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传》琴玥

5、五

　　公元前四百九十四年，春秋末年东南方的吴越两国，为争霸天下战火再度燃起。吴王夫差立下重誓一心为父报仇，三年来秣马厉兵，养精蓄锐，重用伍子胥和华登操练士兵，整顿军纪，磨刀霍霍决心伐越。他到宗庙祭告过祖宗神灵后，就下令以伍子胥为大将，伯嚭为副将，率领吴国全部的精兵，由太湖取水道直攻越国。

　　听说夫差举兵前来雪恨，面对吴军的来势汹汹，勾践依旧不可一世，认为不足以为患，自从上次的榫李之战后，他就骄傲自满起来，自认为英武盖世，会像上次一样轻易地把吴兵打个落花流水。

　　在战争未正式拉开之前，有一天，勾践突然心血来潮将范蠡文种等重臣召集前来，忧心忡忡对他们说：“我时常梦到吴王阖闾找我索命，他的儿子夫差举着长剑横发怒目向我斩来，率着大军入侵我越国，我总感不安，梦中竟屡次出现梦魇，这是不祥之兆，我想，坐以待毙之会给夫差提供充足备战的时间，不如先发制人，兴兵伐吴，不知诸位意见如何？”

　　范蠡和文种都不赞成此作法，范蠡说：“臣听说，凶器即凶器，作战是逆德的行为，发动战争是下下之策。吴国本来比越国强大甚多，其三年未动干戈，这三年的准备肯定足以伐越，而上次的榫李这战，是以智取胜，何况当时的对手是吴王阖闾，现在换成他的儿子夫差向越国挑衅，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从未与夫差交过战，不知其实力，先发制人只会使我们损失更大，不如静观其变，一旦窥测到敌军出现，我们再动兵未迟。”

　　文种也赞成范蠡的做法，他说：“大王应知越国国力始终不如吴国，现在夫差一心报父仇，肯定不杀大王不泄其恨，越国与其硬拼只有吃败仗的份，如果吴国入侵，我们再想办法像上次一样以智取胜，这才是上上之策。”

　　勾践听取了他们的一番劝说，就灭了先前想主动出兵的念头，而积极发动情报人员，四处侦探吴国敌情，如发现越国境内有吴兵出现，就马上调动军队出征。

　　俗话说：机遇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夫差此次伐越，并不像上次阖闾一样不听忠臣的劝谏，一意孤行才落得身先卒死的下场。夫差初次出兵，有如猛虎下山也，他听从伍子胥献的攻越良策，伍子胥是疆场老将，老练阅历，一生经过战争数百次，屡次立下功勋，对此次伐越是信心十足，他说：“大王先不要调动人马直接出战，首先要迷惑勾践主动出兵，派五千兵卒在钱塘、富春一带佯作攻敌，主力乘船支强渡太湖作出从水路进攻的架式，勾践肯定会勃然大怒，出兵迎击。”

　　伍子胥用得是引虎下山之计，吴国的主力军不与越国直接冲锋对垒，引诱到对他们有利的地形后再围歼，并且断其退路，对勾践狠狠打击，置之于死无翻身之地。夫差用其良策，派兵佯装进攻，吴兵还没有抵达越国边境，仅仅两个月，勾践发现有大批吴军在越国边境出没，就立即调动兵马主动出击，想打吴国个措手不及，不听范蠡和文种的劝谏，并说：“现在吴国出兵伐越了，我们出师己是名正言顺，不管谁出言阻拦我都要出兵迎战，不给吴国有喘息的机会。”留下范蠡和文种诸大臣在国都诸暨管理朝政，自带三万兵马急匆匆地向西南边界开去。当勾践到达富春时，对岸的吴兵在江面上驰来驰去，勾践登基不久，原本缺管战斗经验，完全没有察觉这只是夫差对付他的诱饵，更没有料到大部份军队埋伏在后面等着他跳入陷井。不顾一切地全军抢渡富春江，到达对岸才发现吴军早己消失地无影无踪，因为所带兵少，怕遭吴军突然袭击，只好逃往钱塘江一带，此次交战的几处要地是会稽、钱塘、夫椒、姑苏这四个地方，此地均呈弦月状濒临大海或是太湖，并与一千五百米高的群山相连，而吴军的主力，就分散隐匿在山麓一带，越国到达富春，己是钱塘江东南三十公里处，夫椒是此次主战场，紧临太湖，并与钱塘相隔不过七十五公里。

　　吴国的军队见勾践中计，骑兵队又沿山边的曲折小路向北方佯装逃循，勾践穷追不舍，以为吴军不足为惧，更没有料到快要掉进深渊，越军时而追上吴军与其交战一番，并且不分胜负，这样一逃一追之下，就把越军引入了一个濒临大江的小渔村，这个小渔村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城。

　　也许是天要亡越，勾践没有预知潜伏在后面的吴国大军，更是不愿舍弃此次灭吴的机会，而且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轻视了敌人。他从头到尾都自命不凡，以为吴军是不堪一击，越军是勇猛异常，当他们追到濒临太湖的夫椒地带时，越军己因长路追袭而疲倦不堪。夫椒是一个战斗的要害之地，这里岩石累累难以攀越，乱石成堆不便找到立足之地，因为临海而开阔数百里，越军以长蛇状沿着山麓的崎岖小路向前进，到了此时，是非进则退，一心求胜的越王勾践并没有想到该退求保而是继续前进，并把自己的弱点全暴露给了吴军。乘着轻舟而来的吴军主力就在此重重袭击了越军主力，越军以掩护在山石后面与吴对战，此时天时地利均不在越方，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吴军乘船射远箭，而越军却是逆风射击，两军对垒的结果，胜负己是洞若观火了，吴军以强大、精湛、勇猛取胜，狠狠地杀死了大部分的越军，越军在乱箭齐发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己经溃不成军，只好争先恐后四处逃窜，吴军不给越军任何地喘息机会，一支吴军驾轻舟藏于芦苇丛中，对那些急忙逃窜地越军射出数千支冷箭，剩下的越军急速攀登险峻的悬崖峭壁逃于山中，或是隐藏在峡谷中。吴军轰天动地地冲杀而来，把越军打得魂飞魄散，像鸟兽一样地向南方逃去。

　　勾践此时才知反悔莫及，他本人幸得保全性命，没有被乱箭射死，带着残余军队匆忙地向离夫椒九十公里的会稽山逃奔而去，经过两天两夜地逃循，越军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会稽山麓，死里逃生的全部越军仅剩五千人，会稽山属越国境地，本山高仅五百米，不过最高峰有一千七百米之高，山上杂草丛生，密林满布，是理想的据守之所。而吴军穷追不舍地跟随于后，妄想把勾践置于死地，于是重重地把会稽山包围起来，围它个水泄不通，鸟也插翅难飞。

　　所幸的事，听闻越军主力在夫椒被重击的范蠡和文种，迫不及待地带着救援的两千精兵先行到会稽山中，与逃亡的勾践会师。此时的勾践有如遇到救命恩人，看到范蠡和文种带着援军不由喜出望外，依据山势险恶，固守不出，打算与山下的吴军耗下去再作殊死搏斗。此时山下的吴军密密匝匝，有如天上的云朵般数不清，夫差令吴兵日夜嘶喊，围住勾践所守之地，扎起了营寨，堵住了每一条退路，使得越军有如笼中之鸟，等到他们弹尽粮绝之日，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越军一网打尽。

　　藏于山上的勾践，带着几千残兵，把所有的粮食吃光了，只好以山上的野草充饥，坚持不了几日，所有的军兵己丧失了斗志，饥肠辘辘，扒在山上等死。所说狗急跳墙，困兽犹斗，勾践见大势己去，现在只要能保全性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到了最后，他只好向所有的将士宣誓，说：“不管是谁，只要能帮助我出谋划策，罢退吴军的进攻，我就封他做高官，一生荣华富贵享受到老。”

　　将士中无人有反应，所有士兵都沮丧着头，心中灰靡，认为越国己无回旋余地了，无心再与敌军交战了，文种就说：“大王，你是我们的王，越国如果没有了大王，那么越国也将不复存在，可惜大王所犯之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优秀的商人，最懂得生存之道；夏天来临时，他们反而会准备保暖的皮袄；冬天则准备清爽的纱衫；干旱季节，便做好舟车准备；多雨的季节，反而准备车马；事事未雨绸缪，不要临渴而挖井，前两年国无忧患时，大王就应多选拨谋臣，己备不时之需，现在被囚于会稽山上，走投无路，才想到求谋士击退敌人，这岂不是太晚了吗？”

　　勾践听之，顿时泪如雨下，他万分悔恨地对范蠡说：“我后悔不听你的劝戒执意出兵，现在弄得全军覆没，我勾践有此下场，是天意也！越国将亡于我勾践之手，我若死去，到地下有何脸面见先王？”

　　范蠡见勾践心志己乱，但他却并不觉得越国会亡于此时，认为还尚有一线存活的机会，于是说：“大王错了，我军溃败并非天意也，乃大王轻敌所造成的。素来只有生死由天定，而社稷安危则由人定，现在越国兵败于山倒，大势己去，只怕是难以保全整个越国。臣有一计，即是亡国之奴，不如向吴军归降，大王应当卑躬屈膝，告之夫差愿年年岁岁臣服于吴国，并备以厚礼，献于吴王，以求和解，如果吴王不许和解，那么大王只有入吴为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暂时免去死罪，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待时机，他日东山再起。”

　　勾践听了，这才觉得尚有活命的希望，他对范蠡说：“我勾践幸得到先生的扶助，不然早亡矣！”他和范蠡商量了许久，准备选派一个能言会道之人，前去吴营求和，最后选了一个叫郢的将领，郢走到吴国帐中，跪于吴王夫差面前，恳切地请求道：“大王，我王勾践今番战败于大王手下，越国灾祸临头，只因为三年前榫李之战得罪了吴国。而大王有所不知，越国本乃一蛮夷小国，本来就应臣服于大王麾旗之下，不烦劳贵国将领像对付敌寇一样来攻打越国。再说，吴国有大王您这样的明君，别说是灭一个小小地越国，就是想雄霸整个天下，也是指日可待之事。我王说，如果大王能赫免灭我越国，愿订下盟约，每年按时向吴国供奉礼品、五谷杂粮、玉帛金器，终生臣服于吴国，听从其派遣。反之，大王如灭我越国，杀我君王，四方的诸候见到越国的下场，谁愿将再服侍吴国？请大王权衡其利弊，考虑其得失！”

　　夫差听其言辞，有所心动，因为他早有称霸中原的野心，认为没有必要马上杀掉勾践，他刚露出和颜悦色，旁边的大臣伍子胥劝阻道：“大王，您忘了勾践的杀父之仇吗？现在天赐良机让吴灭越，大王勿听小人之言，贪图眼前利益，越王不除，犹如养虑饴患，一旦放虎归山，若想要擒得勾践，恐怕大王想报杀父之仇己难矣！”

　　夫差一听杀父之仇，杀机顿起，满脸带怒，冷酷无情地说：“你回去告诉勾践，现在越国己被我一脚踏平，别说是勾践的一条贱命，就是整个越国上下，没有哪一样不属于我吴国的，他妄想求和保住性命，让他去做白日梦吧！我看他还能坚持多久，惊弓之鸟，不用开弓便己死矣！”

　　郢听后，才知求和没有希望，只好退回越营，把夫差所说之话一词不漏地告之勾践，勾践见谈和失败，不由怒火中烧，他准备“杀妻子、燔宝器”，率领所有将士到山下与吴军决一死战，来个鱼死网破，亦想保全人格节操，免受被夫差擒后没有人性地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