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跳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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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跳跳弟弟，是一个僵尸，和家人一起生活在山阴山阳，我在家里排行第二，还有一个白痴大哥和一个笨蛋妹妹。
哦，对了，还有一只叫番茄的狗。
我不知道别人家兄弟姐妹是怎么相处的，但在我们家，本该是支柱的大哥没心没肺根本靠不住，妹妹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负起家长的责任，好好看住这两个家伙，免得他们出去惹祸或者被拐卖了。虽然已经成了僵尸，但以他们两个的性格，肯定还是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吧。
大哥也就算了，妹妹这么可爱，说不定会被变态萝莉控盯上。
真是的，我明明只是个弱小的、年轻的小僵尸，为什么要像老妈子一样操心这么多？
……唉。
算了，谁让我们是家人呢。
（二）
今天醒来得有点迟，我从棺材里坐起来，看看最左边的大棺材——大哥不在，看来又出去给我们找大嫂了。看看中间粉红色的小棺材——妹妹也不在，是去找觉和山兔她们玩了吗。
我边想着边点了点头，把贴着符纸的帽子扶正，跳出自己的棺材，番茄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咬住我的衣服往外拖，边拖边朝着门外凶狠地吠叫。
“怎么了，番茄？”我把衣服从番茄嘴里扯回来。
小心一点，番茄，我现在只有这一身衣服了，如果咬破了就糟糕了。
“汪！”番茄烦躁地叫了一声，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我正疑惑着它的反常，妹妹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呜哇～狐狸叔叔的尾巴软软的～好舒服～”
嗯，叔叔。
此刻我的内心十分冷静，仿佛早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我冷静地跳出家门，冷静地抬起头……
出现了，变态萝莉控。
我天真的、可爱的、单纯的妹妹，正无邪地摸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边摸还边招呼大哥摸，而我那亲爱的、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兄长，正抓着尾巴一脸“哇啊，比番茄的尾巴还软”的表情。
我低头看向正在我脚边龇牙的番茄。
怪不得你要暴躁，其实现在我也很暴躁呢，番茄。
大哥发现我站在这里，高兴地对我挥手，“弟弟，快来，这尾巴手感比番茄还好！你摸摸～～”
“哥！你又带着妹妹瞎闹什么啊！”
“汪！”
（三）
名为妖狐的变态萝莉控。
带着面具背着卷轴的变态萝莉控。
带着面具背着卷轴还整天“命定之人命定之人”说个不停的变态萝莉控。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狐狸。”
在妹妹和妖狐认识三天后，本来决定不干预妹妹交朋友的我还是忍不住告诫妹妹少和他来往。
妹妹抬起小脸，眼神单纯澄澈，“诶？狐狸叔叔是好人哦～”
对你来说，还有谁不是好人吗。笨蛋妹妹。
这样想着，我用力戳了戳她的额头，她往后仰了仰后又晃回来，茫然又无辜地捂住额头，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家伙很危险。”我收回手，在心里咳了一声，忍住不去再戳几下，转头示意大哥说话。
“啊？哦，对！”被番茄追着咬了一整天终于知道反省自己的大哥歪了歪头，语气肯定地说，“尾巴……不，色狐狸很危险的！”
“呜……那我不能和狐狸叔叔一起玩了吗？”妹妹难过地低下头。
看到妹妹这个样子，我不可避免地又有些心软。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粉色的头发，“如果你实在想和他玩的话，就带他去姑获鸟大人那里玩吧。”
“好哒～”妹妹没有问我为什么，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抱着我又蹦又跳。
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年轻的小僵尸，对上强大的妖怪毫无办法，但是姑获鸟大人可不会放过你这种变态萝莉控哦，妖狐先生。
（四）
我在晒太阳。
一望无际的花海。轻盈飞舞的花粉落在知觉迟钝的皮肤上。
理论上来说，僵尸是不需要晒太阳的，如果过多接触阳光，甚至还会灼烧身体。不过，我倒愿意偶尔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嘘，别告诉大哥和妹妹。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那两张只适合天真表情的脸上也会出现担忧的神色吧。
“沙沙”
是草丛被拨开的声音。我瞬间睁开眼睛从晒太阳的花丛中跳起来。
正走过来的草妖被吓了一跳，藏到一棵树底下，抱着手中软白的萤草，小心地看过来。
这是个女孩模样的草妖，穿着白色和嫩绿色相间的和服，头发扎得很高，蜿蜿蜒蜒地垂落下来，脸侧的头发将她的脸包裹得很小。还有，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就像清晨草叶上晶莹的露珠。
“我没见过你。”见她小心害怕地样子，我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尽量表现出友好的态度，“你是谁？”
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怎么有杀伤力的外表和平和无害的妖力，她渐渐的放下心来，从树底下走出来一点。
“我叫萤草，是居住在山阴山阳南面的妖怪，遇上有妖怪在打架，跑着跑着就到了这里。”她有些羞赧地抿着唇笑了笑，“你呢？”
“我叫跳跳弟弟，就住在附近。”
打架的妖怪，大概是觉吧。我想着，忽然看见她身后的树枝上垂下一条碧绿的蛇，獠牙尖上有浓绿的毒液。
我下意识地用出直拳，在拳头砸上蛇细长的身体之前张开拳头，抓住了那条蛇。
萤草看到我出拳，“呀”了一下慌乱地抱住草梗蹲下去，软白得草团子瑟瑟地盖在她头上，几乎把她整个身体都盖住了。
我有点想笑。
嗯，我笑了。
（五）
“……诶？”
萤草慢慢移开草团子，看到我手中的毒蛇，发出一声简短疑惑的音节。
“刚刚在你身后。”我解释了一句，退回原地。
我感觉手上麻了一下——仅仅一下。手中的蛇扭动着身体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我没事，它死了。我顿了一下，把蛇的尸体丢开。
嘛，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不是谁都是番茄，能够顺利挨过尸毒的发作变成僵尸。
萤草站起来，脸上出现很好懂的愧疚的表情，是因为刚才误会了我？她犹豫着向我走近几步，“那个……你受伤了……”
“没关系，它会自己好起来的。”我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手上蛇牙咬出来的小洞。
她愧疚的神色愈发明显，伸出手，用白皙柔软的手指小心地触碰了我青白的皮肤，声音也是柔柔的。她轻声说:“让枯木开出花朵。”
绿色的草木在脚下生长，萤绿色的光点轻盈而温柔地依附在我的皮肤上，我的伤口在这萤绿色的光芒中愈合。
这是很温暖的光啊。
（六）
“哥哥，哥哥，我有新朋友了～”
很好，再多交点新朋友，把那个只戴面具的狐狸彻底忘掉吧。
——自从妹妹带着他去了姑获鸟大人那里玩过后，变态萝莉控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哥哥，我把朋友带到家里来玩了～”
只要你的朋友不介意我们家有棺材。
“哥哥，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你看是不是超级可爱！”妹妹拉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蹦跳跳地撞开门，刚刚对我说完又指着我对她的朋友说，“萤草，这是我哥哥哦～”
萤草微微睁大了眼睛，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更加明亮，“跳跳弟弟？”
“……嗯。”
（七）
“软乎乎～跟狐狸叔叔的尾巴一样软～”
妹妹抱着萤草那个软白的草团子蹭啊蹭，蹭得头上都是絮，番茄这回倒是难得没有对[比它手感好]的东西抱有敌意，因为它也正在草团子上舒服地打着滚。
这倒是可以接受，至少比整天看着妹妹抱着狐狸尾巴摸强多了。
“接下来该往哪儿走？”萤草看着面前两条岔道，转头问妹妹。
“左转……不对，右转！”妹妹从草团子上抬起头，歪着脑袋想了想，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兔兔说了她今天晚上要在长满月见草的地方和孟孟赛跑的～”
长满月见草的地方啊，离这里好像有点远呢。
此时我们正行走在夜晚的丛林里，如你所见，“我们”指的是我、妹妹、萤草和番茄。
夜晚的森林对我们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怖，毕竟妖怪本来就是活跃于夜晚的。
“我走前面吧，这里的路我比较熟悉。”在看到萤草第四次被喜欢恶作剧而长着怪脸的树妖吓到后，我跳到她身边对她说。
只是因为这样太慢了——我偏过头解释说。
她盯着我的脸，长而密的睫毛轻扇了一下，脸上绽开柔软微赧的笑容。
“谢谢你。”
她说。
（八）
“哎呀！”
我听到一声惊呼，立刻回过头，跳到妹妹和萤草身边，准备好毒气喷泉，谨慎地环顾四周，“怎么了？”
“萤草的发绳被树枝勾走了！”妹妹伸着手跳了跳，却够不到头顶的树枝，她转着圈子，想了想，对上树妖的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树小树，快把发绳还给萤草嘛～”
树妖像是被挠了痒，全身的枝条都抖了起来，那根挂着浅绿色发绳的枝条抬得更高了一点。
萤草抬起头，有些苦恼地看着那对于我们来说过高的树枝。
她墨蓝色的头发放下来后。长得几乎要垂到地面，这样披在背上，显得她更加纤细，脸也更小了。
我抬头估算了一下树枝的高度，把番茄举起来，把它对着树枝扔过去，“番茄，跳！”
番茄明白我的意思，后腿一蹬，在快要撞上树枝的时候，头一缩，用爪子勾住发绳，然后在空中一个完美的空翻，落地。
干的不错，给你十分，不怕你骄傲。
蕃茄得意地扬着头，翘起尾巴，大摇大摆地跑过去把发绳，送到萤草手上。
“谢谢啊，番茄。”她接过发绳，笑着摸了摸番茄的头，番茄抖了抖耳朵，一脸享受。
“番茄好棒！”妹妹开心地把番茄抛起来，接住，转圈圈。
蠢狗，我收回前面的话，你不要太骄傲了。
萤草把头发拢起来，用发绳绑住，但因为头发太长，绑得并不轻松，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理顺。
“我帮你吧，我带了梳子。”不知道是在什么的驱使下，我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诶？”她理头发的动作停下，很惊讶的样子。
“我在家里经常帮妹妹梳头发，所以还算擅长。”既然已经说出口了，我也不打算再改口，面色平常地说道。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萤草坐到一截断木上，背对着我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放在并拢的双腿上，颈后的一片皮肤白得像在发光一样，柔弱又秀气。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轻轻地从她发顶梳下。
好了，别吐槽我随身带着梳子这件事了，妹妹的头发一直都是我梳的，不是我带着还能给谁带着？难道还指望大哥？
墨蓝的头发像流水一样，在指间划过，周围的萤火虫渐渐多了，在草丛中忽隐忽现，烂漫飞舞。
她的眼睛莹亮，映着月光，和萤火虫的微光。
真奇怪，今晚的夜色，怎么格外美呢？
“好了。”我把发绳系好，摆正发发绳上装饰用的白色小绒球后，松开手。
萤草晃了晃头发，那个小绒球也随之晃了几下，她摸了摸绑得结实的发绳，眼睛弯了起来，“跳跳弟弟……真的好厉害啊。”
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厉害的。
“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感觉很温柔，也非常可靠呢。”
……
嗯。
“哥哥，你在笑什么？”妹妹好奇地问我。
我笑了吗？
哦，那就再让我笑一会儿吧。
（九）
萤草走了，就说是去做了那个有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式神。
——这是妹妹告诉我的。
我“哦”了一声，动作略微停顿，继续修补大哥在战斗中破损的棺材。
她那么害怕打架，怎么会去做式神呢？
她会受伤吗？
受伤之后……会哭吗？
脑子里不断涌现出的这些念头，让我无法集中精神。
啧，不要再想了。
那个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连荒川之主，茨木童子，酒吞童子这样的大妖怪都收服了，肯定不会有需要她去战斗的时候吧。
（十）
“弟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走着走着，大哥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四处张望，还用鼻子嗅了嗅。
……你以为你是番茄么大哥。
而且都说了是声音了你为什么要用嗅的啊。
“是什么声音？”
“唔。”大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是笛子的声音，很远，又很近，奇怪……”
“哪里有什么笛子的声音……”我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他口中笛子的声音，正要说什么，突然被大哥推了一个踉跄。
“快走！”
发生了什么？
大哥，推开我后，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渐渐由挣扎变为呆滞。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迟缓地往前走去。
“大哥！”我急忙上去拉住他，番茄却咬着我的衣服拼命把我往后扯。
“番茄，放开我！”
番茄不听我的，依旧埋头拉扯着我，眼看着大哥就要走没影了，我伸出手，打算把番茄咬着的那一块布料割掉。
笛声响起。
婉转清雅。
我的动作僵住。这就是大哥说的声音吗？
“番茄，听着。”我拍了拍番茄的头，止住它拉扯我的行为，“你快走吧，去拦住妹妹，绝对不能让她到这边来。”
“汪呜……”番茄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停止动作，红红的豆子眼里出现幼崽离巢似的无措。
“快去。”我推了它一把。
番茄又“汪呜”了一声。它被我推得滚了一圈，从土堆上滚了下去掉到下面的草丛里。
它爬起来后，又看了我一眼，终于撒开腿扭头往家那边跑。
我看着它跑远，意识在越来越清晰的笛声中模糊了，四肢也渐渐失去控制。
（十一）
“呐，起来呀！哥哥！哥哥！”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细小的哽咽一下一下戳在心头上。
是妹妹的声音？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呜呜……哥哥……”
别哭，别哭，我在这里呀。
“求你了，醒过来吧！”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
“在狂风刃卷中起舞，破裂吧！”
……
听到了。
变态萝莉控的声音。
……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醒过来，必须得醒过来！
……
“让枯木开出花朵～”
是你啊。
又见面了。
我依稀又感觉到了那天萤绿色的光落在身上的温暖。
奇迹般的，我从中汲取到了挣扎的力量。
“跳跳弟弟，快醒过来吧。”她轻柔的声音，宛如那夜月下的低语。
啊。
控制着我的妖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我顺利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因为几日来被驱使着工作的疲惫使不上力气。
我用着仅剩下的一丝力气撑起眼皮，看到了她。
呐，好久不见。
萤草。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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