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君一梦》子墨玉生

23、天生丑颜（三）

　　天边的彩霞红艳喜人，庄北背着一天狩得的两只野兔，抬袖抹了抹额头的薄汗，一心想着要送到于家一只，给成慧解解馋。

　　“嫂子！这季节兔子越来越滑了，今儿好容易得了两只，这只你们做来吃吧，兔毛...给成慧做个领子呗。”

　　柏兰望着庄北憨厚的笑脸，不知该如何推拒，先是在缸里给庄北舀了一瓢水，之后拿了几个鸡蛋塞进了他身上的布袋子里：“小北啊，成慧都要成婚了...你这是何苦呢。”

　　“她...即便她成婚了，我也是想让她能吃上些好的！嫂子，我就算存了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庄北喝光了水瓢里的水，将瓢放到了灶台上，之后将水缸的缸盖盖上了。

　　晃动的水波中，他丑陋的容貌变得更加难以入目，如今即使看自己一眼，心头都会产生难以压制的刺痛感。

　　“成慧昨儿个撞青了眼眶，躲了一天不敢见人，要不...我叫她出来？”柏兰于心不忍，于是掉头就往里屋走，心说就看在庄北三不五时总给家里送野味的份儿上，也该是让成慧在成亲前最后见他一见的。

　　“不了，成慧成亲在即，现在也不方便...我这就回了，家里的猪也该喂了。”庄北言毕转身就走了出来，心说柏兰嫂子就是心善，还编瞎话哄他呢。

　　转眼就是十二月初八了，成慧还有十几天就是旁人的媳妇了。

　　庄北想到此处黯然心伤，调转脚步来到了于成慧屋外的墙根蹲了下来，只觉天边的彩霞似乎不若来时那般好看，灼得他双眼生疼。

　　墙上的窗子开了半边，他好像都能闻到属于成慧的专属气味。

　　“成慧，小北还没走远呢，要不你追上去跟他说说话儿？”柏兰一直觉得是于成慧暧昧不明的态度令庄北无法死心，可是如今见庄北仍是放不下，她莫名产生了负罪感。

　　“说什么？还像往常一样假装不在意他的长相，假装友好，之后让他在我成亲后继续往咱家送野味吗？”于成慧因着眼睛四周淤青未散，酸疼难耐，语气也难免刻薄起来，“你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与我接近，还不是贪图他送来的东西。如今我都要成亲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还跟这儿扮什么好心人呢？”

　　“你怎么，怎么把人说成那样呢？”柏兰之前确实有贪图之心，可是今次却只是为着庄北着想，所以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冷硬起来。

　　庄北将屋中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懊恼的狠捶了几下脑袋，起身就跑了起来。

　　原来，即使再讨厌一个人，也可以对他绽放花儿一般的笑脸。

　　原来，他以为对他真心相待的于成慧，竟是与旁人一样，嫌弃他的样貌。

　　脚下一绊，庄北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吃了一嘴的沙土，浑身多处被细小的砂砾磨得生疼。

　　可是，再疼也疼不过这心上的疼。

　　‘我娘不让我跟你玩儿，说跟丑孩子玩，我也会变丑的！’（那年他六岁，娘亲拗不过他的哭闹，终是同意让他到院子外去玩......）

　　‘鬼啊~~~’（那年他十五岁，背着木柴下山，不想山道旁的两个姑娘被他吓哭了......）

　　‘小北，不用管旁人说什么。’（那年他十七，以为于成慧是全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人......）

　　‘王婆，这玉镯子是孝敬您的，您就再帮我们小北找找吧！’（那年他十九，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了，所以从媒婆的手里抢回了娘亲喜爱的镯子......）

　　‘啊！太吓人了！’（美妇人在他的身侧惊声尖叫，却不跑开，只是拿眼睛不住的瞄他，然后继续尖叫......）（小时候娘亲说每个人长得都不一样，所以他从来没因为自己的长相自卑过，觉得自己只是跟别人长得不一样而已......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用不同的方式不停的伤害着他，似乎乐此不疲......今年他二十岁，他觉得自己真的受够了。）

　　*

　　“西南方向有异动...”莫谦君言毕垂眸扫了一眼彭曼曼，“...叶里跟彭彭留下，你们随后跟上。”

　　眼见莫谦君言毕便不见了踪影，百泽不觉啧啧出声：“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斩妖除魔了，真会使唤人！”

　　“想去恩？”赵秋寒见彭曼曼不悦的撅起了小嘴，肯定是想跟着了，于是抱起她塞进了百泽的怀里，“她是你干女儿，要是她有半点儿差池，都证明你这百泽上仙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叶里本就不愿错过大场面，对着百泽点头哈腰：“大仙！可经管好我们彭彭，别当废物！”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百泽见叶里追着赵秋寒去了，不一会儿也没了踪影，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娃，只见她一脸亢奋，完全没有即将面对妖魔的恐惧感。

　　“你就不怕？”

　　“我怕啊！可是我想看师傅的神姿...额...何况干爹这么厉害，我怕啥奥！”彭曼曼扬起小脸，一脸的谄媚，眼见百泽因着她的话眉头轻挑，想必是觉得很受用了。

　　百泽勾了勾唇，带着彭曼曼腾空而起。心说怪不得莫谦君宠她宠得跟什么似的，被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一看，真想把什么都给她。

　　话说他密室里的宝贝真该都给彭曼曼，被烧去大半实在是太可惜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彭曼曼已经完全习惯了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只觉鼻尖满是冬天的清冷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

　　莫谦君很快就赶到了妖气翻涌的地点，可是立刻意识到这团妖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散去，于是急忙张开了结界，将方圆十尺之内的人全部圈了起来。

　　看来他还是来晚了一步，想来那妖物刚刚吞噬了一个人类，之后便立刻安生了。

　　莫谦君打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眼见一个壮汉走到结界边缘被反弹了回来，于是开口道：“你们三个现在谁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