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梦交轨》千何

1、远星

　　许阳呆呆看着滴答着不断从棚沿落下的雨，懊恼地叹了口气。明明知道S市天气无常，怎么还是忘记带伞呢？不过上午实在是晴空万里啊。因为突然的燥热而换上的短袖，此时有些单薄，细碎的雨滴洒到身上，冰冰凉凉的。
　　朋友约好放学后一起逛街，想挑一双合适的鞋子。许阳笑，说你这是兰亭有约，朋友只是娇羞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不说话。不过现在距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电话打了几遍无人接听，许阳想，再打一次看看吧，再没有人接的话，她就有些担心了。
　　电话“嘟——嘟——”的长音响了起来，配着淅沥的雨声，形成空灵的回声。许阳轻轻靠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另一只空闲的手不安地拨弄着手指。
　　漫长的等待。
　　听筒里终于传来人声：“喂，阳阳。真的很抱歉！我刚刚手机没电了我没发现，然后男朋友忽然找我所以……”
　　许阳拉了一下衣摆，笑着说：“啊，没事，那今天还去吗？”
　　“去呀！你再稍微等我一下好吗？我这边忙完就过去哈。”
　　“……嗯好。”挂掉电话的许阳依旧挂着笑容，只是心里兀的一顿，觉得自己，有些傻。

　　俞晔略不爽地抬头看了看忽然阴下的天，雨滴打在脸上，有越来越密的趋势。
　　“哇，下雨了诶，今天这球打不成啦。”身边的同学说道。
　　“搞什么，好不容易今天状态绝佳。”俞晔嘴里抱怨，还是乖乖收起篮球。
　　“哈，状态与人品不可兼得嘛。”班长拍拍他的肩，乐道。
　　放弃了主要课外活动，俞晔撑着伞慢悠悠走在雨里，对忽然空出的时间感到茫然。
　　校门口小摊撑起了帐篷伞，各种香味混合弥漫。俞晔经过一家小食店，炸虾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禁犯了馋。今天父母都不在，那就吃炸虾好了？他如是想。
　　然而学校和家附近都没有新鲜的水产市场，还是得去隔壁区。这个时间公交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吧？内心还在纠结，脚步却未停下。回过神时，已经在公交站了。
　　他看到那边公交站台里，有一个正在通电话的女生。她穿的是本校的夏季校服，看起来有点冷得微颤。女生没交谈多久就放下了手机，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家离学校很近的俞晔很少来这边的车站，对上了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女生愣了两秒，回了一个微笑。
　　然而他们并不认识。俞晔忽然觉得很窘迫，别过脸去假装四处看风景。公交来得很快，他跃上略拥挤的公交车，低头瞥了一眼，女生又靠回了广告牌上，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是在等人吧。
　　“车开了，请站稳扶好，下一站……”车窗外风景慢慢挪动，俞晔勾住拉环，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天黑得比以往要快。许阳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打开手机里的单机游戏，开始了无休止的闯关循环。
　　啊，前面奶茶店的老板好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呢，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吧。一边想着，许阳按下了二倍速，看着绿瓶子像强力豌豆射手一般吐着炮弹，痛快了不少。
　　“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联播，今天的主要内容有……”老板似乎在看电视。啊，这年头还有人看新闻联播呢。
　　这意味着，已经七点了吧。
　　许阳手一抖，把正在全力开火的炮塔卖掉了，萝卜被咬了一口，然后跳出一个大大的银萝卜。
　　怒摔手机！
　　她举起手机的一瞬，发现身前几米处，站着一只棒状物，长约180cm。仔细一看，是穿着S中校服的男生，还有些面熟。
　　“……你在干什么？”男生一脸无语地盯着她举起的手。
　　“啊……啊哈哈哈，没什么，伸展一下手臂。”许阳心说这真是丢脸丢到本校了，还好不是认识的人。
　　男生发出了一声轻笑。
　　“……不好意思见笑了。”为了挽回一丝颜面，许阳正襟危坐道。
　　男生不以为意地歪了歪头，将手中杯子递给她，坐在了旁边。许阳无意识地接下，反应过来时，感到一股暖意温热了手掌，传遍全身。是刚买的奶茶啊，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男生：“那个……这是？”
　　“看你在这待好久了，不冷吗？说起来，一个多小时了吧，你在干嘛？”
　　“你怎么知道……啊，你是之前打招呼的？”许阳还记得今天那个莫名打招呼的校友，“唔，谢谢啦。”她确实有些冷，不过等得久了，已经麻木了。微烫的奶茶又唤起了她的寒意。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我在等朋友。约好了在这的，她临时有事，所以还没过来。”她将奶茶往怀里靠了靠，解释道。
　　男生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你，好傻啊。”
　　许阳一怔，干笑了两声，却不知怎么回复。
　　一时无言，男生似乎也没有走的意思。
　　“对了。”静了好久，他忽然开口。
　　“嗯？”
　　“雨停了。”
　　许阳伸出手，没有水滴。“真的诶，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停的。”
　　“啊啊，这样就不用打伞了。”男生似乎松了口气。许阳此刻才发现他手中提了好大的购物袋，隐约能闻见一丝生海鲜的腥味。拎着这么多东西，又要撑伞，还替她买了奶茶，确实，挺不容易。
　　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来，许阳感到有些发热。这是怎么了？
　　没有了雨声，氛围异常地安静。能听到店里传出轻缓的歌声。
　　“就算黑夜太漫长，风景全被遮挡，抬头就有一片星光。”
　　许阳仰起头，看了看天空，雨后的夜空似乎特别清朗，平日见不到的星星，现在正在微弱地闪着光。眼光一转，身旁的男生似乎同自己一样，不自觉地在看天。视线交汇的一瞬，似乎时间被拉长了。立刻别过头，脑中却始终重播着方才的场景。
　　微妙的气氛被甜腻的女声打破。“阳阳——！”许阳站起身，看到朋友正朝这边跑来，总算是放下了一颗浮动的心。
　　“呜啊~真是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你想要什么吗，算补偿你啦！”
　　许阳摆了摆手道：“不用啦，其实也还好。”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男生道：“那个，我朋友来了，我先走啦，今天谢谢你。”
　　男生点了点头，起身往反方向走去。
　　许阳松了口气，与陌生人交谈果然还是很困难吧。“阳阳，那是谁啊？”
　　“不认识，偶然碰到的校友。”许阳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遗憾。
　　“俞晔。”身后忽然传来清朗的男声，“高二（1）班俞晔。”
　　许阳回身，便看到他像初见时那般，抬手轻轻挥了挥，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击中，停了半拍。

　　俞晔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明明可以直接多坐一站路，走两步就到家了，偏偏还是在学校前那站下了车。但是没有办法啊，无意中看到窗外的场景之后，脑袋一热，就穿过人群跃下了车。
　　这个女生，一定是傻了吧，为什么还在这儿，居然还低头玩起了手机。
　　五十步笑百步，此刻提着一堆蔬菜海鲜撑着伞的他还跑来买奶茶，也是非一般的傻。奶茶店的老板娘很热情，一边调着奶茶，一边同他唠嗑。
　　“我说小哥呀，你跟公交站那个女生都是S中的吧，你去瞧瞧她呗，她都在那里坐好久了，是不是失恋了什么的呀，可别想不开。”
　　俞晔嘴角抽了抽，道：“我跟她……不熟，看起来应该不是吧，您不用太操心，我们学校的学生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嗨，不熟没关系呀，交流交流就熟了，就算不是失恋，那也看得出心情不好，你去安慰安慰两句，不就熟悉了，说不定还能成一对儿呢。”
　　俞晔被说得脸一红，现在的大姐都好这种事么。
　　“哈哈，快去快去，别害羞。”老板娘递过奶茶，拍了拍他的肩。
　　俞晔几欲转身就走，可是看到那孤零零的身影，便被定在了原处。
　　什么人值得这么等吗？
　　算了，反正自己不喜欢奶茶，拿回去也是浪费，他想。步子转了方向，朝站台走去。
　　一番交谈过后，俞晔确定了两件事：一是这个女生傻得不行，居然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在这儿干等了几个小时；二是这个女生内向得不行，俞晔虽然不是健谈型，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冷场的状况，对方简直是在回避交谈。一般来说，这种人对公众场合会有恐惧感，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待这么久的。
　　总结起来还是好傻。
　　没忍住说出了口，对方似乎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但是，还蛮有趣的。意识到这一点的俞晔，在两人因为歌声同时朝天看的时候，胸腔似乎多出了一种悸动，强烈得仿佛要溢出来。
　　而这种悸动，在她将要离开时说出那句“不认识”时达到了巅峰。
　　于是他停下，用最认真的声音说道：“俞晔。高二（1）班俞晔。”
　　同时，他在女生的眼里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东西。她抿唇笑了起来，说：“我是许阳，高二（5）班。”

作者有话说

　　校园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