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调》槐树下的知了

1、第一章

　　她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乞丐，知道她的人，从认识她起她就已经是乞丐胡同里的一员了。今年大概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无父无母，每天与乞丐窝里的一群男孩厮混在一起，抢吃抢喝，打架要饭。春天沿街乞讨，冬天躲在破旧的草房子下面冻得直打颤，偶尔也会很少女情怀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发怔，抱着一个可以换位的美梦。然后被扔进自己碗里的铜板惊醒，忙不迭的跟人道谢。
　　她早就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除非她愿意卖掉自己，而且前提是醉红楼的妈妈真得能看得上这个又脏又臭的丫头。又或者再等几年，找一个跟她一样的乞丐，再生一窝的小乞丐出来，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尽管她也会对集市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好奇，也会看着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们在庙会中婀娜的身姿，但是每每这时再摸摸自己头上的树杈簪子，看看自己身上勉强成为衣服的破布，也只能自嘲的笑。那些埋藏心底的欲望与渴望，只有自己知道。
　　中秋庙会。
　　这一年的庙会办得格外热闹，据说是有大官游经此地，本地官员们各显神通，把庙会竟是生生的办出来了个举国欢庆的架势。对于乞丐来说，过节是个好时候，人多，喜气多，说几句吉祥话就算没有银子打赏也会随便给点什么。于是，长长的乞讨队伍里多了一个她。她就站在庙会门前的一棵树旁，等着或许有个什么大官路过说不定家眷会发些碎银子。
　　结果却等到了一只鸟。
　　一只有着翠绿色羽毛的鹧鸪，背上和胸、腹部有着眼状白斑，一下子飞到了她的碗里，她先是呆愣了一下，鹧鸪抬头看了看她像是示威般的叫了一声，声音像极了一句话-"行不得也哥哥"。听了这叫声，她一下笑了起来。这时面前多了一只白玉般的手，将这只小鹧鸪轻轻地提了起来。等她抬头便看到了一张从来没见过的如此好看的脸。一时哑然，来不及收回自己脸上的笑。
　　男子伸手给了她些碎银子，像梦一般，她还是第一时间往身上抹了抹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接了。不敢抬头。
　　“是个女孩？”身前的人这样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鼓起勇气她抬了头，却是不敢直视眼前人，只是干巴巴的道了谢。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么？”那人问。
　　“没有了。从我记事起好像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你愿意跟我走么？”他微微低下头冲眼前的女孩笑得很温柔。
　　“愿意！”几乎是脱口而出。果然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抬了头便被一个笑勾的魂都没了。只想着，带我离开这就好，不是现在的日子就好。
　　“你叫什么？”男子笑意更浓。
　　“我没有名字，胡同里她们都叫我五儿。”
　　“金玉，你叫金玉吧。‘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珍贵，美好的意思。”
　　其实中间那句，她那时候并没有听懂，只是记住了珍贵，美好，如此诱人的词。
　　多年后想起，不知道那时的他是不是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想起那日热闹的景象，想起那只眼睛里都是示威眼神的鸟儿，想起树下的花瓣纷纷，想起身前那个一裘淡色长衫、笑意缱绻的男子，还有那个男人眼中焕发的，迷人的光亮。
　　秋日的正午，太阳散发出充足的热量，刺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