试着把顾淮往外推。
　　顾淮就这样愣着被推了出去。
　　顾淮依着门，安静地听着门里的声响。其实根本没声响。估计林小安还没缓过来。叹了口气，顾淮又开门进去。林小安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上已经干干净净。听到门开，转了过来。居然扯着笑，“还没走？“
　　顾淮看着林小安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淡定，心底丝丝地抽着气。如果是任何别的人，他一定要抽死丫的，让你犯贱，犯得着嘛！
　　顾淮轻松地把人拎到床上去，叫了粥。林小安对他笑了笑，接过粥一口气就喝光了。完了又拿起零食，“好吧，今天得谢谢你。最近胃不太好，还是吃粥舒服。“然后把眼睛定死在电视上。
　　顾淮嘲讽地笑了笑，“作息规律点儿。”
　　这次，是真的走了。林小安食不知味地咬着嘴里的薯片。终于，可以清静了。
　　林永年看着顾淮，琢磨着自己此行的意义所在。
　　凌晨两点，被顾淮一个电话挖出来，他其实没多大想法，反正这事他也干过，无非就是哥们儿有心事，需要个借酒消愁的对象。但是把他挖到酒吧后，两人一杯酒喝了一小时这是咋回事？
　　顾淮沉默地玩着手里的酒杯。
　　“永年，一般人失恋会有什么症状？“
　　林永年玩味地看着老友，“谁失恋了？“
　　顾淮跟没听见似的，又问，“你觉得林小安是什么样的人？”
　　看来是林小安。林永年眼睛一亮，“挺好啊，虽然人孤僻了点儿，不过也算处得来吧。“
　　顾淮问。“你觉得他死心眼不？”
　　林永年想了想，“一般越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人，大概都有点儿死心眼。”
　　顾淮想。他不只是死心眼，他还缺心眼。他想不通的是。据他推测，林小安喜欢自己怎么着也该有几年了。他这是得多克制才能让自己半点察觉不到的。哦，那小子的控制力确实很好。明明已经在昏厥的边缘了，还能跟自己装没事儿人呢。
　　林永年八卦地靠过来，“林小安失恋啦？怎么滴？绝食？堕落？还是抑郁啦？”
　　顾淮看他一眼，“你当他跟你一样呢？”
　　林永年摸摸鼻子，“谁失恋不是那回事儿啊，哭两回，闹几天不完了。”
　　顾淮叹了口气，都已经一年了，林小安看自己一次都能吐成那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几天就能完了。
　　两人无聊地又喝了两杯酒就散了。林永年觉得自己这酒陪得莫名其妙。
　　顾淮回了家。女人已经走了。说来都是自己往林小安那儿跑，林小安来自己这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在跟现任女友订婚之前，自己也前前后后有过几个小插曲。那些时候，林小安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顾淮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样的心情。林小安从来都对他笑，然后呢。然后回家再吐得昏天暗地？
　　顾淮把头抵在浴室的玻璃上，任水冲着身体，试图把心绪整理清楚。
　　林小安是他认识20几年的兄弟。说是朋友，几乎是家人了。顾淮闭眼想自己这些年来处过的女朋友。分手过后，其实几乎也不太会在意了。也有对着他哭的，也有对着他闹的，但是似乎她们都过得挺好的。也是，不过是一场恋爱而已，哪来的那么严重。或许，过一阵子，林小安也就好了？这段时间，他也查了点儿相关的资料，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事情有点儿棘手。至于说什么堕落之类的，顾淮倒是半点儿不担心。就那小子，能堕落到哪儿去。可是对于过一阵儿林小安就能跟以前似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想法，自己也不太自信。洗完澡躺在床上，总能想起林小安那张苍白的脸来。就那样，还扯着笑，心里就闷得慌。
　　林永年发了一短信来，酒会，庆祝他终于相亲成功。几个大男人带着女伴围着桌子愉快地聊着天。林永年情绪激动，在这群哥们儿里，他也终于能抬头挺胸，再也不是剩男了！他的相亲对象是挺温婉一姑娘，饭桌上只对着他盈盈地笑，有时他喝酒喝快了，劝他缓着点。林永年幸福得直冒粉泡。一桌子的人对着他毫不客气地各种调侃。
　　正吃着呢，林永年突然叫道“林小安，这儿呢！”顾淮转过头去看，正是林小安。还是穿着白衬衫，跟学生时代没啥两样。
　　林永年的对象，说，“他就是你说的林小年呀，看起来真小。“
　　众人给林小安找了个位置，他一坐下，就笑道，“没办法，年轻无极限。”完了，跟几个旧相识也是各种寒暄。
　　顾淮看着林小安，想，这倒不像是装的，脸色还行。虽然还是有点儿白。
　　一顿饭，顾淮光注意林小安了，未婚妻有些好奇，“小安，听顾淮说，你们两是邻居？”
　　林小安笑道，“是，我们家住得近。”
　　未婚妻夹了口菜放到顾淮碗里，又八卦道，“可是很少见到你呀。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家坐坐？”
　　林小安喝了口汤，“之前工作一直很忙，现在呢我上班的地儿又太远，等你们结婚了，我去喝喜酒！”
　　顾淮都佩服林小安了，如果不是看到他捏杯子的手，单看他的笑脸，他都要相信了。林小安，真有你的！
　　又闲聊了几句，林小安就尿遁了。顾淮立马也跟了上去。林小安这次倒没吐，双手撑在洗涑台上，只呆呆地望着镜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顾淮恨不得给他来上两拳。吸了口气，他故意把开门的动作弄得很大。林小安还是那副傻样。
　　顾淮在林小安面前站定。“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自虐狂。”
　　林小安低下头，越过顾淮就想走。没想到肩膀被顾淮卡住又拉了回去。“小安，不能回到以前吗？”
　　林小安是真欣慰了。“顾淮，你希望我们回到以前吗？“
　　顾淮愣了一愣，松了手。林小安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林小安，他一直都在以前。他就像只毛毛虫，怎么也不肯离开自己栖息的那棵树。白天畅想，夜里徘徊。
　　接下来两人各自繁忙，各自为家。
　　顾淮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窗外阳光正亮。顾小弟在电话里很忧伤，“哥，林大哥住院了，你知道吗？“
　　好像不太意外，“严重吗？“
　　“嗯，好像很严重。我们刚把他送医院呢，林雨吓得直哭。”林雨就是林小安的妹妹。
　　问了医院地址，顾淮开着车往医院赶去。他觉得自己的火已经烧到额头了。
　　果不其然，胃病。人已经进去动手术了，家属在外等候。顾小弟忙着安慰自己的心上人，顾淮站在窗台边，脸色阴郁。
　　果然是个傻缺。他想。然后他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兄弟，像亲人一样的，他的担心是正常的。当然，愤怒也是正常的。如果现在林小安站在他面前，他绝对赏他两拳。
　　终于手术成功结束，几人得以探视。顾淮看着病床上的林小安，很安静。但至少不用再强颜欢笑了。林永年很是无语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现在不比从前，现在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大哥你不要这样折腾我呀。
　　他恨恨地拿着酒杯，一口喝了下去，“说吧，这次又是谁失恋了？”
　　顾淮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
　　林永年泄气又给自己满上，“不会又是林小安吧？”
　　顾淮倒是很认真地看着他问，“你觉得同性恋怎么样？”
　　林永年吓了一大跳“不是吧，林小安是同性恋？！”
　　顾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太像。”
　　林永年开动大脑，“你别说，这小子除了闹过几次绯闻，好像还真没跟哪个女人走得近啊。”
　　顾淮顿了一顿，“你对同性恋有啥看法？”
　　“嗨，我能有什么看法，这都别人的事，只要不搞我，我没意见。”
　　八卦之火又烧起，林永年感兴趣地问，“林永年他喜欢谁？”
　　顾淮淡淡地说，“我。”
　　林永年僵在那儿，有点儿回不过神，我靠，这也太劲爆了！回过神来立马警惕地警告顾淮“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了哈。”
　　顾淮瞄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林永年这一通想，也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你说，林小安怎么可能呢？他不像啊！”
　　确实不像。顾淮点头同意。怎么也无法把他跟资料上所讲的那一类人联系起来。
　　林永年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顾淮把剩下的酒喝完，“不怎么办。就这样吧。”
　　林永年沉默地拍了拍顾淮的肩，“没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两人都知道这是句废话。
　　顾淮出了酒吧，又驱车赶到医院。林雨在那儿守着林小安，顾小弟守着林雨。两人都是昏昏欲睡。顾淮把两人赶回去睡觉。自己在林小安的床边坐下。林小安正睁着眼睛在那儿发呆呢。
　　顾淮把领扣解开，散散热气。林小安瞄他一眼，“喝酒了？”
　　顾淮干脆脱鞋爬上床。缩在林小安的身边。“困了，我睡会儿。”
　　林小安试着往旁边挪一挪，奈何还是痛。挪了半天只挪了一点儿空间出来。顾淮把他抓住，“都这样了，你是不是不怕死？”
　　林小安苦笑，只好不动。
　　像是想到什么，顾淮突然说，“林小安，我警告你，你要敢想些有的没的，我揍死你。”
　　林小安把脸背过去。“你想太多了。我只不过是作息不规律。以后不会了。”他觉得自己的胃实在是痛得不太像话。
　　顾淮扳过他的脸来，手里一把冷汗。脸色青紫的，想来也知道痛成什么样了。“林小安，你！”顾淮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就不能像一般人那样，哭一哭，骂一骂吗。
　　林小安还真哭了，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但他真心是觉得羞愧，恼羞成怒之下。他大吼“顾淮，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走!”
　　顾淮起身去找护士，之后再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