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地铁 上部周东篇》夏日欢草

4、修改版第四章

　　从酒吧回来我耳边一直回荡着郭杰磁性的声音，每天夜晚都能梦到他在台上高歌的场景。大概是恨这小子到骨子里，要不怎么能纠结不放呢。不过工作要紧，对于承诺我还是守信的，没有再向他讨要赔款，这个人也因我工作的繁忙而淡出我的视线，渐渐成为我记忆中的一抹剪影慢慢逝去，只有那悠扬的歌声挥之不去勾起我惨白的回忆，我靠药力压制着这些回忆总算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我很羡慕那些失忆患者，他们再不会被过往侵扰，永久的摆脱了梦魇，重新做一回人。
　　看着电脑里显示出的大盘震荡起伏的曲线图，我心里一阵窃喜。前两天平仓真是明智之举，不然就会被套牢。眼睛有点酸胀，后背也很僵硬，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城市中那抹绿色，缓解一下疲惫的状态，一会儿去浴室找个按摩师做推拿舒服舒服筋骨，下午还得去看一块地皮。我想再建个俱乐部把生意做大。
　　烦啊！生意是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累，我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什么？
　　门被敲响我整了整衣服，喊了一声：“请进！”人事部的林涛走了进来。
　　“周总，这是招聘会上我筛选的助理人选，一试我都已经过目了，复试您看是您亲自面试，还是委派其他副总主持？”林涛为人精明，做事老练谨慎，很得我心。
　　“我就不亲自面试了，你和吴经理一起看一下就行。杨阳离职下月工资照发，你和负责劳资的说一声再给他做一万元的奖金。”我透过玻璃看见对面高塔的塔尖上停靠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长长的尾巴随风飘摇，在风的吹动下它渐渐的摆脱绳索缠绕的桎梏，马上就要重获自由。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林涛得到指示礼貌的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门。
　　我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晚上没有人替我暖床，我就会睡得不好。夜晚独处时总感到恐惧，以至于我家的灯彻夜的开着，有人时我还能安稳的睡个好觉，没人时老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注视着我，我想回避闪躲却无能为力，每晚靠着安眠药片的效力我才能睡上四个钟头，其余时间脑子里都在过电影，一幕幕不堪回忆的影像总飘在眼前，让我无力喘息。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到六点！不如去酒吧坐坐，人多的地方热闹也能让我忘记一些残存的回忆。我破天荒的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我到了酒吧。
　　酒吧人很少，因为是饭点顾客大多在餐馆里填肚子，21：00以后才是营业高峰。酒吧中央的舞台上，郭杰正抱着吉它坐在高脚椅上调弦，今天他穿的是一袭白色麻质休闲装很是显眼，阳光潇洒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至！我走到他旁边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头：“小子，来得够早的！”
　　“啊，是你！呃，我该怎么称呼你？”郭杰深邃有神的眼睛望着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居然不知道老板的名字，当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员工。
　　“周东！记住了吗！”我特别的强调！靠，被人这么不受重视还是第一次！
　　“呵呵，那我叫你东哥？”他又低下头继续调弦没再理我。
　　给我唱了首歌还真两清了！他就没有一点负罪和感激！我对他太宽容了吧！
　　“哎，你丫真够德行的！属耗子的吧？撂抓就忘？”我抖着腿挤兑他，帮他回忆光辉的历史。
　　郭杰摇了摇头笑笑说：“是我德行，还是你没劲啊？一个大老爷们，过去的事儿过去就算了，还总来找后帐。得，您说还有什么指示，不解气要不揍我一顿？跟小孩似的。”他居然嘲笑我，让一个毛孩子鄙夷，我真是郁闷。
　　“得！真没法和你这人沟通！没心没肺！”我气得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哎，还真生气了？请你吃烤串行吗？”郭杰一把拉住我，把吉它放在椅子上挺有诚意的邀我共进晚餐。
　　“成，你请啊！”我搭着他的肩膀和他来到了一个新疆小饭馆。
　　小饭馆内堂的地方狭窄，设施简陋，门口一棵大树下比较宽敞，摆着一张小桌子四个小板凳，简易的一百瓦大灯泡缠绕在树杆上，散发着昏暗的光，吸引了众多萤火虫萦绕四周。
　　“就坐这儿吧！”郭杰搬了小板凳坐下，因为腿长蜷缩在桌子底下不舒服，就伸直靠在桌边：“这成吗？要是嫌简陋我们就吃煎饼果子算了！”
　　“行，就这儿，挺好！”我赶紧回答，烤串比煎饼好吃多了，最起码有肉。
　　我拿起桌上的菜单对着戴新疆帽的小服务员说：“过来，点菜。”我看了一眼郭杰，他正低着头寻思，估计正算计口袋里的钱呢。
　　我笑了笑：“先来10串羊肉串、6串烤翅、3串肥腰，10串肉筋，一个新疆大拌菜！一盘炒片，两瓶啤酒！就这些吧！成吗？郭杰！”
　　我真是照顾他没点太多，紧着给他省钱。这小子不慌不忙的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张汗渍渍的二十元大钞拍在桌上：“我就二十元，超过部分你自己付！”
　　啥米？带二十元出来还请客，跟我这儿装大萝卜呢！
　　“啊？你这是请客吗？打发要饭的吧！”我没说好听的，把话撂了过去。
　　“不满意算了，这二十元可是我一星期的饭费！”说着他又把钱装回兜里起身要走。
　　我一把将他拉住按在板凳上：“得，爷您坐！这顿我请啊！”
　　“真的？”郭杰马上就化身为一匹饿狼，好似看到一只肥羊，两眼散发着绿光。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跟你这儿我就甭想占到便宜！我看出来了！”
　　“早说啊！来，再把菜单拿来。”他咧着嘴，狮子大开口：“再来一个大盘鸡，加10串鸡翅，10串脆骨，10串羊肉串！”一听说免费张开大口，真是小人嘴脸！
　　“小心撑着！一会儿唱歌别蹦出一只鸡来！”我笑呵呵的讽刺道。
　　“心疼啦！不至于吧！我可是一星期没沾肉了，你见谅啊！”他跟我到是不客气，实话实说好像多年不见的朋友推杯换盏收放知如。
　　烤串带着浓香的孜然被端上桌，让人食欲大开。郭杰真不含呼抄起一串就吃，特不拿自己当外人，活土匪一个。
　　“哎，你哪山头下来的？小心别噎着！”我喝了口啤酒奚落他。
　　“呵呵，真香！你要是天天请我就好了！”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喝着啤酒打着嗝。
　　“想得挺美！不过别说，你模样长得不错，要想过好日子也不难。”我色眯眯的望着他有点调戏的意思。
　　“想什么呢！吃你一顿就得以身相许？文艺片看多了吧！”郭杰瞪了我一眼继续埋头苦干。
　　“你以身相许我躲都来不及，我可不找你这样的，净占我便宜！我是要帮你找主。”我笑了笑看他的反应。
　　“噢，原来你是职业拉皮条的！可惜，可惜。你入错行了，要是你肯挂牌，绝对是头牌。”这小子嘴真损，和我有一拼，我在他这儿果真没占到什么便宜！
　　“唉，吃我的还挤兑我，不厚道啊！一边儿去！”我说完就抢他手中的鸡翅。
　　郭杰动作真快，一下子把鸡翅扔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你真小气，君子动口不动手！请人吃饭还带抄人家筷子的？可不带这样的啊！”
　　“怎么没让鸡骨头卡着你喉咙！没良心！请你吃饭就没说一句好听的！”我将烤好的腰子递给他：“吃，撑死你！”
　　郭杰接过腰子顺下口中的鸡翅吐出骨头笑了笑：“你这人是口硬心软，其实为人挺仗义的！”总算说了句人话。
　　“这句还中听！”我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得，咱们也算有缘，走一个吧！”
　　“成！”郭杰说完仰头把啤酒干了个底朝天，酒量不错。
　　“酒量还不错嘛！再来两瓶。”我招呼上酒，郭杰拦下我：“哥哥，晚上我还得给您唱歌呢！下次您再请我喝啊！”
　　对了，他是歌手！我还把这碴儿忘了！
　　“行！下次我们不醉不归啊！你哪的人？”我拿起肉串边嚼边打听他的家史。
　　“黑龙江佳木斯！”
　　“啊？你说话听不出口音，没大碴子味儿！”
　　“我家是兵团的，基本都是北京知青，所以讲普通话。再说我来北京也四年了，还能有口音！”郭杰抓起一个鸡腿开啃，啃到一半问：“你吃鸡腿吗？”还真知道让让。
　　“啊，你吃吧！慢点儿吃都是你的。你怎么饿成这样儿？”我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变得很有食欲，桌上食物消化了一半。
　　“嗨，都交学费了，没剩什么钱只能啃白馒头了。在你这儿刚唱半个月，只能先熬着！”没想到这小孩还挺苦。
　　“你爸妈不管你？学费他们不出啊！”
　　“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他闷声回答。我们还真是同病相连！
　　“为什么？”我比较三八，喜欢刨根问底。
　　“能不说吗”郭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吃了起来，明显情绪低落。
　　“因为感情吧！”
　　“你算命的？”他轻笑了一下：“那你就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有财运。”
　　“现在你财运不就挺旺，还有人请你白吃白喝！”
　　“哟，那你可是我命里的贵人，失敬失敬！”郭杰开着玩笑从上到下的打量我。
　　我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儿看得有点发毛问：“看什么？小心拔不出来！”
　　“呵呵，别说你长得挺漂亮！又有钱！怎么好运气总围着你转呢！”
　　“是吗？没觉得!”我低下头想起了痛苦的经历，其实出色的外貌和富足的金钱并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你不想要什么就肯定会轻易拥有，你想得到什么就算拼了命也抓不住，所以我认命！
　　“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啊？”郭杰推了我一下，我没反应：“哎，是不是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他凑到我跟前讨好的笑着说：“我这人嘴上没有把门的，说什么不好听的别往心里去啊！”
　　“没有，你觉得我幸福吗？”我抬起头问他。
　　他看了看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的眼神有点忧郁。心里一定有事儿？八成和感情有关。”说完哈哈大笑。
　　“在这儿等我呢！”我胡撸了他头发一下：“你多大了？”尴尬的气氛被玩笑打破，我们又恢复了嬉笑怒骂的氛围。
　　“23你呢！“
　　“24 “
　　“不会吧！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产业，真让人羡慕！”他咋舌道。
　　“有什么好羡慕的，只要你有好机遇也能成功！你还在上学吗？”
　　“是啊”
　　“哪上呢？”
　　“H大，计算机专业大四！”郭杰自豪的说。
　　“真行！小子不错啊！IT精英！”
　　“嘻嘻，还得一年才能毕业！”
　　“那你上我这儿不耽误学习啊？”我关心他，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前途。
　　“没事，我一周才来两天，基来不耽误！而且我是走读不用住校，没那么麻烦！再挺一年，出来工作就好了。”郭杰抬起头对我笑，我真的很佩服他，这么年轻自己勤功俭学一定吃了不少苦。
　　“有困难就和我说，希望能帮到你。”
　　“谢谢。我不想靠别人，我相信自己能做到！我可是男人。”撩起衣袖给我秀他结实的肌肉。真是个孩子，幼稚的表现！
　　他一低头看见我桌上吃剩下的半盘炒片小声问：“哎，你炒片不吃了？多浪费啊！给我吧。”没得到我同意就拿起盘子往嘴里倒，呼呼的吃得那叫一个香。
　　吃完嘴上都是鲜红的番茄汁，连带腮帮子上都是。我掏出纸巾给他擦一下嘴，我俩同时石化。同样的画面在记忆的长河里重现，谁总吃我的剩饭？谁总说我的剩饭很香？谁总爱给我擦嘴？谁总轻轻的捏着我的脸对我笑？那个人是谁？是他。。。。居然又是他！！！！为什么这些日子他总出现在我眼前，划过我苍白的回忆，问候我每根脆弱的神经，看来我得去王医生那儿坐坐了，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去，隐藏在身体里的怪兽马上就要冲出来了，我不能任由自己再次倒下去。没有人会心疼我，没有人！这世上只有我自己抱着自己，只有我自己在乎自己，多么的可悲啊！
　　郭杰的手在我眼前晃，慌张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脸白得吓人！”
　　我缓回神儿看了看他，捏捏眉心的穴道轻轻的安慰：“没事儿，可能酒喝得猛，有些上头！一会儿躺躺就好了！”
　　“那我搀你回去吧！”郭杰起身拽住我的胳膊架在他脖子上。
　　我掏出一百元钱压在桌上的盘子底下，倚靠在郭杰身上他搀扶着我回到了酒吧。酒吧里人还是很少，三三两两的服务员正忙碌着布置坐位。
　　柱子一看到我和郭杰进来就从舞台上一路小跑着过来，急切的问：“东哥，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我摆摆手：“别大惊小怪的，有点醉了！我想进办公室睡一下，别打扰！”
　　“行，我去给您拿条毯子！”说完柱子转身冲进小门，向后面的职员宿舍跑去。
　　郭杰架着我来到办公室，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替我脱掉鞋子拉下领带，打开空调坐在我旁边：“睡会儿吧，酒劲儿过了就好了！”
　　我看着他突然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盘旋四周，眼前晃动着彩色的光圈，浑身无力意识渐渐模糊，可是能感觉到有一双手正轻轻的按揉着我的太阳穴，酸酸的麻麻的舒服极了。我沉沉的睡去，带着彩色绮丽的梦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