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君一梦》子墨玉生

14、久旱逢甘露（五）

　　“师傅，我也想看见和听见他们。”彭曼曼经过再三考量之后，终是鼓起了勇气开口。在没碰到南凤迁之前，莫谦君和赵秋寒跟沿途经过的财神和仙子们打过招呼，每每她都似是被排除在外，特别的难受。

　　“如果给你开了眼，不只会看到好看的仙女，连丑恶的鬼怪也都能看见，你还是想看见和听见他们吗？”莫谦君想到曾经救过的一个生来就开了眼的孩子，他总是能够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为此还受到朋友们的孤立，家里人的斥责，一直是非常痛苦的。

　　“师傅一直都能看到和听到它们吗？”彭曼曼没有回答，反而问出了口，她固执的以为如果跟莫谦君的见闻相同，兴许就会跟他走得更近。

　　“当年师傅还是一只野狐的时候，吃了一只因为渡劫失败而送了性命的人参精...从那以后，就能了。”莫谦君如是回答着，脑中不禁浮现出当年在丛林中的生活。

　　“那我要开眼，我要感受跟师傅一样的世界。”彭曼曼说着捏了捏拳，白阁的模样在她的脑中一闪即逝，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莫谦君眼见彭曼曼怕得发抖，仍是一脸固执的望着自己，于是在掌心凝结仙力，在她的后脑抚了抚。

　　“正好我有话要问此地的土地公，你就一起跟着吧。”

　　莫谦君言罢便将彭曼曼抱起，从后窗一跃而出，待感应到屋外蒜头的气息仍是在原地之后，这才离开。

　　已成茜色的云幕中，反复演绎着跳动着的旋律，彭曼曼在心底哼着歌，因着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暗自窃喜。

　　在莫谦君的怀中，能够看到他完美的下颌弧线。一路蜿蜒而下，是他隆起的喉结，它就像一个神秘的小丘，引得彭曼曼十分想抬起手去摸一摸。

　　就在彭曼曼快要管不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两人（仙）到了一个破旧的土地庙，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对着莫谦君施了一礼。

　　“不知狐仙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抹喜色，老者长须垂胸，穿着一身土黄色的长袍，只手中握着的比他高了一头的拐杖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无需多礼，我来此是有事相问。”莫谦君颔首回礼，而后将怀里的彭曼曼放了下来。

　　“见过土地公公！”彭曼曼不懂得仙家之间如何打交道，心说嘴甜些总是没错的，边说边把昨天赵秋寒给她买的几颗糖果自怀里掏了出来，心说两手空空总归是不太好。

　　“好孩子，公公现在仙力微薄，碰不到人界的实物了，你且留着自己吃吧。不知狐仙大人所问何事啊？”土地公眼见孩子两手捧着几颗糖果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只觉心头一暖，咧嘴笑将开来。

　　“连梁县的降雨归谁管？因何偷懒怠工，让百姓连年受苦？”莫谦君不忍让土地公一直高仰着头答话，于是用仙法将他托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心知他是因着土地贫瘠，信奉和朝拜的人又逐渐变少，才会落得今日这副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啊...”土地公闻言长叹一声，随后又继续说道，“...雨师冯修因着法力日渐衰退，不得不将自己管辖的领域分派给了三个子女。此处被分给了小儿子冯源，他在起初几年还是能够尽忠职守的，可是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去找过他多次，基本都是在睡着的，叫也叫不起来......”

　　“不若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吧。”莫谦君言罢将土地公放到了自己的肩头，又牵起了彭曼曼的小手，听着耳侧的指引，朝西北方向走去。

　　冯源的居所离土地庙并不远，凭彭曼曼的脚程也是不到半刻钟就到了。不大的篱笆院中，一间黄土房居于正中，墙上挂着的干苞米有些已然生了绿毛，门口也积攒了厚厚的灰土。

　　显然这间房子的主人很少走动，也疏于管理。

　　莫谦君敲了敲门，见久久得不到回应，这才推门而入。他自袖中掏出一方绢帕令彭曼曼遮掩口鼻，随后自腰间抽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也遮住了半张脸。

　　屋中满是灰土的气味，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依稀可见有个人（仙）躺在床榻之上。

　　莫谦君靠近之后便发现床上的仙家气息微弱，于是立刻用狐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冯源的面色还算正常，仰面朝天安睡着，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也该是土地公没有发现异状的原因吧，何况靠他现在的那点儿法力也确实无法感应到异常。

　　莫谦君如是想着，渡了些仙气到冯源的丹田，这才见他悠悠转醒。

　　“没想到，我竟是落魄到要靠狐仙的法力才能勉强起身。”冯源说着坐了起来，脸色阴沉，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冯家家教真是不同凡响，如此待客之道令人叹为观止啊。”彭曼曼眼见冯源一脸鄙夷之色，立刻就炸了，心说这仙家不但不承她师傅的情，还出言讥讽，当真是令人厌恶。

　　“徒儿，不得无礼。”莫谦君其实并没有因着彭曼曼的莽撞而着恼，反而觉得有种被人维护的骄傲感，面上却并未表现过多，只是边说边摸了摸彭曼曼的头。

　　“哼，如今连人类都敢跟我横眉竖眼，我这当得是什么仙...咳咳咳...”冯源话未说完就猛咳起来，脸上霎时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连梁百姓常年因着缺水苦不堪言，一坛水竟能卖到五两天价，你确实该想想你当得是什么仙。”

　　莫谦君仍旧温言细语，语气中不容辩驳的气势令彭曼曼都为之一震，她侧身抬眼看着那个不同往日的莫谦君，只觉此刻他白衣长衫，负手而立的模样令人想要顶礼膜拜。

　　“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向我问罪吧。”冯源闻言站起了身，似乎只有与他平视才能不在气势上输与他太多。

　　他冯源是正统所出的仙家，这莫谦君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狐妖，如今倒好像他要比自己身价高出些许似的，当真是可悲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