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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莫可罗索是一座由各种报废车辆甚至是油桶拼起来的聚居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它有旅馆,有地下交易所,甚至还有一个酒馆。
      此时,弗朗西斯科就坐在这间闷热的“酒馆”里,酒架与桌子是沉重而粗犷的实木,摆满了芬芳馥郁的烈酒,客人们早就被清场,只剩下最里头钢管上缠着的几名蛇一般的舞女,她们下身覆盖着少的可怜的金片,暗红的煤油灯一照,闪闪发光,一如她们高耸在外的胸膛上的汗水。

      靡靡之音混杂着刺鼻的香料味道,充斥着酒馆的每一寸。

      大腹便便的维克多坐在弗朗西斯科的对面,笑容可掬,巨大的金戒指在他的尾指上闪着耀眼的光,与桌上那些玻璃杯交相辉映。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这头吃人的猪竟然很爽快的把钻石付给了弗朗西斯科。

      “东西被埋在老地方。”弗朗西斯科抖了抖袋子,随后,将它塞进了马甲口袋,清脆的声响让维克多那眯紧的眼睛里闪出了一丝肉痛,但是他很好的控制住了。

      “我会让人把你们的油箱加满,”他很快的回答,双眼很自然的长到了那几名妖娆舞女大腿上,可下一秒,他硬是将目光拔了出来,重新望向了眼前那名英俊的男人,“当然,这是要付人工费的!”
      弗朗西斯科站起了身,魁梧的影子几乎将维克多笼进一片黝黑,“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吃过亏?”
      “还是和老朋友谈生意方便!”
      “我很愉快的告诉你,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谈生意!”

      “噢!”那句话让维克多满脸晃动的肥肉忽然凝固住,“你存够钱了?”
      弗朗西斯科笑了笑,“以后或许是卡洛斯或是莎拉跟你直接打交道,你最好别那么贪,下次的子弹指不定就轰烂你的老二!”
      维克多没有说话,而是有些黯然的吞尽了最后一口烈酒。
      天知道为什么,弗朗西斯科竟然在那张欠揍的脸上看见了类似悲伤的神色。
      “怎么?”弗朗西斯科不由的好笑。

      “你……呵,你还真伤了我的心呢!弗朗斯!”维克多深深吸了口气,只见他起身抓过酒瓶朝杯子里倒了满满一玻璃杯,朝高了他大半个头的弗朗西斯科扬了扬,“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吧,弗朗斯!”

      一饮而尽。

      弗朗西斯科笑了笑,拎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另外,我得像你借一辆车回绿洲机场,你该不会拒绝吧?朋友?”
      “车?噢!当然不会!”维克多豪迈的大笑了起来,“就外面那辆gp怎么样?!像狗一样忠诚,像骡子一样强壮,像羚羊一样机敏!”
      透过狭隘的窗户,弗朗西斯科看见了一辆破烂的战地吉普在暮光中时隐时现。

      转身,他准备离开,维克多忽然抛来了一盒香烟,“这是附赠的,老朋友,美国货,骆驼烟,送给那位漂亮的悍妞!告诉她如果到我这里来,她可以红!”
      弗朗西斯科将它塞进了马甲胸前的口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有胆你就自己去对她说!”

      *

      闷气的旅馆在聚居地的最外圈,从到达这里开始,卡洛斯就一直躺在那张狭窄的小床上,冷眼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的男人在昏黑的小道上走来走去。
      他们之中有黑人,有白人,有黄种人,尽不相同,可他们眼中那凶悍的光却是完全一样的。
      这里是维克多的地盘,那些人是维克多的手下,谁敢在这儿闹事,维克多就会请他吃枪子儿。

      一想到那头猪的模样,卡洛斯浓重的眉毛就会不自觉的皱在一起,这让他那双本就凶狠的眼睛显得更富有侵略性。

      “你若是穿上白衬衫,别上佩剑,再带上头巾,那真是活脱脱的亨利.摩根。”回头,只见莎拉端着香味浓烈的咖啡斜靠在门框上,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搪瓷缸,“据说是来自大洋那一头的高级货,想闻闻么,恶棍?”

      那个称呼让他挑起了眉梢,忽然一拍床沿跳了下来。

      砰-
      皮靴触地,震的旅馆一阵晃动。

      “噢!”莎拉不由的后退了一步,脊背紧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我亲爱的卡特琳娜,”卡洛斯一脸狰狞的逼向她,身上毫不掩饰的凶悍劲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你若向我投诚,我便留下你的全尸!”
      “噢?”莎拉立刻用杯子抵住了他袒开的胸口,抬头看着他,“这么快就入戏了?我的船长?”

      不得不说,她的眼睛真美,如同星河里最灿烂的星辰,每一次闪动,似乎都能让人心底窜出火焰。
      火焰是那么渴望席卷她殷红的嘴唇,纤细的脖子,还有掩藏在松散衬衣后若隐若现的坚-挺的胸膛。

      可卡洛斯不是男孩奇姆,只是一秒钟,他回过了神。
      短须后的嘴唇勾了起来,下一秒,他伸出自己那只满是毛发的手一下子夺走了莎拉手里喷香的搪瓷缸。

      鼓咚咚-
      他就像灌酒那样,一股脑儿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喉咙,做完那一切之后,他才咂了咂嘴,“味道也并不是想的那么好。”

      “嘿!你还真是厚脸皮!”莎拉伸手将自己的杯子夺了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为这点东西付了多少钱?强盗?”
      卡洛斯没理会她,而是弯腰在她腮边闻了闻,随即满脸嫌弃的锁紧了眉,“你少抽点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马粪!”

      房间里那句挖苦的话语让走到门口的弗朗西斯科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他靠在了旅馆的外墙上,在那些眼神不善的守卫的目光里悠闲的抽出了一根骆驼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满脸陶醉。
      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那倒霉的卡洛斯必定是救不回来了。

      砰-
      旅馆在沉重的跌撞声里狠狠的震动了一下。

      “嗷!你干什么?!疯子?!”
      “我的拳头说想找你另一个眼眶再谈谈!我的船长!”
      “嗷!见鬼!别逼我揍你!疯子!”
      “拿出你的本事来,废物!”
      “噢!我的天,我流鼻血了!你再动手我真的要揍你了!”
      “那就来呀!”
      “嗷!”

      一声清脆的牙齿碰撞声后,房间终于归于平静。

      弗朗西斯科手里的烟刚好燃到尽头,他将烟蒂扔下,踩了踩,一脸正经的走了进去。

      *

      煤油灯下,钻石的光芒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我的天……”莎拉趴在床沿抚摸着闪闪发光的宝石,觉得自己就在睡梦中,“我知道罐头,军刀,枪,燃油还有那台散热器都很值钱,但是,这也太多了,”说着,她不由的瞥了得意洋洋的坐在小间唯一木凳上的弗朗西斯科一眼,眼神里尽是不怀好意,“坦白吧,弗朗斯,你到底卖了什么?”
      “猜猜看。”
      “我知道维克多好色,难道,他现在连男人也干么?”

      “噗-”盘腿坐在床里,默默的为自己那可怜的眼眶嘴角上药的卡洛斯直接喷了出来。
      弗朗西斯科不由的勃然大怒,抓着莎拉的衬衣背襟将她拎到了眼前,“你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得?!是通行证!那些士兵塞在衣服里的通行证!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离开这见鬼的非洲,取道英国去美洲么?!”
      “里面包不包括你呢?弗朗斯?”莎拉朝他抛了个媚眼,顺势环住了他的肩头,“你有没有留下一张?要不要我陪着你私奔到美洲去?嗯哼?”
      那句话让弗朗西斯科的脸色微微一暗,慢慢将她放到了两步之外。

      突然之间的沉默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不由的一跳。

      “弗朗斯?”莎拉神色复杂的盯着他,可是煤油灯是那么暗,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然看不清他的脸,“怎么了?”
      “事实上,我确实留下了一张。”
      “……什么?”
      “这一次的这些钻石,你与卡洛斯,奇姆分掉吧,那张通行证算我的报酬。”
      “……你的意思是……”
      “对,我要退出了。”

      莎拉不禁一愣。
      卡洛斯也诧异的朝他看过去,“你打算回西班牙?”
      他不自觉的抿了一下线条刚硬的嘴唇,“对,我已经存够了钱,足够让黑市的人帮我弄个新的身份,我得回去找我的妻子了。”

      一瞬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透过额上的刘海,弗朗西斯科静静的望着昔日的战友,幽深的眼眸里有坚定,有不舍,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是啊,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梦中伊人似乎还站在日暮的瓜达尔基维尔河边笑意吟吟的等着他,她手里握着一束黄色的花,芬芳的风掀动着她白色的裙角,一切都美极了。
      “我向天空诸神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牵着你走进教堂,弗莱娅。”
      他记得他这么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发誓,而那誓言就像她唇边的微笑一样美。

      许久,卡洛斯先反应了过来,“噢,怎么说呢?”他挠了挠被晒的黝黑的脸颊,“我还是要恭喜你。”

      那句话让弗朗西斯科奇异的舒了口气,他不自觉的望向了莎拉。
      他与她在一起飞了三年,他又怎么看不懂她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爱慕?
      但是,怎么说呢?
      他亲眼看着这名女孩从最初的被枪声吓的嚎啕大哭,到一步步的成为天空的女王,这个过程让他更加确信,他们无法成为情人,他只能做她的师长,做她的朋友。
      他被自己的祖国通缉,为了能回到家园,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而他被那天价的新身份折磨到几近崩溃。
      他不是没过放弃的念头,他记得那一次喝醉之后,他甚至紧紧的抱住了她,用力的亲吻了她。

      放纵吧。
      堕落吧。
      意乱情迷中,他对自己这么说,可是一切都止于最后一步。

      弗莱娅啊,我亲爱的弗莱娅,我做不出背叛你的事情!
      你一定会等着我,不是么?
      那么,我也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不知不觉,他厚实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胸口那枚照片项链。

      莎拉知道,在那镂空的金色石榴花里,是一名漂亮的西班牙女人的照片,她也知道,只有在想起那名西班牙女人的时候,弗朗西斯科那永远沉静如海的眼眸里,才会泛起那么温柔的波纹。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碎了。
      那儿早已有过无数裂痕,而这一次,完全的崩溃。

      转身,她跑了出去。

      *

      沙漠的星空明净剔透,银河横贯南北,那点点星辰如同无数的眼眸,仿佛有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莎拉抱膝坐在油罐车顶上,指尖的烟在明灭,仿若一把随时要走火的枪。

      不期,一件肥大的马甲盖到了她的肩头。
      “你不冷么?”油罐车一摇,卡洛斯轻巧的翻了上来。他的脸上还带着青紫的伤痕,这让他看起来无比的滑稽。
      莎拉默默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遥远的天际。

      “你这样子,真像只被抛弃的狗。”
      “你才是狗。”

      卡洛斯不由的噎了一下,“你真是不识好歹。”
      “卡洛斯,没有了弗朗斯,我们合作的下去么?”

      那句话让他的脸沉了下去,“你要跟我散伙?”
      “你瞧,我们连话都没法好好谈。”
      “那么你想怎么谈?”
      “我……”莎拉张开嘴,却忽然顿住,“我不知道。”

      毫无预兆的,大颗的眼泪从那双堪比星辰的双眼里滚了下来,那一下,把卡洛斯吓了一大跳,猛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可衣襟却被莎拉死死的揪住。

      “噢,你可别这样,莎拉,说不定下面哪个骑士精神爆炸的蠢蛋会上来找我决斗!”
      “你这头蠢货,这种时候你不会把胸膛送过来么!?”

      卡洛斯尴尬的抬了抬结实的胳膊,最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将她的肩膀揽了过来。

      “你才是蠢货,你不知道他有妻子么?!嗯?!”他恶狠狠将她的脑袋按进了胸口,如同雷霆的嗓音在这夜空下传出了很远很远,“再说,谁愿意天天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你以为所有人都像卡洛斯一样,是天生的冒险家么?!赚好你的钱,你也给我早点滚回德国去!你不是有个弟弟么?!”

      “是妹妹。”莎拉在他胸口闷声纠正,她的肩膀抖的厉害,可想而知她哭的有多伤心。
      “把你妹妹介绍给我吧。”
      “她被关进集中营了……天杀的……”
      “那就开着你的战机,把集中营轰了!”
      “可我做不到啊……弗朗斯那混蛋竟然把我丢下了……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有妻子的。”
      “我也可以做他的妻子!”
      “我的天,你真的是莎拉.米勒尔么?!”
      “我也是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做别人的妻子?!”

      卡洛斯没有再答话。
      莎拉只觉得他那坚硬下巴磕在了她的头顶,沉甸甸的。

      *

      五月的炎热与午夜的沙漠无缘,三千米的高空甚至能把人呼出的气冻出冰凌。

      由于卡洛斯与莎拉的飓风在与德国人周旋中受了重创,他们只得把自己的战机留在绿洲机场修理,转而高价租了一架fi 156回营地,如果那几个帐篷与地洞算营地的话。

      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

      前方是弗朗西斯科的飓风7在平缓的飞行,身后的座椅上,是莎拉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卡洛斯觉得自己要被那该死的静默逼疯了。

      “卡洛斯,”终于,无线电在滋滋声中响了起来,“我们已经安全过了德国人的巡逻线了。”
      “收到,弗朗斯。”
      “……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离别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卡洛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什……”
      一个词还没有说完,后座上的莎拉已经站起来,倾身将无线电夺到了手里,她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莎拉?”无线电那头,弗朗西斯科的嗓音依旧那么低沉而迷人,“我知道你在听。抱歉我没法再陪你飞了,如果跟你吻别的话,我想我也会哭,所以,还是这样吧,对我说句再见,好么?宝贝儿?”

      沉默。
      只有发动机与螺旋桨在夜空中轰鸣。

      “……我在你的马甲口袋里塞了包烟,是美国货。但是,还是少抽些吧,对身体不好。”

      依旧是沉默。

      无线电那头,弗朗西斯科似乎低笑了一声,随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嗒-
      他轻轻将无线电关闭。
      那个轻微的声响让莎拉浑身一震。

      飓风7在前方晃了晃机翼,忽然,推紧油门,迅猛的朝前飞去,只潇洒的留下了一路破空的声响。

      “……弗……朗斯……”
      直到飓风7被完全淹没在黑夜的那一头,卡洛斯才听见莎拉轻微的声音。
      侧头,他看见莎拉的嘴唇在发抖,不知不觉中,有两行清泪从护目镜下流了下来。

      *

      沙漠的夜是那么黑。
      沙漠的夜是那么亮。

      奇姆站在帐篷外向天空不住的摇着火把,而他的身边,是十几丛猎猎的篝火,它们整齐的排在跑道的两侧,在夜风里不住的弯腰。

      嗡嗡的螺旋桨在头顶盘旋,奇姆一路引着它到了跑道的入口。
      可就在那时,他忽然听见在那嘈杂的螺旋桨声背后还有更多更响的声音。

      星河很亮,还有半边圆月,没有一丝云。

      那一刻,他忽然眯起了眼睛。
      因为,在北方的天空里,他可不止看见了一架飞机从高空俯冲下来。

      一瞬间,它们便占据了在那架确认是卡洛斯驾驶的fi156上空。
      这一刻,他看清楚了,那里至少盘旋着四架战斧,中间的那一架,听声音,似乎是架布轮海姆轰炸机!

      “卡洛斯!跑!”奇姆怒瞪着双眼大吼起来。
      可是,他的声音很快被战机的俯冲声给覆盖。

      哒哒哒-
      他看见了子弹构成的如同蛛网的亮光!

      Fi156在密集的攻势中,就如同被狼群包围的羊羔,毫无反抗之力。
      机翼,发动机,以及机舱都被弹火击中,金属碎裂声响彻夜空。
      它剧烈的震颤,甚至还喷出了一股股油状的制冷剂。

      看得出,fi156的驾驶员技术精湛,在速度与火力被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它娴熟的侧飞避开了许多致命的攻击。
      可引擎的声响越来越弱,他不得不cao控着fi156开始下降,而只要它挨到了地面,直到它停下来也不过会用去几秒钟,或许,飞机上的人还来得及逃跑。
      可是,就在它着地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它便被接踪而来的子弹打中了油箱。

      轰-
      fi156爆成了一团火球,巨大的冲击将它揉成了一团,失控的钢铁在跑道上不住翻滚。

      热浪沸腾,灼烫的铁屑向流弹一样纷纷从奇姆的耳边擦过,烧焦了他好几丛头发。

      那一刹,他忽然有种在噩梦中的感觉。
      他想哭。
      后退了两步,他发疯的嚎叫起来,转身便跑。

      而就在那时,布轮海姆也完成了俯冲。
      炸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从天而降。

      轰隆隆-
      奇姆被宛如飓风的冲击波震飞出去。

      营地成为了一片火海。
      或许是因为它的地洞里藏有大量燃油,这场火烧的格外热烈,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

      为首的战斧在天空不住的盘旋,就像猎鹰一样,冷冷的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在它的尾翼上,11的标志被烈火印的殷红如血。

      “为我们受难的弟兄。”战斧11的驾驶员轻声却又沉痛的说道。
      “为我们受难的弟兄。”其他的四架飞机中纷纷传来了那句话。

      “返航。”
      “是!亨特少尉!”

      *

      4架隶属德军27联队的bf-109在夜空中巡回飞舞。

      午夜前,第一大队的诺伊曼上尉忽然接到了联队的消息,说是盟军将要进行一项代号‘墨格拉’的秘密任务,执行地点大约在他们的巡逻范围附近。
      出乎弗兰奇斯科特的意料,在自己的长官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后,竟然露出了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神秘笑容。
      他刷刷的写下的一串名字,弗兰奇斯科特瞥了一眼,赫然是霍姆特中尉,斯塔尔施密特准尉,马尔塞尤准尉以及他的新僚机驾驶员,波特根上士。

      “马尔塞尤……”弗兰奇斯科特叹了口气,但还是多嘴了一句,“您一直在给他制造不太可能的机会,上官。”
      “中尉,我明白你的意思,” 诺伊曼上尉叼着香烟,一本正经的答道,“没错,年轻人是需要鼓励和赞美,但有的时候,也需要受受挫。当他们静下心来思索为什么的时候,他们才会更加飞速的成长。”
      弗兰奇斯科特恭敬的朝他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指挥所。
      只有天知道,他心里想的是,您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难道您很老了么?很老了么?老了么?

      *

      呼-
      bf-109一路向东南呼啸而过。

      “在我们的巡视范围内,天哪,这该有多大的范围!”马尔塞尤在无线电里轻轻抱怨,“但愿我们能迎头碰上他们!”
      “在那之前,或许,我们要在沿途的机场加上几次油。”波特根也在抱怨,“这种事情,应该让fi156去做。”
      “如果我们都驾驶fi156,那么,你最好祈祷别碰上他们!”斯塔尔施密特接口道,“说起来,墨格拉不就是复仇女神么?长官,这么说,盟军是要袭击我们的某个秘密机场么?”
      “我认为与黑荆棘强盗有关。”沉思了一会儿,霍姆特在无线电那头回答到,“据谍报声称,几天前,他们的四架战斧护航着一架运输机在大沙漠深处遇袭,两架战机坠毁,两架被击伤,而运输机被劫持。两天后,在离他们阵线不过两英里的地方,发现了运输机机组四人的尸体。”

      “那些强盗杀害了他们?”马尔塞尤不由的插口问道,“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那座丧心病狂的人。”
      “我不清楚强盗是否杀害了他们,”霍姆特皱了皱眉,“但是,准尉,强盗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不要那么天真的想当然!”
      “可我觉得那位美丽的黑荆棘女王绝不会滥杀无辜。”马尔塞尤不由的嘀咕道。
      “你在说什么?!”
      “报告长官!我在说,我一定会当心那伙狡猾致命的沙漠毒刺!”

      话音未落,斯塔尔施密特忽然在无线电里大喊,“长官,您听到了么?!好像是战机的轰响!”

      无线电里瞬间静默。
      几乎在同一时刻,战机刺破长空的轰隆隆声飞快的降临,又飞快的远去,就如同无迹可寻的闷雷。

      “往北。”沉默了半晌,霍姆特说道。
      “追吗?长官?!”斯塔尔施密特急促的问道。
      “我们无法追击。”霍姆特紧皱着眉宇看着表盘,“我们的燃油见底了,必须到前面机场去加油!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既然他们是从西南来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马尔塞尤问道。
      “那边着火了,”霍姆特森然开口,“你们看天!”

      *

      热极了,空气仿佛着了火。

      可是,纵使汗珠如同连绵不绝的雨点,浸湿了衬衣,粘住了夹克,莎拉也一动不动的坐在诺伊曼上尉指挥所的角落里,抱着双膝,一言不发。

      *

      那一幕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回放。

      她与卡洛斯的鹳式在触地的那一刹,那名如同海盗般凶悍的男人一把搂着她从机舱边被子弹撕开的大口子里扑了出去。

      接着,便是仿佛能驱散宇宙一切黑暗的强光。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接着,便是毁灭一切的罡风。
      接着,便是黑暗降临。

      那一刻,她离死亡那么近。
      近到,只要稍微一想,便能被地狱的温度冻伤。
      她不由的更加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

      弗兰奇斯科特中尉怜悯的看了看那名灰头土脸满身血迹的女士,又看了看她面前那杯完全没动过的清水,不由的叹了口气,“女士,我想你应该先……”
      莎拉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注意眼泪被那个动作晃下了眼眶,“我只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中尉,在那之前,我……”

      “你应该先喝一杯水,米勒尔女士,你的嗓子听起来糟透了。”指挥所的门被推开,诺伊曼的身影拖着浓重的影子走了进来。
      此时,正是太阳开始变的毒辣的上午,湿透的黄绿色军装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极为健壮的线条。
      当他的靴子踏入门槛的一刻,莎拉几乎是从地上蹦了起来,可是接连两餐的饥饿与缺水让她在原地感受了许久的晕眩才缓过神,而那时候,诺伊曼已经稳稳的做到了他的木椅上。

      她快步赶到了他的木桌前,眼眶发红,“上尉先生,我的朋友……”
      诺伊曼摇了摇手,摘下了帽子,顺手为自己点燃了一只烟,“那名男士伤的挺重,他的右腿粉碎性骨折,背后有大面积烧伤,肝部破裂,而那名孩子的烧伤倒不是很严重,我们的军医只能为他们简单包扎一下,注射几针磺胺。现在已经将他们送往雅典的医院了。”
      那些话说的莎拉几乎心惊胆战,眼眶更红了,“天呐……他们……他们会死么?”
      “我们有最成熟的医院与最专业的医师。”诺伊曼直视着她惊慌失措的双眼,很严肃认真的开口道,“您不该对帝国的医学精英抱有怀疑,他们治疗病人的技术与您的飞行技术一样高超。”

      那句话让莎拉不由长长吐了口气,想哭又想笑,“噢……太感谢您了,上尉先生,”她由衷的说道,几乎有点不知所措,“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不不不,女士,您不需要说感谢的话,如果您真的想感谢谁的话,不如感谢昨夜将你们带回来的小伙子们,当然,他们现在正在为这件事收尾,您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收尾?”
      “他们正护送着您的朋友们飞往海港。”诺伊曼微笑着回答,一股股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喉咙深处喷出,完全遮住了他冰蓝的眼眸,“我想说的是,您打算用什么来支付那些昂贵的药物?磺胺粉可不便宜呐!”

      莎拉擦着双眼的手不由的顿了顿。

      “您应该知道‘他们’占用的那些针剂能拯救我们多少士兵,既然‘他们’是您的朋友,我想您不会不管‘他们’的,不是么?”诺伊曼笑吟吟的解释道。

      那一刻,莎拉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在那乳白的烟雾后,那名军官一定是像狐狸那样弯着眼睛,那冰蓝的瞳仁深处一定是划过了一道道精光,就像……就像维克多计算钻石的时候的那副模样。

      她默默的从被烧掉了小半截的马甲里掏出了那盒开封的骆驼烟,掏出了那袋钻石,又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攒下的那一小把,背手,她下意识的准备去掏那把勃朗宁,可是在皮带上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她早就被缴了械。

      哗啦啦-
      布袋子微微一倾,那些细小而璀璨的宝石在木桌上跳动起来,将整个指挥所的内壁都蒙上了一层缤纷华丽的光彩。

      诺伊曼夹着香烟都手指不由都僵了一下。
      是啊,哪怕是刚硬如铁的帝国军人,如他,如弗兰奇斯科特,内心都不由的随着宝石那清脆的碰撞声而跳了跳。
      可是,失速的心跳很快平静了下来。

      只是弗兰奇斯科特的双眼不由的散出了些许杀意。

      停了一下,莎拉还是将烟默默的塞回了自己的口袋。
      伸手,她将钻石分成了两份,一份推在了诺伊曼面前,然后,微垂着头看他。

      诺伊曼也微仰着头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悠闲的吐了口烟圈。

      莎拉又从自己面前划了一半过去。

      诺伊曼依旧吸着烟,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咬了咬嘴唇,莎拉再次从自己前面划了一半宝石过去。

      这次,诺伊曼倒是笑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女士,你们在四月劫持的那架容克52为你们带来了多少收益?”

      莎拉脸色变的苍白,但看了看眼前所剩无几的几颗宝石,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抱歉,上尉先生,我实在无法付出再多了,我……”

      诺伊曼摇了摇头,撕开了手里的信封,那里面是几张薄薄地纸片。

      他粗略的扫了一眼,“莎拉.米勒尔,黑荆棘女王。”

      莎拉咬住了嘴唇,目光不由的顺着他的腰线,一路望向了他的配枪。

      可诺伊曼似乎毫不自知,那双冰蓝的眼睛充满兴趣的看着那页纸,仿佛在看着一本情节引人的故事。

      “不得不说,您的履历很精彩。”半晌,他笑着开口道,“无论在哪所学校,您似乎都打遍天下无敌手,中学时,因为不满一名教师的严谨作风而在她虚掩的门上放置粪盆,受到了记过处分,几天后,又把同桌的右眼击伤,原因是她试图抢劫您的早餐,噢,这个最狠,您与伙伴们将一名外校的男同学绑在爬墙上,用石子当子弹,练习盲射?因此,万般无奈之下,您十四岁便在校长的诚恳的劝说下,于花山近郊的一所中学……肄业?”说道最后,诺伊曼忍不住笑了出来,弗兰奇斯科特也忍不住弯起了薄薄地嘴角,似乎忍的很辛苦。

      毫无疑问,他们都得到了莎拉的无差别怒视,“我的梦想是在蓝天飞翔,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上那只狗头人……默克尔夫人的手工课?!如果您坚持讥讽我的过去,我可以要求与您公平决斗,在空中,用你们最拿手的bf-109!”

      “不不不,”诺伊曼立刻摇了摇手,“我只是好奇,您很,呃,看起来很娇小。”
      “哼,您认为干架用的只是蛮力么?我必须提醒您,蛮力征服不了世界,而智慧却可以让强大的对手屈服。”

      “我很赞同您的话,”诺伊曼微笑着说道,又垂下头去,顺手翻了一页,“噢,看这里,您的父亲是名银行家,于1934年在英国被捕,判十年徒刑,”念到那里,他的眼眸里闪过了一道利光,“理由是贪污巨款,你看这满满一页的账单,我倒是很好奇他倒地贪污了多少?”

      那句话让莎拉忽然暴怒失控,她砰的将双拳砸在了木桌上,“我父亲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他怎么可能贪污?!”

      “是么?那么,我很抱歉。”诺伊曼望着她笑了笑,翻了一页纸,“35年初,他病逝在狱中,死无对证。”

      莎拉撇开了头。

      “您的生母死于难产,抱歉,真是不幸。您是由您的继母养大,您的继母死于……”说着,他忽然顿住,拧起了眉头,“……死于盖世太保之手,她是个犹太人?”他不由的抬头问她。

      那惊异的模样再次激怒了莎拉,“那又怎样?!她是德国的公民,就是你们这些黑衣恶棍抢走了我们的房子,霸占了我们的财产,还……”

      砰-
      诺伊曼脸色难看的擂了一下桌子,擂的满桌的钻石都纷纷跳了起来。

      “别把荣耀的国防军和他们混为一谈!”他低吼道,“我们是帝国的军人!我们的职责是为国而战!”

      火辣辣的光柱从狭隘的窗口漏进来,一直射-进了他的眼底。
      那光线就像一根滋滋作响的引线,点燃了他眼底那一团名为愤怒的火药。

      轰-
      莎拉下意识的瑟缩一下,可臆想中的爆炸当然不会波及过来。
      冷了一下,她恶狠狠的瞪了回去,那目光分明在喊他,凶手!混蛋!

      与她愤怒的对视了半晌,不知怎么的,诺伊曼心中翻涌的怒火忽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我们是军人,不是强盗,不是屠夫。”他低声道。

      那句话让莎拉与弗兰奇斯科特均是一震。

      他移开目光,沉默的继续看着手里的纸片,直到看到最后一页。

      “你有个妹妹。”半晌,他低声说道。
      “……她被关在布痕瓦尔德集中营。”
      “那么,你的钻石是用来解救她的?”
      “我……”
      “您一定是买通了哪位党卫军军官,但是,那个贪得无厌的蛀虫让您无力负担,不然,以您的战绩,不可能只存下了这么一点。”

      那些话让莎拉惊诧的扫了一眼垂眸看东西的诺伊曼,又惊慌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神色复杂的弗兰奇斯科特。

      “求您了!”她忽然伸手紧紧握住了诺伊曼的手腕,“别向您的长官告发这件事!”
      “我不会的。”诺伊曼朝她安抚的笑了笑,忽然又望向了自己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食指一松,带着火星的那一端啪嗒掉在了那叠纸张上。

      火焰燃烧起来,转眼,将那些东西烧的干干净净。

      弗兰奇斯科特不由的惊讶的张开了嘴,他倒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长官做下这种荒唐又毫无原则的决定。
      无论是对帝国,还是对眼前那名女士来说,揭发那名蛀虫都是好事,可诺伊曼下面的话让他释然了。

      “毕竟,这是让您的妹妹,一位柔弱女性好过的唯一办法。”

      莎拉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发热,她只觉得这名军官让她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世界所有人性的美好。

      “那么,这些钻石你不如都托付给我。”诺伊曼微笑着开口,把双手从莎拉的桎梏中轻轻解脱出来,“我在布痕瓦尔德有一位旧年同窗,或许你剩下的那几颗可以支持您妹妹大半年。”

      莎拉忽然想笑,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将钻石全部扫到了诺伊曼的面前,那个殷勤的动作让弗兰奇斯科特忽然想抚额。

      这名傻姑娘为什么不问问“大半年”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宝石是作为帝国的损失补贴,还有您打点妹妹的费用。”诺伊曼很认真的开口,冰蓝的眼眸真诚慈祥的如同望着世人的传教士。
      “感谢您,上尉先生。”莎拉急忙开口。
      “那么,您打算用什么来支付您朋友接下来的医疗费用呢?不如,就用半年的效忠来支付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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