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惊风》熠九

13、第二卷 惊鸿旧事4

　　惊鸿楼的后院里，除却各位阁主魁君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教习师父锦渊。锦渊的住所是院中院，虽不豪华但却雅致，令人不解的是，锦渊长期不在楼中，更别提教习，楼主却坚持给锦渊将住所留着。如今院中又传出琴声，想必是教习师傅回来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可还好？
　　锦渊双手平放在弦上止住琴音，眉眼温和，唇角含笑，虽已是中年，君子谦谦的气度却未削减半分。
　　“人人都道是惊鸿楼树大招风，才引来杀身之祸…”伏君双手握着茶杯，垂眼看着杯盏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半晌方才继续道：“你也这么认为？”
　　锦渊避而不答，轻轻抚过琴弦，手腕一提琴弦发出一声铮响，随后磅礴的琴音排山倒海而来，只看得到一双素手在弦上不断舞动，正当曲音越来越高昂的时候却戛然而止。“楼主认为这曲子如何？”
　　“徒有激清，华而不实。”
　　锦渊笑着点头，起身拿走伏君手中茶杯放在一旁，点起安魂香，“请。”
　　“不了，我没心思弹琴。”
　　“楼主，恒子跖战死沙场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你又何必执着…”伏君眼孔骤缩，猛的站起身来狠握住桌边，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不少。锦渊只是静静看着，直待对方平复下来，才继续开口“我只是例行检查楼主功课。”
　　“我明白。”伏君松开一直握着桌边的手，擦去额上的汗端坐在琴边，双手搭上琴面，他懂锦渊是想让他别再执着下去，但是，他做不到！抬腕重重剔弦，破音生生划裂长空，伏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狠厉，只见他弯指划过琴弦带起琴音，食指中指双牵宫角两弦，奏的竟是刚才的曲子，却又多了一份悲戚在其中，已快到曲音断裂之处，他曲指一勾迅速提起伏弦打圆，左手同起勾起角弦陡转琴音，中指急转挑刺拨抹，往日种种温柔决绝尽现，为报血仇已手染太多鲜血，即便是条不归路，也只能一人独承！
　　锦渊看着伏君将残曲继续弹奏下去，摇了摇头轻叹口气，他怎么会听不出曲子里的肃杀和决心……“小心！”随着锦渊的惊呼，锋利的小刀径直朝着伏君面门而来，伏君一脸惊愕的抬起头来，琴弦应声而断，铁器相撞发出铮鸣，一把匕首截去小刀去路，甩腕一掷，匕首直奔门外，屋外突然传来惨叫。
　　“你回来了。”伏君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微笑，美好的样子让少尘觉得有些不真实。离去的路上发现有断尘殿的人朝着惊鸿楼赶去，他一颗心便又悬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的赶了回来，还好不晚…还好…
　　“外面那个人我雇的，没想到少尘你真的……”伏君话还未说完只觉脖子一紧，背后重重磕在桌边，少尘脸色铁青，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掐死，每次都是，明明做了坏事还能一脸坦诚的说出来，要是他不说，他或许会当做不知道，但他却在刻意激怒他。
　　伏君靠着身后的桌檐并不反抗，极其自然的弯眸浅笑。少尘一愣，钳着人脖子的手松了几分力道，拇指摩痧过对方脸侧看了良久，露出个笑容，伸手从怀里掏出银票扔进伏君怀里，看着眼前这张平静的面孔，一字一顿的开口“钱，归你，你命，归我。”
　　“天色已晚，楼主该回去歇息了。”锦渊开始下逐客令。
　　“今夜就歇在师父这里了。”
　　伏君打了个哈欠，一脸懒散的斜椅在桌边，黑发顺着脖颈垂下来盖住微敞的胸口，隐约可以窥得当年魁君的风姿。锦渊失笑，将断了弦的琴收好，不用他开口，少尘已经将伏君拦腰抱起，大步迈出了房门。
　　“少尘来来，再笑一个，突然发现你笑起来还蛮好看。”
　　“闭嘴。”
　　一路受够了伏君聒噪的少尘一脚踹开房门，冷脸就将人扔到了床上，伏君眼底笑意更深，起身拍拍衣服往香炉中加了一勺香料，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暗香，等到少尘反应过来，已经是四肢无力只能靠着床边站着，伏君伸手一推，他便跌坐在床边。对方俯身看着他，身上沾染的熏香气息索绕在他鼻尖，更添几分暧昧，柔软发丝垂落在他脸侧和脖颈，绵软的触感一直蔓延到心里……
　　“你何必次次戏弄我…”
　　“喜欢啊。”
　　脸上温润的触感让少尘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伏君手腕，伏君反握住人手笑道:“我可是真的喜欢你的，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压下心头的躁动，他明知道对方是在利用自己，却无法一走了之，看着眼前始终温和的面孔，突然明白，或许比起武力，能让你心甘情愿为之所用才是这人让人最为恐惧的一点。
　　少尘不记得自己怎么睡去的了，他依旧每日跟在伏君身边，伏君有时会弹弹琴，抑或者画画，偶尔也会下厨做些简单菜肴，不过厨房是禁止周文入内的，所以少尘经常看到周文跟伏君因为这件事互掐，从两人的对话间，少尘了解到周文的厨艺是多么的糟糕，甚至到了炸厨房的地步。
　　“少尘，你让我进去，我去做点糕点。”偏偏某人厨艺差还不自知，手中蒲扇一晃一晃，一脸妩媚，少尘拦在门口不为所动。
　　“楼主在里面。”
　　“凭什么他能在里面我就不能！”
　　“如果你不把鸡蛋扔进火炉里，炸得到处都是，不会因为宰鸡而弄得鸡飞狗跳，我考虑让你进来。”伏君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周文不屑的从鼻腔里发出声闷哼，靠着厨房的墙壁，用蒲扇遮在额头，微眯起眼看着刺目的太阳。
　　这样的日子，终是长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