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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第一百九十八章 ...


  •   后来连城里也传来了确凿的消息。她们这批罪奴中,男子皆落户于凉州,给了庶民的身份,适龄的女眷则全体安排出嫁事宜,甚至有些年岁稍大的已嫁过的妇人名字也都赫然在列,安恕心里明白,屡遭劫难的凉州嘉阳城太过迫切地需要补充青壮年人口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帝京颍川最终同意了让他们这群戴罪之人收编补进边境充实户籍。

      只是齐玫终是没有听从她跟邢嫂子的建议,在婚配的指令下达之前替自己参详一个合适的人选,安恕对齐玫的脾气最是清楚不过,她那么一个温和软绵的性子却只在这一件事上钻了牛角尖,自己也只能揪心跟无奈。

      等到了核定人选的时候,除开那些已经报上去的,彼此相中了的男女,剩下的就都被拉到了校场上,由钱将军亲自写了号码的签纸,放入了一个圆底高身子的签筒里头,女子们被排成了一条纵列,一个挨一个地将手伸到那个签筒里头去摸那大红色的签纸。

      安恕等在场外,一脸紧张地望着齐玫的方向,见她面容平静地从签筒里摸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张,只看了一眼那上面的数字就揉进了手心里,跟着就归了队。

      齐玫的脸上没有一丝触动,她就只好看向了对面站着的那一队男人,那里面几乎没有她认识的,也就一两个人看着还算眼熟,但也是全无交集。

      后来,就由营里头的军师出面作为司仪,一个号一个号按顺序地念诵了出来,每念出一个数字,就有分别抽到这个数字的男女分别从队伍中站了出来,被带走归到一处。那些已经被念到号的姑娘们大多都红着张脸,也就匆匆忙瞥了眼跟拿了自己号数相同的男人们,看没看清那人的面貌都不晓得。

      安恕看的一颗心也跟着慢慢地提了起来,也不知齐玫抽到了几号,那个司仪都已经念到十七了,也没见齐玫有什么反应,直到念到二十四这个数时,安恕才看到齐玫的身子明显的一抖,这才从仅剩不多的那几个女子当中僵硬地走了出来。

      从另一个队列里紧接着站出来了一个人,距离安恕有些远,从她这个位置看就觉得那人长得肩宽膀圆五大三粗的,等走地近了才发觉这人有些眼熟,细一打量就想起了这人是过去跟邵敬潭住过一个营房的那个,她记得刚来凉州那会儿第一回给邵敬潭送饭的时候还撞见过他来着。

      安恕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动向,看着他跟齐玫被归到了一处,那人黑黢黢的脸上渐渐飞上了一层晕红,齐玫自始至终也没看过一眼这个“听凭天意”而来的即将成为她相公的男子,待轮到她们二人报上年龄名字登录在册后,齐玫就下了场朝着安恕而来,只留下那个男人尴尬地站在场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身边那些或红着脸庞或低低絮语的男男女女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恕有些尴尬地看了那人一眼,见他并没因此而露出不愉的神色。的确,齐玫这个举动是弄得郑鹏巍有点懵,但他以为是姑娘家脸皮薄怕羞因此才躲了他,所以也没往心里去,没一会儿也自己独自折身离开了。反正都已经记在那姻缘册上了,他这个媳妇呀,肯定是跑不了了。

      此间事毕,安恕就立即找了个机会跟邵敬潭碰了一面,她详细地问询了郑鹏巍的身家情况,人品性情,在邵敬潭再三保证之下才勉强算是过了心里那道坎,说到底,她对齐玫始终有愧疚,只这愧疚从何而来,竟连自己也说不清楚,邵敬潭只好不断地安慰她,又替郑鹏巍说了不少好话,最后还拿自己来担保此人绝不会负了齐玫。

      安恕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在邵敬潭这一顿劝说下总算是堪堪落了地,等回去了之后又跟齐玫详细叙说了些她打听来的情况,齐玫听完就只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他人好就行。”

      安恕看她终于首肯了,虽然仍不像个新人该有的开心样子,说到后来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齐玫知道她这几日替自己操碎了心,尽管觉得再无所谓,却还露出了抹喜色,不为别的,事态发展超出她预期太多,事已至此,也只当是宽安恕的心了。

      她们这一批女子若要安排单独出嫁那就太复杂太麻烦了,因此军营里的打算是赶在白露节气之前,趁着秋意还不太浓的当口,挑个良辰吉时,集体操办一场嫁娶的大喜事。

      钱将军跟季大人对这桩事都挺上心的,一个找了嘉阳城中的一座寺院里的老禅师给合订好了吉日,另一个就张罗起了新人要穿戴的绫罗绢绸跟当天喜宴时的酒水菜肴。

      军营里头大大小小的司所俱都忙活了起来,那些已嫁了人的媳妇嫂子们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般,总算是赶在婚礼之前将那些喜庆的枕头被褥给准备好,连邢嫂子都打趣说,她这些天操心操的怕是连将来给她们家英子侍弄嫁妆都比不上呢。

      等到安恕成婚的这一天,刚好是这一年中难得的黄道吉日,就连一直消消停停缠绵了好久的雨也彻底停了,卯时不到就完全天光大亮,绮云追逐着朝霞,一并挂在蓝得明净透彻的天边。

      安恕跟齐玫一早就跟另外那几十个同日出嫁的姑娘们集合在了一处,营里那些嫁得早的媳妇嫂子们也老早就张罗起来了,挨个帮着新人们梳发描妆。

      齐玫那边闭着眼仰躺着让邢嫂子给开脸,安恕已经自己拿了铜黛描起了眉,她眉眼本就生得极为艳丽,便不欲在这上面多作文章。邢嫂子整饬好了齐玫的妆,一瞥眼就见着了正独自对着铜镜画眉的安恕。

      “恕丫头这可不成,今个可是你的好日子,咱可不能往那清淡上拾掇,这脂粉都是少不了的,你呀,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别动,嫂子保准帮你收拾得水水灵灵的,让那新郎官一瞧啊,就走不动道啦!”

      后来安恕左推右推都推脱不过去,只好听从邢嫂子的,又在额上贴了片洒了碎金箔的花钿。邢嫂子借着窗纸外跃进的浮光细瞧了瞧,只觉跟她那对流光溢彩的眸子相互辉映,越发娇俏动人了,无论男女不管谁见了都禁不住要歆羡、喟叹,也不知这新郎官掀开盖头时会不会看得呆了。

      “还是这个好,晚上的时候把那火烛都点上,指不定到时候会有多美,咱们邵副都尉可真是大饱眼福了啊。。。”邢嫂子笑着揶揄她,安恕脸上迅速地热烫了起来,忙抬手捂了捂,抿嘴笑着不回应了。

      等她们全部妆点完毕,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窗外头也悠悠扬扬地飘来了吉庆的喜乐,邢嫂子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召集姑娘们围到了门口,外头有军师带着一队人想进门接迎新妇,皆被屋里的几个嫂子给拦了下来,门外的大男人们只好应下了许多好处,又将装了银钱的红色荷包隔了门缝塞了不少进来,邢嫂子等众人见闹也闹够了,笑也笑够了,这才松口,微微敞开了半扇门扉。

      屋里的新嫁娘们一个个既紧张又雀跃,不知不觉中安恕的手心也已经濡湿了,又不敢擦在衣摆上,拳紧了松,松了紧。

      门外的新郎官们也是一身的鲜亮颜色,胸口还佩戴着攒绢红花,已经按队列都排好了顺序,邢嫂子在门边瞥了一眼,然后就回屋让姑娘们也一个挨一个地站好了顺序。

      为了防止弄错新人,营里还特特派了两个人过来从旁监看,两边都确认了邢嫂子才依次给姑娘们盖上了盖头,由一个婆子拉着送到了男方身边。

      安恕跟齐玫被遮上盖头后就再看不见了彼此,也不好在这等关键时候说什么话,没多久就到了安恕的次序,邢嫂子上前拉着她的手,在那块红绸步旁贴着她耳侧小声叮嘱了句:“注意脚底下,跟着喜娘的方向走,嫂子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安恕听着,差点泪洒当场,她不敢出声,只好坚定地点了点头,邢嫂子见了,就放开搀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安恕顺势就被一名喜娘给拉了过去,引导着她往她命定的男人方向走去。

      安恕被满满入眼的红给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借着透进来的些许微光看到前方攒动着的人影儿,她专注于脚下,生怕行差踏错,往前走了几十步的样子,引领着她的那位喜娘就站定了,安恕知道身旁这个男人就是邵敬潭,但她既不敢左顾右盼,又不敢主动出声,从盖头底下的缝隙处往左边一瞥,就见着了一双干干净净的军靴。

      邵敬潭看着前方的姑娘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感觉像做梦似的那么不真实,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安恕,因为乘着清风从鼻端掠过的不只有脂粉的气味,还有独属于她的那一缕清清淡淡的草药香气。

      他的眸色越发地深沉如海,心中悸动不已,眼里的温柔即将满溢而出,视线一直追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在他右手边的位置站定。

      她就在他的身边了,这一生,都会伴他左右。

      这个认知让邵敬潭胸口暖融融的,极大的满足跟幸福感充斥其间,都要挤不下了,嘴角止也止不住地想要上扬。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男人的激动,安恕将那双一直交叠置于身前的手不动声色地落回到身体两侧,宽大的袖口刚好挡住了她跃跃欲试的指尖,她试探性地将手指前伸,果不意外地就碰到了邵敬潭温热的手掌边缘。

      邵敬潭对于安恕的举动并不感到惊诧,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大胆”,待感觉到那只微带着凉凉潮意的手指后,他当下便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并义无反顾地将它握紧,指间相缠。

      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存在了,唯有你,是我的命,我的一切。我最珍爱的人,我终于在经历了生死之隔后,拥有了你。

      安恕在盖头下无声地笑了出来,从邵敬潭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一直顺着她的那只手绵延上行,游走到了心脏的位置,继而被疏送到四肢百骸。在那之前,她胸口突突跳得一阵强似一阵,有多久没这么紧张过了,安恕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触碰邵敬潭也是为了更明确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这一切都太不像真的了。

      安恕忘了自己受过多少苦,流过多少眼泪,也忘了能跟邵敬潭走到今日自己付出过怎样的代价,她只是觉得侥幸,同时还夹带着那么一丝不确定的惶恐,直到——他回握住了她的手,那样干燥温暖,能够直通心口的温暖。

      安恕的泪已在眼眶子里开始打转了,反正也什么都看不见,索性就无所谓了,只是强忍着不敢哭出来,因为她还记得邢嫂子最后嘱咐过的话,连忙深吸了几口气,更紧地捏了捏邵敬潭的掌心。

      邵敬潭轻易就察觉到她的颤抖,却苦于百八十双眼睛盯着,无法做出进一步的表示,只能借助她二人联结的那双手,无声地传递的他坚定的情意。

      等安恕渐渐平息了情绪,没多久,剩下的那些新人全都成双成对地排成了长长一列,从远处望去,校场上一片热闹喜气的红,鼓乐的声儿更响亮了,敲得人心头也跟着一阵喜悦,新人们先后叩拜了天地,又向钱将军跟季大人分别行了礼,待互相对拜过之后,新郎官们就留在了校场上宴饮庆贺,新嫁娘们就被人分别送入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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