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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


  •   沙一然让人送过来的那几箱笼棉布摸上去都有些粗糙,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安恕招呼了十几个过去嘉阳城里的妇人,又详细询问了她们的针线女红,就把她们分成了两组,一组手巧些的负责把一匹匹的棉布裁成宽大的袍子,到时候供那些治疗跟照护的人穿着使用,另一组就负责更简单些的,将裁剪过的剩余料子再截成适宜的尺寸,来做为遮面的布巾。

      郁柳的针线活不太好,就只好跟其他人一起裁面罩,后来看见安恕也过来这边帮忙了,就冲她眨了眨眼,了然一切的笑了笑,安恕心知她在揶挪些什么,无非就是笑自己的针绣手艺也不怎么好呗,她也不在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动手一边跟周围的仆妇们交待着更多的细节,比如等会儿还得在口鼻处缝一个夹层出来之类的。

      她们忙活的期间穆锡伦着人送了不少饭菜过来,安恕看了看进度,指望着这一个晚上就把东西都制备齐全基本上是没戏的,那些妇人估摸着也吃不上什么好饭菜,这会儿见桌上摆了一堆吃的,一个个都抻长了脖子时不时地就瞟上一眼,安恕索性就先让她们撂下手里的活儿,先把肚腹填满再做后面的事。

      等饭食下了肚,几个平时就比较活泛的嫂子那话匣子也就开了,先是拉着安恕诉了好些流落于此的苦水,说打来了这儿就没吃过像今天这么好吃的东西,更没真正吃饱过,后来又给她瞧身上受过的那些旧伤,安恕观之不忍,忙命郁柳出去看看沙一然带来的那些成药里有没有什么能医治外伤的药,郁柳回来后拿了几个小盒子放到安恕面前,让她看看哪个能用,安恕见里面有金黄膏跟去腐生肌散,就挑出来挨个给她们的伤处上好了药。

      那几个被治了伤口的妇人无不感激涕零,对着安恕连连道谢,安恕又让她们等会儿把药带回去用,叮嘱了一日里换两次,才算作罢。

      经历了这么一遭,就连那几个少言寡欲的婆子也跟她热络了起来,后来不知说到了什么,就将话题扯到了杜峰身上,刚在外头空地上发生的那一幕她们中有些人也瞧见了,现都一致口径骂起了那个混账来,就连杜嫂子在内,无一不是一副愤慨的脸,杜嫂子还特意劝说她:“你不用去在意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混东西,不说旁人,至少在我们这群凉州的老嫂子人中,我们每个都信你。”

      其余的人皆是一一附和着,安恕眼圈一热,忙低了头笑着应了一声,郁柳心说怎么一劝她反而快给她劝哭了呢,赶紧又拉着几个嫂子换了个别的话题把这事给岔过去了。

      她们这帮媳妇姑娘婆子,围着火边边唠着嗑边干着手底下的活,约莫过了个把时辰的样子,她这间不算大的毡房里又进来了几个人,郁柳打眼一望,见都是些打扮得比较体面的北戎当地人,问了来由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医官,刚被大军师席禄调派过来跟安恕学习怎么用药怎么医治病人。

      来的这些人看上去都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安恕想了想,就让诸位嫂子们也都停下手里的活,连同那几位北戎大夫在内,打算趁这个人都齐整的机会一并教授给她们。不过有几个嫂子见也要教那些北戎的蛮子,心里就有些不大愿意,可看在安恕的面子上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都凑到她周围认真地听了起来。

      安恕先拿了几个已经缝制好了的面罩,将里面的夹层展示给了众人看,告诉了她们里面需要装填的几种避秽防疫的药草,又跟那几名北戎的大夫说让他们把酒准备好,到时这些棉布制成的防护用的衣袍布巾都得提前先拿烈酒浸泡熏蒸,才能重复使用。几个北戎大夫都没听过她这种说法,面面相觑地互相对视了下,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主张。

      接下来安恕就拿过了那张方子,跟她们挨个药材的辨认,并且严格地核实了需要用到的剂量,包括这些嫂子在内安恕让每个人都把药材记清了才算过,不然用药期间出了什么差池恐怕要的就是一条人命了。

      最后她又跟那几个北戎的大夫介绍了些在凉州时的治疫经验,包括病区的划分,危重病人要怎么应急处理之类的,毕竟北戎这边的兵将贵族主要还是靠他们去诊治。等交待完所有的治疗事项,那几个大夫就都告退了,安恕给郁柳使了个眼色让她到门口看看那些人走远了没有,郁柳就去到门缝边上往外瞅了一眼,看着那几个大夫一路交头接耳的,不过身影已经渐渐走远了。

      她跟安恕如实汇报完,就觉有些奇怪,果不其然,安恕一听那几个大夫走远了,就又把那些嫂子们喊作了一堆,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秘密地交待了另一桩事。

      “几位嫂子,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可一定得记好,刚刚我给北戎人的那张方子实际上还有点儿问题,里头有几味药的分量下得有些重,赶明个你们过去抓的时候,可一定得减半才行,这几味药分别是:栀子、麻黄、大黄、黄连、黄芩、赤芍跟丹皮。”安恕说完,就分别取了这几种药材,摊在手心里,让那些妇人们能更清楚的查看并记牢。

      有几个机灵的一听完就立马明白了这里头的关键,刚还有些怏怏不悦的也都反应过来安恕动的什么心思了,这会儿都一个个地围在她身边小声追问着:“姑娘,那。。。他们要是吃了那张方子抓出来的药,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治好了啊?”

      安恕想了想,毕竟以前在凉州的时候也不可能用这种法子往人身上去试,不过理论上说的话。。。

      “那张方子,活命自然是能活命的,只不过嘛。。。清里热解疫毒这类药的剂量用得有些过。”

      那几个嫂子哪儿懂什么清热啊解毒啊什么的,还都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安恕,想听她说得更详细些。

      安恕见状,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么说吧,就是这药太过竣猛,喝下去就很伤正了,会耗伐人的阳气,哪怕是那些身强体健的人用了,也肯定会把原本的体质弄差,北戎人又不善用药食补养,所以经过这场疫病的大部分人,身子骨势必会大不如前了。”

      这就是安恕打的最后一个主意,既然她现在已经没办法选择,但在这治法上她还是可以区别对待一下的,反正也不是她自己国中之人,所以根本没必要做到一视同仁,那些北戎的王公跟将士们的身子弱了,到时也没那个底气再来袭扰大毓了。难不成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治得跟没得病前一样,到时不出三两年,又练成了一支虎狼之师翻山越岭地跑到自己国家境内去烧杀掳掠么。。。说到底,她只能保证让那些人捡条命回来,至于预后,那就根本不干她什么事了,而且听说北戎还有不少的巫医,到时让他们自个想法子用什么巫祝之术调理身子去吧。。。

      那些嫂子们听她说完,皆是明了的点了点头,她们也都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全都拍着胸脯跟安恕保证了会按照她说的法子办,毕竟利害关系摆在那里,也没有人心甘情愿去帮那些强掳并且奴役过她们的北戎蛮族。

      入夜之后,慢慢地就冷了下来,安恕又让人弄了两个火盆进来,她们这些人就都围在火堆跟前做活,因为人多,所以坐在一块久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冷了。及至夜深,安恕看了看成果,紧赶慢赶的好歹还是制成了八件,她也不好强留那些仆妇在她这熬夜制衣,粗粗合计了一下,觉得可以先将就着用,然后就让那些嫂子们回去歇着了。

      郁柳送走了人,又把明面上的布匹刀剪都拾掇好了,就把安恕拉到了矮桌边,拎了壶已经烧开了的水,沏到了她面前的那个水碗里。

      很快的,一缕幽幽的清香就浮了出来,安恕低头细看了看,就发现了碗里漂浮不定的几抹翠意,那点点翠色上头还披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白亳,她有些好奇,于是问道:“这可是稀罕东西,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茶?行啊,看来以前也是吃过见过的啊。。。”

      安恕没搭茬,捧起水碗尝了一口,果真浮香溢口,滋味虽清淡,可回甘却绵长,再看那茶汤澄碧清亮的颜色,就知这是天目湖的白茶无疑了。

      郁柳知她吃出来了,就不再卖关子了,她替自己也斟上了一碗,浅浅酌了一口润了润喉,就继续讲道:“刚才给你找外伤药的时候发现的,好在我眼尖,赶紧收进袖子里了,要不然,就那么一小包,到时候还不定被谁给劫了去呢。”

      安恕附和地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茶,滋味鲜醇可口,一看就是上品,而且这白茶性清凉,还兼有退热降火的药用功效。

      安恕正回味着,突然就想起了另一桩事来。她今天跟那些嫂子们计划事情的时候可完全没避着郁柳,从开始到结束都当着她的面,她这时却是想起来了,就故意转了转眼珠,装作有些慌张地问:“你会跟你家主上汇报我刚才安排下的那件事么?”

      郁柳被她这句问话弄得呛了一下,她眼睛睁得老大,颇有些无措地回望着安恕。实际上安恕也只想打趣她一下,故而很快地轻轻笑了笑,难得的露出了一抹俏皮的神态,胸有成竹地继续道:“你去汇报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是不会告诉穆锡伦的,更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说不定还得反过头来谢我呢,毕竟,一个兵强马壮的邻居,也更难对付些,不是吗?”

      郁柳心说你都谋算好了你还问我,看着她眼前这幅摇头晃脑有恃无恐的模样就觉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最后只得闷闷地说了句:“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那么运筹帷幄啊,我压根就没要跟他说这事。。。”

      话落,也没再理会安恕,自己收拾出来一块地方倒头就躺下了。

      安恕看了看郁柳,心想难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她又回忆了一遍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也不知道是触到郁柳哪跟筋了,只好坐着又咽了两口茶水静默地等了会儿,期间也没见郁柳翻个身动一动,安恕怕她睡着,赶紧又补了句:“那你明天还跟我过去么?去东北边的帐篷那边看看病人?”

      她等了等,目不转睛地盯着郁柳的背影,后来看她一直没反应就只好搬来了被褥,帮她盖到了身上,她自己也吹熄了灯火,挨着郁柳躺了下来,阖上眼的那一瞬间就听见身旁的被子里传来了一声:“明天我跟你一道过去。”

      安恕往棉被里又缩了缩,听完她那句话,唇角的笑意就深了深,许是干了许久的活,所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郁柳听着她清浅的呼吸逐渐变得规律,就在暗夜中睁开了眼,她缓缓地将背对着安恕的身子转了过来,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身侧的她,一转过来就发现她又将多半张脸都埋进棉被里了。

      郁柳伸手将安恕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虽然房内的灯烛早就被安恕吹熄了,可外头朦胧的月色还是笼了下来,将她整个人的剪影都刻画得异常分明。

      郁柳探手沿着安恕的侧脸描摹,却又不敢真正碰她一下,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映的阴影,知道自己的手掌离她的脸颊已经很近了,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面人身上微弱的温暖一丝一缕地爬上了手,突然就像惊觉到了什么,被烫了手似的迅速撤了回来,将自己牢牢锁在被子里,人也跟着又背过了身去,懊恼万分地咬着下唇,一直挨到三更天了才睡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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