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籁雪》嫣烟

1、八万的花瓶

　　一道深红似血的闪电霹下，把黝黑的天空划开了一个狰狞的伤口。巨大的火球从伤口里飞了出来，滚过汹涌的海浪，整片海似乎也被烧起一般诡异。

　　猛烈的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脚下的细沙像被炒过一样烫，一个高大的身影拉着一个少年飞速的奔跑，不跑不行……不跑不行……可全身力气似乎被那细沙吸光了一样，少年跑不动了……抬头看向拉着自己的人……银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那双眼……稍显细长的眸子，碧玺般的艳红……

　　如果继续这样，谁都跑不掉！少年想挣脱开那人的手……却被抓的紧紧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儿子……儿子……醒醒……”老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费力的睁开眼，原来是个梦，可能是因为在沙发上睡着的缘故……胸口好闷，抬手抹了下脸，一片潮湿……

　　“做噩梦了？哭成这样。”老妈到了杯水送到梓言手里，喉咙真的好干，说不出话来。

　　外面树上的蝉叫个没完……电视里演着《武林外传》，小郭正在对可怜的秀才使出排山倒海，平时看到这肯定已经笑到不行了，今天却笑不出来，刚才那个梦好真实……

　　“臭小子，丢人不丢人？都19了，还做梦哭成这样。”老爸在梓言后脑勺上敲了一下，把他本来就已经乱糟糟的头发彻底揉成了鸡窝。

　　“哪儿啊！我那是姿势不对，闷的了！”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用手胡乱扒了扒头发，给了老爸一个白眼。

　　“还不承认！得！收拾收拾该吃饭了。”老爸把围裙拿下来，准备吃晚饭。

　　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手，似乎那双手的温度还在……从小他就经常做类似的梦，总是在奔跑，每次都会哭着醒来，但醒来后多半记不清内容，今天他甚至看清了那个人的眼睛，还有……就是手心的温度……

　　“小子，过两天你妈生日，你打算送她什么礼物？”老爸靠在沙发上边抽烟边问。

　　“孩子还上学呢，哪有多余的钱买什么礼物！能陪我吃顿饭就行了，你这样一说他还不得从伙食费里扣啊！”

　　“那不行，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养家了，男人嘛，要靠自己的本事去赚钱，礼物不一定要贵，重要的是心意。你说是吧，小子？”

　　“放心！我一定给老妈买个礼物，用自己赚的钱。”他可不能被爸爸看扁了，明天就出去找兼职。

　　“别影响了学习……”老妈边削苹果边埋怨着爸爸。

　　“妈，你放心吧，不会的。”

　　“你看你，不让他好好学习，万一成绩下来怎么办……”

　　“适当的到社会锻炼锻炼有好处……”

　　第二天上完课，梓言就跑到中介所去看有没有适合他的兼职。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记录，都没有要兼职的，看来今天没什么收获了。太阳已经下山，路灯渐渐都亮了起来，夜晚特有的味道涌了上来，空调排出的热气里都透着淡淡的甜香……夜生活即将开始……夜生活……对……夜店，那里应该会招服务生！想到这，他径直奔向了酒吧聚集的粉巷。

　　粉巷……暧昧的灯光把人们白天被压抑的欲望激发出来，那里的每一扇门都是虚掩的，只需你轻轻一碰，梦想似乎就会实现，迎接你的将是世上最甜美的、最诱人的果实……

　　“欢迎光临……”推开一家店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酒香、舒缓的爵士乐，以及吧台小姐略微沙哑却极度诱人的问候。

　　“那个……我想问……这里招服务生吗？”梓言有点紧张，他是第一次进这种店的。

　　“抱歉，我们这里暂时没有招收新员工的计划……”服务小姐歉意的笑笑，国际标准。

　　接下来的几家店都是这样的答复，其实不是人家不招人，实在是他的那张脸，清涩的厉害，在夜店工作一定应付不来。看来工作真的不好找，服务生的要求感觉都好高。

　　路对面有一道亮光闪了一下，顺着那方向看过去，一间不是很大的店面，隐约间能看到名字……百味居……看名字应该是卖吃的吧，再过去看看，如果还是没戏，明天继续找。

　　近看才发现，这里似乎不是饮食店……铁艺雕花门，百味居三个字是写在一块匾上的，窗户也是木质的框架，整个店面显得古朴而典雅，看样子应该是个茶社。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的面积也不是很大，正面对的是一张桌子，看样子是红木的，墙边的博古架上摆了好多的古董，对这些梓言是不懂的，但看起来似乎都是很有年代的东西了，这家店的老板一定很有钱，博古架的后面似乎还有个里间，在外面看不清楚里面情形，这家店似乎没有人……

　　“请问……”梓言向里面走了两步，停在博古架前想问有没有人，一阵□□声从博古架后面传来，吓了他一跳。

　　“嗯……轻点……啊……那里有点痛……”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断断续续的□□，让梓言有些心跳加速，原来是有人的，只是人家在里面……似乎正忙……还是快走吧，被人发现就尴尬了，他把书包向肩膀上拉了拉，转身准备走。

　　“咔嚓……”瓷器碎裂所特有的清脆声响起，梓言瞬间僵在那，看着被书包带勾下，且已经碎了一地的花瓶，手心一下冒出了汗。自己肯定赔不起，趁里面人没出来快跑，虽然这样很不道德。

　　“哎哟……原来现在的大学生都是这素质的，打烂了人家的东西转身就跑。”还没拉开门，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梓言感觉脸上好像着了火一样的烫，他完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转过身来到那个人面前，却不好意思抬头看对方，自己被抓了个正着，他低着头，只盯着那人的膝盖以下部分看。

　　“哦……不是故意的，是我的瓶子自己跟着你后面跑，结果自己绊了一跤……”说话的男人穿了件中式的素白丝绸褂子，脚上登了双黑布鞋。那鞋扎看是布的，仔细看却发现其实和衣服的料子一样，是极好的丝绸，柔和的帖在脚上，脚型很修长，露出来的一小截脚踝被鞋子衬的玉似的白。

　　“那个……多少钱……我赔。”男人的语气让梓言听了很不舒服，逗小狗似的，大不了他赔就是了！

　　“赔……当然要赔……让我算算，这个乾隆年间的青花……不贵，你赔八万好了。”男人走到桌子后，坐下倒了杯茶，品了一口，说出了价钱。

　　“八万！你还不如去抢！小爷我只是误入了你这破地方！一不小心砸了你一烂瓶子！怎么着？和着小爷就得卖给你一辈子了？！”梓言抬头瞪向男人，八万！要他的命算了。

　　“小的这个可是真品啊……同学。”男人也不急也不恼，把长及腰间的黑发随手拢成一束，拿眼斜看了梓言，细长的双眼，漆黑如夜色，微笑间似有星光闪烁。梓言呆愣的看着他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同学，你这样盯着我看，眼神很狂野啊……”长发男微微一笑，挺直的鼻梁下，淡色的唇向上弯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我……我才没有盯着你看！那什么……八万太贵了，我拿不出来……你能不能便宜点……”梓言被他说的忙扭头看别的方向，完全没了刚才的小爷气势。说真的，这男人的确好看，漂亮和帅都不能形容他，准确的说，他是英俊中带着一丝邪媚，两个完全不同意思的词来形容他却是极其的贴切。

　　“你以为在买菜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是个学生，哪来那么多钱！”梓言心里恨不得抽死自己，拉个书包都这么不小心，八万，让他卖血都不够还。

　　“哎呀……这样好了，我这里刚好缺个打杂的，你来我这里工作，我一个月给你八百块的薪水，一年就是九千六……这八万嘛……八年就差不多了。”那人把杯里的凉茶倒进茶盘里，又倒了两杯，推了其中一杯到梓言面前。

　　“八年……抗战都结束了……”梓言小声念叨。

　　“八百不少了哦，如果你不想来也可以，明天让你父母把钱送来我这，又快又方便。”

　　“不行！”自己还在花爸妈的钱上学，现在不能又给他们添这样的麻烦。

　　“那你来不来？”那人喝了口茶，挑了一边眉毛看着梓言。

　　“来就来！”横竖都是要赔，自己就当积累社会经验了，拿起面前的茶杯，一昂头，干了。

　　“我那可是几十年的普洱……你怎么喝的跟饮驴似的。”

　　“喂！你倒给我的！我爱怎么喝怎么喝！”说话的语气虽然很臭，但他放杯子的动作倒是轻的很，这个茶杯看起来跟电视里演的紫砂壶的颜色差不多，说不准也是什么古董，他可不想再多赔个。

　　“什么喂喂的……我有名字的，莫轩……以后记得不要喂喂的叫，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莫医生……”看着梓言的动作，莫轩微微笑了笑。

　　“莫医生？！这里不是卖茶的吗？”梓言惊讶的看着莫轩，这屋子里的摆设明明就像个茶社。

　　“我这里是中医养生馆，你没看到这个牌子吗？”莫轩指着茶盘旁一个名牌“百味居中医养生馆莫轩医生”。

　　“莫轩……我这里啊……”博古架那边传来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梓言忽然想起来刚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嗯嗯啊啊的声音……他们不会是在……记得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他跟女生最多只是拉手，连亲吻都还没有过，想起刚才那□□声，脸又红了。

　　“TINA姐姐，针灸是要多花点时间的，你就好好趴会吧。”莫轩冲里面说道，说的时候看着梓言的脸，表情甚是揶揄。

　　原来刚才的声音是在针灸！是自己误会了……靠！这都什么跟什么！百味居这名字怎么看怎么和中医搭不上边！明明那么暧昧的声音却又是在针灸！梓言看着莫轩的脸，忽然好后悔推门进来，否则也不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这诊所果然跟这妖男搭调，莫名其妙！

　　“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梓言同学。”莫轩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梓言惊奇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喏……”莫轩冲着梓言腰间的书包努了努嘴，梓言低头一看，书包根本就是敞开的，那本大学语文课本上赫然写着“116班陈梓言”！敢情他一整晚就是这么敞着书包，顶着自己的大名晃来晃去的！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