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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若言琴上有琴声 ...

  •   四人上了三楼,青衣小二便转身下楼。
      云飞和云开递出五号和七号的竹牌,跟着身穿白色中长衫黑色收脚裤的土豆,右转,各自进了房。
      桔子提着一盏逍遥灯笼,领着明月和云舒,左转。
      云舒打着呵欠,进房就往床上倒。
      明月在八号房。
      趁着桔子掌灯的时候,要了热水。
      片刻,就见桔子从床侧轻纱后,拎出一个大桶,一个大盆。
      稍后,就有两个白衫黑裤的小哥送了三桶热水,一桶冷水过来。
      两人的腰间,分别是一只胡萝卜,一只小南瓜。
      水温刚刚好,像桔子的笑,温暖,但是并不烫人。

      “我叫桔子。”
      “我叫土豆。”
      明月从木桶飞入木盆,微眯双目,仰躺。头靠软木枕,想起刚上三楼,桔子和土豆一左一右,朝着四人,举高右手的灯笼照亮自己的脸,伸出各自的左手接他们的竹牌,自报家门的时候,云舒惊喜的笑声,嘴角忍不住微微的上扬。
      桔子的头上斜插着一只钗,钗头,果然悬着一个玲珑小巧的桔子,衬着葱绿的裙子,宛如绿杨烟中,一点红。
      土豆的腰间,果然垂着一只土豆,小如鸡蛋,一看就知道,是一只土豆,而且,是一只能看不能吃的土豆。
      这样,想忘了他们的名字,也难。明日见着其他人,也不用介绍,就可以直呼其名了。这样好记的名字,八成,不,十成,是婆婆取的。
      不知道,明日,能不能见着冬瓜白菜苹果香蕉。

      这样的雨夜,泡个热水澡,是有利于春眠的。
      昨夜在农家,听蛙声。
      前夜在船上,数星星。
      今夜,这逍遥客栈的清茶美食,淡香暖水,最是宜人。
      明月此身,苦也吃,福也享。苦中,有乐,也乐在其中。
      水温有点凉了。顺手,从桶边,拿起竹筒,舀起桶内剩余的热水,一筒一筒,淋到身上。看看桶底水已浅,便罢。
      坐到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白开水,微温。清甜,是山泉水。
      随手,转动桌上的一个竹制的笔筒,上面,题了一首东坡的诗。
      若言琴上有琴声
      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
      何不于君指上听
      又是瘦金体。
      婆婆不单逍遥,看来,还是个妙人。对东坡,对瘦金体,情有独衷。堂里的画,仿的是惠崇,题的,分明也是东坡诗,瘦金体。便是刚刚桔子的腰带上,也是一句东坡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桔绿时。当然,还是瘦金体。
      婆婆话虽然不多,但是让人一听,就觉得亲近,像听奶奶聊天。
      最为难得的,是双目炯炯,那样温暖的笑容里,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不曾沾染半点红尘。
      此处山水,无惊无险无名,倒是清秀,好比邻家小妹妹,看了欢喜,抱了开心。
      此间客栈,不居闹市不尚奢华不重声名,倒是舒服,就像自己家,里里外外,吃的用的,都沾着家的气息,让人心也安,神也宁,胃口也好,睡觉,想必也香。
      左手甩出一张薛涛笺,似轻云出岫,如飞鸿逐月。
      抽出一支狼毫,在砚旁清水碗中沾了点水,右腕一沉,笔势如流星,眨眼之间,那水珠,陡然作一线水剑,被狼毫推出,光影动处,薛涛笺在齐头一指处被削了头,一分为二。后至的笔杆自下往上一翻,将薛涛笺顺势兜回,如素手轻推,转瞬,纸笔已然在手。不过,笔在左,纸在右。看那纸边,宛如刀裁。
      一揉,一抛,纸团,轻轻落在青竹纸篓内。
      熄了灯,将笔一旋,笔往上飞。
      人向床移,身如飞花,飘落。
      头刚刚落到枕上,耳边传来一声轻响,狼毫在报告,我到家了。

      此曲只应天上有。
      明月在琵琶声中微睁双目,凝神静听。
      大珠小珠落玉盘。落得干脆,落得心碎,落得人泪意盈眶。
      余音绕梁时,弦如裂帛,齐断。断得决绝,断得利落。
      明月没有迟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冲向大堂,冲向弦断处。
      芙蓉如面,柳如眉。只是眉下双目,黯淡无神,仿佛岁月,在其中望而却步,仿佛悲喜,在其中化为乌有。她坐在窗边,等着什么人,又好像,谁也不等,只是坐着,等着,等一个结果。
      明月身后,云舒和云开云飞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如有灵犀,一起走向春江晚景,走向昨夜各自的位置。婆婆在喝茶。喝得很专注。小二脚步很轻,端来了四杯白开水,一碟桃花羔。默立片刻,退下了。
      云舒格外的沉默,她只是盯着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琵琶,一直盯着。
      半柱香的时间。
      一个剑客,走到了琵琶边,弯腰,珍之重之,怜之惜之,抱了起来。
      “是李方。”云舒惊讶的低呼。
      正是李花谷的李方。李花谷谷主第二候选人李方。无忧城城主门下,第一保镖,李方。
      “琵琶还给你。我的飞刀呢?”
      “双儿,别这样。弦断了,我续好,再给你。”
      “续好了,不用给我了,给你的城主吧。飞刀,请你还给我。”
      “双儿,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要回我的飞刀。”
      “我今天回城,就是要和城主辞行。双儿,这一次,我是真的下了决心了,相信我。”
      “上一次,你也是下了决心,辞行的。”
      “可是城主受伤,我不能,在她最危险的时候,离开。
      “你不用离开了,我离开。”
      “双儿,你怎么能这么绝情?难道这五年来,我做的一切,你都看不见?”
      “我确实是个瞎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双儿,你明知道我从来不在意。”
      “是,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
      “离开无忧城,你打算去哪里?”
      “不劳费心。琵琶还你了,飞刀,我只当被贼偷了吧。”
      话毕,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门外一匹枣红马上。
      李方呆立半刻,欲追,一人一马,已在十丈之外。
      于是抱着琵琶,缓缓回头,走向后院。
      明月喝了两口水,觉得水里,多了些许苦涩,少了昨夜的清甜。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份决绝,只怕伤自己,更深。只怕,断的,是自己的痴心,自己的后路。
      琴瑟和谐,当然皆大欢喜。可是空有绝世琵琶,少了绝世高手,如何听得到绝世好曲?便有高超技艺,少了琵琶,如何奏得出绕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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