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懸言

21、第21章

　　那天中午，他們兩人一起出現在片場，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偏偏小張架好燈光，聽見高羽禛向他打招呼，回頭看他一眼，眼尖地發現異樣，「嗯？高先生你怎麼還穿著昨天那套衣服？」

　　連著兩天穿同一套衣服，加上剛剛是和Sky一起來的，轉眼間幾個工作夥伴都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看向Sky。

　　「哇，不是吧，Sky？」

　　「Sky哥出手夠快的啊！」

　　「Sky你是霸王硬上弓呢還是霸王硬上弓了？」

　　「咦？高先生眼睛很紅啊……」小張看了看高羽禛，轉頭過去對著Sky笑罵道「Sky你個禽獸！片場搞半天了回去還能搞一整晚！你當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啊？」

　　一群男人，又是在這一行工作的男人，開起玩笑幾乎就是百無禁忌，用的字眼儘管粗魯，說的話題葷腥不忌，倒也不會讓高羽禛心裡不舒服。真正相處過後，就知道他們其實也只是一群認真工作，熱心豪邁也很好相處的人。

　　這情形若依照Sky的個性，肯定是厚著臉皮，順著大家的話題繼續說下去，越是放得開，大家也越是知道這只是個玩笑。然而這次Sky卻擋在高羽禛身前，有點護著人的意味，微微笑著回應道「好了你們這群低俗的傢伙，說什麼搞啊？玩笑開夠了啊，我們什麼也沒有，只是剛好在路口碰到，一起走進來，就這樣而已。」

　　很正當也很理想的藉口，一般來說的確是會這樣將話題帶過，但是放在此刻，由Sky來說出口，卻只顯出這整件事情的不對勁。大家都顯得有些詫異，攝影師Jacko瞪大了雙眼，好像看到什麼驚人現象的眼神，食指在Sky和高羽禛之間來回比畫著，「你們……真的一起了？」

　　話音一落，攝影棚裡有人吹了幾聲口哨，而後是此起彼落來得莫名其妙的道賀。

　　「不錯嘛Sky，眼光很好。」早上先來拍另一部片的男優Jason摸著下巴讚賞道。

　　「就你這樣，那麼一百零一個長處……怎麼追到人家的？肯定色誘了吧你！」連導演都摻和進來，加重了長處的咬字道。

　　「Sky哥恭喜耶~祝你們百年好合！」一向很崇拜Sky的場記小T以跳躍性的思考忽然爆出這句話，差點讓高羽禛噎了一下。

　　Sky臉上帶著更加深一點的笑容，正要開口，在他身後已經尷尬得要死的高羽禛終於忍不住跳出來打斷他的話。

　　高羽禛急切地說道「沒有這回事！你們誤會了。」

　　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認真而著急，大家又安靜下來，小張忍不住狐疑地問「那高先生你……怎麼兩天穿同一套衣服哎？」

　　高羽禛咬了咬牙，自認問心無愧，勉強才心平氣和地說道「昨晚去Sky家裡做採訪，雨下得很大，所以在他家借住一晚，其他什麼也沒有。」

　　同樣的解釋，由高羽禛來說，似乎就多了許多說服力，才像是正經八百的解釋，而不是欲蓋彌彰的意圖。高羽禛臉上從頭到尾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現場的工作人員從他的態度都明白過來這就是事實了，頓時都有一點不好意思，招呼了幾聲便一哄而散。

　　高羽禛剛鬆下一口氣，就察覺身邊那道視線，Sky似笑非笑地看他，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被耍了一次。

　　「小記者，我都不知道正直如你竟然也會說謊？」

　　高羽禛皺著眉頭瞪他一眼，眼神裡明白寫著"說謊的人分明是你"。

　　Sky的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搭在他肩膀上，靠在他耳朵旁說「你剛剛說我們什麼也沒有，但今天早上躺在我床上，不知道被我的哪裡，又怎麼變態了的那個人……好像是你啊？」

　　「……你無不無聊？」高羽禛已經連生氣都有一點懶了。

　　「還行，看見羽禛這副模樣就值回票價了。」他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一笑，扯了扯高羽禛的耳朵，不痛，力道輕輕的，幾乎只像是摸了一下。

　　專喜歡看人生氣的模樣？這是什麼毛病？

　　高羽禛沒想過這人的無賴簡直登峰造極，一口氣沒地方出，便隨手往耳邊一揮，"啪"的一聲把Sky的手給拍開。

　　從昨晚幾次被打到現在，Sky也沒有一次翻臉，這次更是有點樂在其中，揉著手去換裝了。

　　等他走得不見人影，高羽禛才忽然反應過來，他剛剛直呼了他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有那麼一個人，也是這麼笑著，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說"很高興認識你，我一直期待你的到來。"

　　很多年後，也有那麼一個人，最後一次叫他的名字，說"我最希望的，就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這之中，也許哪一句都不是假話，每一句都發自肺腑。只不過事過境遷，只遺憾走到終點。

　　他轉過身，架起相機，忽略了那一聲"羽禛"在心底帶來的一點輕微的震盪。

　　第二篇採訪稿，高羽禛幾乎是壓在截稿期限上才交出來的。訪問的內容比起之前增加了深度，整理起來就要費許多心神，在專業呈現和娛樂性質兩者的比例上花了不少時間做調整，讓他最後兩天幾乎沒什麼睡眠時間。幸而稿子交出去，唐竟也是很滿意的，甚至當機立斷追加了該期雜誌的印刷量，發售日那天的早晨，銷量根本還沒個影，就在晨會上稱讚了高羽禛。

　　「這期的稿子同樣也寫得很出色，關於受訪者各方面的話題都兼顧了，遠遠超出我的期待。」唐竟說著，帶著肯定意味地眨了眨眼。

　　「我倒覺得，腥羶色的話題太少了一點啊，總編？」尹一帆撓撓眉毛，翻看著新一期雜誌。

　　「你以為這世界上的男人都和你一樣，大腦長在褲鍊裡？」剛過截稿期，算是鍾維樺少數能比較空閒的時候，他手中握著咖啡杯，嘴上說著貶低的話，眼睛連看都懶得看向對方。

　　尹一帆聽了，神秘地勾了一下嘴角，「你難道看過？不然怎麼知道我的大腦……長在褲鍊裡？」

　　鍾維樺的臉霎時間又是一陣紅一陣白，平常少有情緒波動的他，此刻卻是一副恨不得把尹一帆千刀萬剮的樣子。

　　高羽禛不太明白他們兩人總是針鋒相對的原因，或許是在他轉調進來之前就結下的樑子，他只知道從他進部門以來，從未見過鍾維樺對尹一帆和顏悅色。最初幾次見他們之間隱隱要爆發戰火，高羽禛還猶豫著該不該打圓場，然而唐竟卻總是笑笑地，好像很了解全局，只把這一切當看戲一樣，童梓青又幾乎是單純地完全沒進入狀況，一點沒察覺到身邊兩個人的唇槍舌劍，只顧著用星星眼羨慕他們的好交情。

　　現今高羽禛已經學會在這樣的情景裡泰然自若，晨會又一次在這種情況下結束，他剛站起身，就被唐竟叫進總編辦公室。

　　「總編，什麼事？」

　　唐竟的桌上也放著最新一期的雜誌，攤開在高羽禛撰寫的專題頁面，明明昨晚才從印刷廠送到辦公室的，現在上面已經用紅筆圈畫註記不少地方。

　　「我認為一帆說得沒錯。所以，這個連載專題的最後一期，我希望你能從兩個方面更深入地去……了解Sky這個人。」

　　高羽禛愣了一愣，壓下心裡的怪異感，而先表現出工作上的敬業態度，「總編是指哪兩個方面？」

　　唐竟高深莫測地停了一停，賣弄關子一般，細細盯著高羽禛的臉，「關於他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感情觀。」

　　高羽禛低下頭，略思考了一陣子，認為唐竟的意思大概就是要他同時以身心的愛情做為最後一期報導的主軸。

　　說來也合理，他們做的，本來就是一本與同志相關話題皆可刊載的雜誌，既然都以此定位，沒道理不能聊心理層面那些細膩的情感。再者，既然都是男人，又是會閱讀Sky專訪的人，大概也會對專屬於同性之間，狂放而野性的生理衝動有興趣。

　　高羽禛沒有一點異議地接下唐竟交代的任務，儘管從各方面來說，他都不認為這是件容易辦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