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了熊

10、回归

　　“和下一级，学弟...”舟林嘴上嘟囔着，回宿舍的路上碰到赵浩。赵浩脚上趿拉着纯黑色的名牌人字拖，睡眼惺忪，嘴里含着牙刷，谈吐不清，谁都看的出来，赵浩这家伙儿是刚刚起床。
　　看到舟林，赵浩把嘴里的牙刷放到手上，嘴上咕噜咕噜地先招呼舟林，说“舟林，等会你来我宿舍一趟。”舟林从这句含糊不清的话中尽量把赵浩想表达的信息提取出来，点点头，先回了宿舍。
　　舟林并不知道这个好像刚刚“失恋”的富家子弟突然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在舟林看来，赵浩对自己说什么都并不奇怪，便懒得再去想。舟林计算好大概的洗漱时间，瞧一眼头上的天花板，舟林从没真正地在意过，白日里的天花板竟然是亮堂堂的。
　　赵浩倚在楼道的天台上抽烟，姿态潇洒，神情自若，要是换个地点，换个时间，赵浩准是人们口中标准的小流氓。赵浩看到上楼的舟林，笑嘻嘻地抬手打招呼“嗨喽！最近还好吗？！”舟林诧异，心想只是两天没一起上课而已，何谈来的最近？他突然明白赵浩这两天的度日如年。
　　“还不错，你过的怎么样？”舟林被赵浩打招呼的方式牵着话走，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自己也觉得别扭。
　　“你觉得我怎么样？”赵浩抬起手上抽着的香烟，在舟林眼睛前晃悠，熏得舟林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快拿开，才见面你就要熏死我呀！”舟林并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才见面”是什么意思，暗暗地笑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两天的课有人替我答道吗？”
　　“难得呀，你还想着上课的事情！”
　　“那是，我赵浩可是个爱学习的好家伙，快说说，到底有没有人替我答道呀！？”
　　“没有。”舟林淡定地说。
　　“没有？！你竟然也没替我答个道，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舟林觉得这话熟悉，一时间想起刚刚办公室里失望的四眼钉，一天内我活活让两个人失望了。
　　“没办法。没关系。”舟林也觉得无奈，可是口中吐出的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什么没关系？那徐老娘们的课你总该替我答道呀！”赵浩有些抱怨，又拿着快要抽到末端的香烟在舟林眼前晃悠。
　　赵浩说的徐老娘们就是上午的美术史概论老师，赵浩这家伙儿从来都是一口一个徐老娘们的叫。舟林现在倒也觉得这称呼恰当。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窝囊，老徐的课，我在教室最后面罚站，怎么帮你答道？！”舟林仍然叫不出徐老娘们，便称呼老徐。
　　“啊？你这样的好学生还会被罚站？”赵浩诧异。
　　“还不是因为你！”舟林把赵浩冒着烟的右手推开。
　　“因为我？”赵浩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因为你和梓馨！”舟林刚把话说出去，就觉得后悔，不应该在这节骨眼上提到梓馨，舟林尴尬的不敢再看赵浩。
　　赵浩沉默片刻，然后哈哈大笑“你早说嘛，原来是因为我和一个美女呀，因为我的话，还可以理解，不过要是因为梓馨的话，恩，我就不能明白了，难道，难道，难道说舟林你爱上田梓馨了？！对，对，怪不得刚刚梓馨，梓馨地叫的那样亲哩！”接着赵浩又是一阵狂笑。
　　“说什么呐，别扯开话题，不是你喜欢田梓馨吗，少和我扯上关系。少和我扯上关系！”舟林的左胸口和这话里的声调一样忽高忽低。
　　“我？”赵浩耸耸肩，嘟嘟嘴，说“女人如衣服，该换就换，何必看不开。”
　　赵浩又狠狠地抽上一大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少了谁呀，这个世界照样转。”舟林看到烟圈飘在空中，慢慢地弥散开。
　　“可是鱼儿离开了水还能继续活吗？”舟林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出这样一个不搭边的比较，随口就说出来。
　　“鱼儿离开了水或许是活不了，不过它离开了水还是有它存在的意义，比如做成水煮鱼啦，红烧鱼啦，糖醋鱼啦，说不定能救活另外一条命，生命的价值不就在这吗？！”赵浩不假思索。
　　舟林心想这样不靠谱的回答也只有赵浩这家伙想得出。
　　赵浩还没说完，接着说“舟林，你不是经常说什么生活的意义嘛，对于离开了水的鱼儿来说呀，这就是最大的意义！女人也一样，离开总是有离开的理由和意义，强行留下来的反而体会不到活着的真谛。”
　　舟林诧异，说“这都什么论七八糟的，士别三日，另当刮目相看呀，你还真以为你是哲学家呀。”
　　赵浩说“我可不希望当什么哲学家，这些狗屁玩意儿其实我好多年前就明白了，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注定要和某些人连在一起的，我从小认为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别看我不正经，奶奶却对我格外的好，我以为奶奶能一直这样和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可是真的到了奶奶病重的那天，我才发现，我以前的想法全是错的。后来奶奶就真的走了，我和奶奶之间的那条差了两辈子的线“砰”的一下子断了。从来就没有人是生下来和谁注定的，谁离开了谁都能生活。我当时小，奶奶走后，确实很难过，可是现在换个角度想一想，奶奶能这样安详地去世也总归是种解脱，与其被病魔不停地折磨，这样的结果也算圆满。”
　　舟林从来没听赵浩谈起过这些事，他印象中的赵浩只是那个花心，傲慢的城里公子哥。
　　赵浩说“梓馨的事不算什么，我家里有的是钱，我泡过的妞儿多着呐，过几天就忘了。”舟林并不明白这和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他注意到赵浩的眼角有些湿润，这眼泪里藏着什么，或许是藏了些自己和奶奶的故事吧。
　　“舟林，过几天好好地出去吃一顿，老子在宿舍睡了两天了，精神养的足足的，真想好好出去吃一顿，玩一玩，怎么样？舟林，我看你最近也挺饥渴的，赶紧趁这几天找个女朋友，带出来玩一玩，家属加上你的所有费用我都帮你报销哦！”
　　舟林看着赵浩的模样，对他放了心，冲赵浩尴尬地笑笑。
　　舟林记起什么，说“对了，赵浩，忘记告诉你一件事，眼镜男要回咱们学校继续上学了。”
　　“谁？”
　　“王志强。哎，就是眼镜男！”
　　“他不是被学校开除了吗！？”赵浩将信将疑的脸露出另一种表情。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还在四眼钉的办公室见到他，四眼钉也说他可以回来继续上学。”
　　“不会吧？眼镜男平时看着这么没出息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牛，先是和学校重金聘请的小模特儿私奔，接着又让已经放出话的学校领导收回开除的命令，这哥们还真他妈有一手！让我这个有钱人都刮目相看了。”
　　舟林说“其实眼镜男能继续回来上课我挺欣慰的。”
　　赵浩把手摆一摆，示意别恶心我，说“别了，别了，说的那么矫情，我听着都难受。”
　　“我说真的，难道你不希望他回来吗？”
　　“关我屁事，我现在只想这几天好好地吃一顿，眼镜男回不回来和我没关系。”
　　“你不喜欢眼镜男吗？”
　　“我喜欢他？我他妈对男的可不感兴趣。”
　　“我说的意思是...”
　　赵浩打断舟林的话，发起牢骚“好了，好了，喜欢，喜欢，我最喜欢他了，行吧。”
　　“没必要这样针对他吧？”
　　“明明是舟林你在针对他聊天吧！”
　　“算了，不和你说了。”舟林有些生气，转身要走，赵浩也不拦着他，转个头说“过几天吃饭我会通知你。”
　　舟林没理会他，走到楼梯的拐角处，看一眼赵浩，说“眼镜男是跟着下一级的学生上课，是我们的直系学弟，吃饭的时候我会过来的。”
　　这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赵浩心里堵得慌，继续窝在阳台上抽烟，心里咒骂着这个惹是生非的新学弟，肚子咕咕地叫，没力气再骂，一心计划着过几天和舟林吃饭的事。

　　拖了好几天，吃饭的事总算定下来，时间定在晚上八点。舟林和赵浩收拾好东西，确切地说是赵浩收拾好东西。赵浩自带一瓶好酒，笑呵呵地念叨着这顿饭。可是两人就怎样去目的地又发生了分歧，舟林说坐公交，赵浩咬定了说打的，两人在路边争论不休，像过家家的小孩子。可是舟林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和赵浩像个小孩子一样吵上一架，赵浩或许也是如此，把憋了两天的话这样一股脑抖落出来。
　　舟林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争论的结果，可是两人仍旧喋喋不休，赵浩瞥见前面一辆空车，一抬手，车子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
　　赵浩说“这就是我的理由，你上不上？”赵浩用眼睛示意舟林。
　　舟林并不推辞，反而傻傻地笑，他从一开始就猜得出这场争论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