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眠》尘落纸纱

3、【叁】

　　乾元二十三年，秋。

　　澜月夫人大抵想不到，曾经她那样坚信不移，引以为傲的宠爱会是那样不堪一击。她再次抬眸时，面前说曾经她从不放在眼里的襄修仪，哦不，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从贵人，到修仪，到襄妃，最后到皇后。而她，那个恩宠不倦的澜月夫人，是一个不知被遗忘多久的更衣。

　　襄明皇后，曾经的襄修仪，如今皇后的身份。头戴锏镀金凤簪，斜插银镀金嵌宝红宝石簪。身披，身披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眉眼中眸子凝结如剔透琥珀，神色雍容沉静似秋叶，这样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她低头凝视发髻半散，伤痕满身地跪在她面前的一言不发的澜月。嘴角抿出一丝笑来，这样的笑在她没有半分瑕疵的脸上丽的惊人。襄明皇后，玉手轻抚过她红肿的脸，看着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好似开败了的花，被风一吹，便夹杂着枯叶簌簌飞落。

　　眉目含笑：“怕什么，本宫很可怕么？”

　　九字空灵地响起，正殿中凉风依旧。

　　澜月蜷曲地成一团，害怕地往后挪着，眸中水雾点点，脸牙齿也在打颤。声音黯哑，从前那般盛气凌人再也不见。颤抖启唇：“你……你要干什么？”

　　她面上笑意更浓：“要不你猜猜？”

　　“别过来，别过来！！别……”

　　澜月踉跄地往后缩着，脸颊血色尽失，晄白如纸。

　　襄明皇后玉手执了支红烛，烛尖上烛泪垂涎欲滴，一点火苗在灵巧的跳跃。边缘晕出一圈昏黄的柔光，映的她羊脂玉般的脸颊如湖心红莲，氤氲上了层瑰色是雾霭。

　　她嗤笑一声，眸子里更是勾上了妩媚与妖冶：“你说……”

　　她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诱惑的红唇拉开悦目的弧度，轻轻俯下身，在她耳畔呢喃低语：“此美其面，焦矣惜哉。”

　　这八个字好似满堂烟雾，浓郁的化不开。澜月入耳后，双目圆瞪，猛地抱住了她的脚，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珞，止不尽地往下落。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娘娘——呜呜……”

　　哭求到最后也是低低地呜咽了起来，一面垂着泪，一面不停地磕头。鲜血顺着额角留下来，恰巧几滴落在襄明皇后的袍角上。她秀眉一蹙，一脚踹开了她。

　　澜月不顾鲜血混着泪，空中含糊不清：“娘娘，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边说着一遍开始抽自己耳光，每一声都响彻整个大殿。

　　襄明皇后冷眼相望。倏地几步行到她身前，蛮横地抬起她的下巴，澜月唇齿颤抖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要溢出的泪花。

　　襄明皇后双目通红，口中所念的每一个字都凌厉如同尖刀。

　　“月夫人，今日这一切不过是你自找的。你杀了红笺，你毒死了宸姐姐的亲生骨肉清和公主，你。你在冷宫放火的那一日，便改思量到，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着将红烛狠狠地摁到她脸上，呲呲燃烧的声音，和贯彻云霄的惨叫。

　　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