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糯米疑踪（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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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有点懊恼，居然要他人提醒才记起自己要做什么，实在是大意极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眼前这只团子太过淡定，而自己受到影响，竟有些惴惴不安。而且，明明都下锅了，为何它竟有一部分能够逃出生天？
压下心思，猎人不再废话，转过身继续忙碌。
竟然连束缚自己的手段都没有？少恭哭笑不得，瞄了一眼旁边的雀鹰，这只鸟儿倒是忠心耿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灵力波动不强烈，大概只会些小法术；至于这驭使飞鸟的手段，只比常人多了些道术痕迹……
少恭看着猎人，对方已经将木屋里的大锅搬了出来，底下架着火堆，正熊熊燃烧。旁边数只米袋，放着偷窃而来的糯米等物。
因着这火光，四下里倒还显得明亮。
黑灰色的“芝麻糊”冒着气泡，水汽蒸腾而起，比之初见，大小要缩减三分之二。
少恭想了想自己的计划，虽说不是万无一失，但大部分漏洞都可以弥补上，唯有那一点……他又忍不住看向铁锅，咕嘟嘟地芝麻糊黏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有点恶心，少恭抚上自己的胃，轻轻揉了揉。
大概是小团子一直静立着没有任何举动，猎人终于放下心，不再监视偷窥。
又过片刻，芝麻糊只剩下拇指大小的一团。
猎人呼出一口气，大步走过来，提起小竹筐，就往铁锅旁走。
“窃取灵物之灵，为天地所共谴，值得？”少恭突然开口，暗自忖道：少侠快要到了，有些话得让他听见~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话，猎人脚步一顿，他盯着少恭，眼睛里射出凶狠的光：“天谴？那也得找的到我！”
“迷失于虚妄，意求侥幸脱身，何其可悲。”少恭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人看不看的到，心情极为复杂。
虽然行为不同，但说到迷失，他又何尝不一样。
“你先担心自己吧。”猎人冷笑一声，翻倒竹筐，就将这枚团子丢进铁锅。
“先生？！”不远处忽然传出一声厉喝，猎人惊慌转身，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快就能找到此处，他看了看铁锅，狠下心肠，正要伸出手去，一道惊雷便在耳畔炸响，迷糊糊中，猎人半是不甘半是诧异：“天谴，有这么快？”
雀鹰四散奔逃，还未飞出三尺，便化作飞灰，从空中簌簌落下。
屠苏急速赶至，长剑掷出，穿过猎人渐渐虚无的身影，他来不及想原因，只顾着那口铁锅。一脚将之踹翻，又掀了个跟头，屠苏蹲下身，小心去看地上那团黑色物质。
“先生？”他又叫了一声，心里担忧、焦急、愧疚，种种情绪蔓延而上，简直要让人发疯！
“……”
无人答话，屠苏双拳紧握，心中杀念骤起，胸口闷的生疼，他眼前一黑，煞气蠢蠢欲动，几乎失控。
黑色不明物质颤了颤，一丝微弱至极的声音传出，提示道：“糯米……”
屠苏一怔，糯米？糯米……
任务说明自心间划过，他瞬间想到什么。所谓“他之灵依附于我”，眼前这样子，或许得到衣服，先生即可无恙？
费心思将这小堆黑色东西收集起来，他不敢怠慢，看到一旁的米袋后，便急忙去取盆碗，淘米、研磨、和水……一系列事情办完，屠苏端着一小碗糯米团，将黑色“馅料”卷入其中。
一只小巧的团子渐渐成形，圆润润的模样，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屠苏看了半天，再次叫道：“先生？”
“……是，还要劳烦少侠一件事。”熟悉的声音响起，但说话的人并未施展幻术，呈现在屠苏眼前的，还是一只白白嫩嫩的团子。
“先生尽管吩咐。”屠苏松了口气，果然有效！绷紧的心弦略微放松，他这才察觉，自己额上满是冷汗。刚刚先生落入锅中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起死回生药，而仅仅是先生的安全！
那声音顿了顿，温温和和地道：“烦请少侠，将在下煮熟，否则，不好下口。”
“……额？”饶是百里少侠修行多年，面瘫之术早已大成，今天也不得不破掉，他怔楞着立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远方的天宇露出一线明亮，预示着黎明即将来临。
屠苏依照吩咐，将这只团子煮熟，放到了碗里。
怎么看，这也是一只普通的元宵……
屠苏已经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来之前，他一肚子疑惑想要找人询问，可到了目的地，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完全是怒火上涌，再顾不上其他。
现在么，屠苏有点晕，疑问积累的太多，已经将所有线索黏成一团，再也分解不开了。
“那么，最后一步，请将这只元宵吃掉。”先生的声音重又响起。
屠苏心里一跳，果然是为了“下口”，可是……吃掉的话，那先生怎么办？这么做，真能让他恢复？
他已经推测出，制好元宵是让少恭恢复人形，解除“他之灵依附我之灵”困境的条件，但从未经历过如此奇特的事情，屠苏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但很快，这不安便成了真。
纤长的手指轻轻一动，竹筷便将黑漆漆的物事钳制在半空。黄衣人斜靠着案台，微微俯身，盯着眼前的小东西，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哦~原来少侠竟是一只蜜豆芝麻馅的汤圆。”
团子闻言，努力挣扎，却在竹筷的压制下，丝毫不能动弹。
少恭轻笑一声，故意道：“在下忘了，无口无鼻，又不懂得传音，少侠现在，确实不能言语。”将“初见”时的话添油加醋还了回去，少恭心情愉悦，又盯着屠苏团子看了半天，才自言自语一般道：“记得在下曾说过，不吃人。”
黑团子颤了颤。
“不过，吃个汤圆却是可以的~”
临下肚前，气急败坏又莫名其妙地屠苏听到最后一句话：“少侠非是东郭先生，但水鬼的故事，竟也忘了不成？”
——那溺死水中的幽魂，唯有将新的生灵引入地狱，才能得到新生啊！
屠苏一怔，意识渐渐散去，心底却有种哀伤萦绕不去。
最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忘了将剩下的米袋还给粮铺掌柜……
凌晨时分，屠苏猛然惊醒，他摸摸汗湿的额头，对于这个古怪的梦境心有余悸。少年人站起身，总觉得不对劲，他想了想，趁着其他人还未收拾完备，径自离开客栈，去了城门处的侠义榜。
还是熟悉的任务，屠苏直接翻到仙妖纷争那一栏，细细看去。
白色的液体映入眼帘，与梦中一模一样！
他压下惊诧，发现任务显示“未完成”后，又茫然不解。若说昨日一番纠结不是梦，那寻回糯米，这任务应该完成才是；若说是梦，自己怎么可能梦到还未发生的事？
这一切诡异极了，屠苏完全弄不清楚，他犹豫片刻，吩咐阿翔传信给其他人，说明自己“有事要办”后，终于又接了任务。
看看这一次会有何不同，事有蹊跷，不弄个明白，屠苏觉得，自己心中难安。
见少年人再次消失，少恭悄悄步出，笑意深沉：果然不出所料~
这一次自然会和上一次“一样”，否则，百里少侠又如何会相信，自己那番经历，仅是南柯一梦呢？
只是，眼前所见的未必为实。
少恭再次接下任务，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做戏一番即可。上一次，他因与屠苏魂魄相牵，被侠义榜误认为同一人进入任务，而这一次，取代了同伴“猎人”的身份，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进去。
反正完成一次任务后，自己和屠苏已经被默认为同伴关系，不用再担心露出破绽。
如此李代桃僵，日后碰到合适的任务，或许还可以携手并进？
少恭想到这里，又将心思压下。仅是一次任务，就差点露馅，再多上几次，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暗叹一口气，摊开手掌，掌心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曾握住，只有细微的风吹过，无痕无迹，带来丝丝凉意。
莫名地，少恭觉得心情低落，有些……怅然若失。
游刃有余地再次完成任务，实力的掩藏十分顺利，在屠苏试探着询问的时候，少恭说出早便备好的说辞。
甘泉村，二人立在竹桥上，心思各不相同。
“梦？在下记不清楚，只记得最后……吃了什么甜甜的食物。”
屠苏一怔，不知作何反应。
“至于少侠，不必担忧，或许是昨日瑾娘施展开天眼秘术的缘故吧，本是窥测命数，若是效力残余，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未来之景，亦是极有可能。”
屠苏缓缓点头，或许便是这个缘故吧，否则应该如何解释？他深深看了少恭一眼，压下心底想法，只取出一小袋糯米，淡淡道：“甜的，还想吃么？”
这次换到少恭怔住，他眯起眼，微笑道：“少侠有心，在下岂会拒绝。”是错觉么，百里少侠似乎亲近了许多。
但……在吃到三只南瓜芝麻汤圆后，某位长老长眉一挑，极有深意地笑了。
真是睚眦必报。
至于屠苏，他抬起筷子，又给邻桌那人夹了一个。
上好的糯米，味道不错，正好“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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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6章 糯米疑踪（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