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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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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休整一阵之后,沿溪行至一个小镇的市集。我在票号取了银子,买了药箱、银针、幌子、虎撑等物,置办妥当之后,用魔教的马换了一头毛驴骑着,可把卖牲口的小贩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之前在清风派的人面前冒充过郎中,此时便好好扮作一名游方郎中。
我在茶铺稍稍歇脚喝了碗茶。茶叶末子糊嘴,茶香过淡而苦涩已出,绝不是什么好茶,我却不像以前在山上那般可以随意指摘处罚。我假称自己是异乡来的郎中,与茶博士打听此处最近的八卦。
听来的信息与清风派所说的事情相差无几,茶博士尚不知道圣教总坛被魔门扫平的事情。我留了二十枚铜钱作为资讯费。我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是邪主,只是个郎中,没有属下好吃好喝地供奉,没有左膀右臂帮忙打探消息处理事务,我万事皆要亲力亲为,和善淡然,不能轻易表露轻蔑不满或者颐指气使的态度。自我催眠十几遍以后,我拍了拍毛驴,笑着说:“老伙计,咱们出诊讨生活去。”
我离开小镇继续沿着溪水行进,天黑了就在附近的村庄借宿。有一天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听到了微弱的求救声。
毛驴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嗯啊”了几声不肯走。
我拉住毛驴,张望一圈,隐约看到树后有个农妇的衣角,还有一个野菜筐。
行侠仗义是正道的事情,我拍了拍毛驴叫它大步地前进别管闲事。
那年轻农妇听到了驴叫,扭转头看到了我。
她很是年轻,也有几分靓丽,看脸色暂时还死不了,一双眼睛颇有几分可怜地望着我。
“救救我。”
她很痛苦吗?是在祈求死亡的解脱?我要不要杀了她?我心底的魔鬼又要作祟,不过本座不想节外生枝。
我扯着笨驴的脖子毛——这团杂草实在是配不上鬃毛这种称呼——希望它乖乖的继续赶路。
“救命啊,我怀着孩子。”女人又呼喊了一声。
我浑身一个激灵,好像被人戳到了心里的痒穴一样,立即停下驴步来,翻身下驴,拿着驮在驴屁股上的出诊箱,快步向那妇人走去。
那妇人额上有层冷汗,眉间英气不减,见有人来似是松了口气。我往下看去,好大的肚子啊!果然是个孕妇。
鬼大夫用各种变态的法子杀人无数,却说他曾见过最恶心的事情是无极殿殿主的婆娘生孩子。
我欣赏崇拜死亡之美,但是生命的诞生对于我始终是个谜。我一直很好奇生孩子到底是怎样的过程。
可不管我如何逼问,鬼大夫只会一个劲儿的扶墙吐。
我觉得他后来那几年都是装的,他却总是能真呕出点什么来证明给我看这个话题有多叫他反胃。
为此我让人抓过几个孕妇上山养着,就等着生孩子给我看。
可惜我总是忙着收拾正道武林到处约战,要么到各个聚点巡视,总是错过产期。
倒是又把鬼大夫恶心地好久没吃好饭,我一回来他就跟我抱怨,连抢来的极品丹药医书都不能安抚。
他心情一糟总是要拉着万枯山上上下下跟他一起不好过,保不准谁一个没注意就被他下药了,弄得属下们成天提心吊胆的。
最后还是我百般保证:再也不抢孕妇上山、再也不让他替人接生、再也不逼问他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他这才作罢。
没想到今天是我的幸运日,让我遇到了她。
那妇人见我盯着她的肚子愣了一会儿,心下慌张道:“小哥可是看出什么不妥了,我这孩子还好吗?地上有些潮,我感觉不出来,我,我是不是小产了?”
“你别慌,没有血迹,我是一名郎中,不会叫你有事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扶她起来,脉象上看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并没有大碍。
“我刚才绊了一跤,肚子痛。”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再给你弄些安胎的药,你多躺躺就没事了。”
我一手搀着她的腰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摸到了她手上的茧子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那是一只常年握剑的手。
她握着我的手却更紧了。
“我就住在东边的平田镇,麻烦你了。”
没有魔功傍身,按理说我此时应该是恐惧的,但我并不害怕,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自信与直觉。我看她不舒服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手上紧张的在出汗。我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说:“放松,你并没有大碍,我这就送你回家。”
路上闲聊,我得知这个妇人姓苗,丈夫名叫郑桐,是个秀才,也是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半年前赶考去了,至今未归,了无音讯。家里只有她与常年瘫痪在床的婆婆。
两个瓦房,一口水井,一小块菜地。
听着还行,看着很破旧。尤其在我看来,是无可救药的破旧。院落里种的菜也为这房屋的破旧而自卑地东倒西歪。
这样的家境应该是请不起什么好大夫的,我这样一个假郎中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或许有人奇怪,我一个魔教邪主学医做什么?请想想我有那样一个不治病光害人的鬼大夫在教中,我再不学些医术自救根本混不下去的好吗?
“家中简陋,世郎中别见怪。”
我心知她要担心诊金药费的事,这可不能耽误了本教主看生孩子的热闹,便学起那清风派方展鸿的仗义模样。
“苗大姐你就好生休养吧,诊金药费我都给你免了,也算我一个小小郎中能尽应尽的职责。”
“这怎么好,耽误你赶路已经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忙,等你这胎稳了,看到孩子降生了,我才能安心上路。”
苗氏颇为感动,“我许久没见世郎中这样侠义的人了。我家里还有婆婆,她常年病重,脑子不大清明,说出什么话来你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