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awless》鱼骨子

5、-05-

　　每天早上刷牙的时候，洋平都会对着镜子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你是谁？”

　　就好像问世界是从何而来一样。

　　他，水户洋平，那个二十来年浑浑噩噩偶尔有点悲催又晦涩回忆的男人。

　　到底他也不是喜欢纠结那种哲学问题的人。

　　只是空下来时，一些有的没的，开始像蛀虫般钻进脑子。

　　那些没来由的恐慌，开始变成对生活中一切的担忧。或许是因为这些的莫名担忧，无意中引发了洋平对生活的思考。

　　就好像几年前他终于思考出，他不需要靠发型来装成熟，而浪费那半瓶发胶。

　　但，就是因为有些浅层的东西开始深化，扎根于土，发出芽，开出花，才能看到。

　　那天晚上之后，除了在电视台，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洋平都没有私下跟仙道碰面，不是因为彼此忙到没有时间，而是彼此似乎有意无意的减少了相互接触的机会。而伴着他们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交集的日子，台里关于仙道和斋藤友佳子频繁约会的话题却不绝于耳。

　　事实上，洋平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所谓男人，能为兄弟两肋插刀，更能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仙道的生物性别是雄性没错，所以也不能免俗。

　　洋平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

　　直到那天斋藤友佳子出现在他的休息室外。

　　电视台对面有家咖啡馆洋平很喜欢，空闲时候经常会去坐一坐，点杯喝的，然后慢慢欣赏老式唱片机里传来的经典爵士。今天依然坐在惯常的靠落地玻璃的位置，阳光照射的角度刚刚好，让身体暖暖的开始放松，却因为对座的人，变得有点不自在。

　　斋藤友佳子是和他同一电视台的主持人，和洋平不同的是，模特出身的她，在演戏和唱歌方面也有不错的发展，算得上是个多栖的艺人。她和仙道的绯闻传了很久，虽然没有公开承认，却也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端起咖啡喝了口，嘛，反正跟他没多大关系。

　　坐了好一会，一直不见对方开口，洋平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个...斋藤小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啊...”斋藤慌乱的抬起了头，对于自己长时间的沉默感到抱歉。“那个，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向水户君打听点事。”

　　“打听点事？”

　　“嗯，那个...水户君知道彰最近是怎么了吗？”

　　彰？啊...仙道啊。

　　洋平从来没喊过仙道以外的称呼，甚至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熟稔到一定程度。总觉得突如其来的改变称呼很奇怪，所以就一如既往的仙道仙道的叫了下去。

　　果然还是女人那种软嚅的声音叫起来好听啊。

　　“最近他应该经常和你在一起吧，怎么，他有什幺事吗？”

　　“嗯，该怎么讲...”将头发撩至耳后，斋藤皱了皱眉。

　　啊...看吧，连小动作都这么赏心悦目。

　　“虽然最近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但总觉得彰在想些其他的事，时不时的走神，问他怎么了也只是笑着说没事...所以我想问问水户君，你和彰是朋友吧，或许你会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朋友啊...是啊，他和仙道从来就没有朋友以外的什么，该是说他们两个能成为朋友本身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事吧。

　　“这个...我最近都没有跟他碰面，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洋平抱歉的笑笑。

　　“这样啊...”斋藤友佳子有点失望。

　　“不过或许碰到他时，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可以吗？！”斋藤有点意外看向他。

　　洋平点了点头：“嗯，男人之间应该会比较容易说话吧。”

　　“那谢谢你了，水户君。”

　　没想到他个五好青年、道德楷模没能解决自己的感情贫瘠状况，反倒要做起别人情感迷茫时的领路人，实在有够——TMD圣母！

　　所以说，生活真的是TMTH啊~（TMTH:too much to handle)

　　这个想法在洋平远远看见坐在吧台边的仙道时，裹着郁卒在脑子里来回滚了N遍。

　　“一杯rock，谢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在边上坐了下来。

　　“真难得，你会主动邀请我，怎么，终于决定向我告白了？”仙道一脸不正经的凑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主动’邀你出来。”白了他一样，洋平一口喝掉了递过来的酒。

　　呼~爽了。

　　“我说，你最近有什么事吗？和女朋友出了问题？”没抬眼，继续点了杯。

　　“女朋友？”仙道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

　　“斋藤小姐啊。”

　　“啊...她啊...”

　　“喂喂，难道还有别人不成？！”洋平转过脸来，盯住仙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仙道人不知为什么的小欣喜让他自己有点意外。

　　“本人决定日行一善，发扬一下我内在的美好品德，所以关心你一下。”

　　“切...”

　　“呼~你的女朋友觉得你最近很心不在焉，到底说我最近也没见过你，是有什么事情么？难不成你外遇了？！”

　　“外遇啊...没准真外遇了呢。”仙道余光瞟了瞟身边，笑了下，仰头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谁？”洋平不置可否的问。

　　“你呀，呵呵，你信么？”仙道反问，回过头来望向洋平，依旧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

　　“切，无聊。”白了他一眼，洋平很不给面子的直接选择无视。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无声叹气后弯成弧度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暗沉。

　　“好无情哦~”仙道满腔哀怨，趴在吧台装可怜。

　　洋平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喝起了酒。糟糕，他暗暗皱眉，事实上有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尽管最后他以最近太过边缘化没有补看八点档电视剧导致人类情感缺失为理由解释了自己不正常的反应，但那漏掉的一拍依旧让洋平感受到了一点小小的不自然。

　　或者说，太不自然了。

　　突然响起的铃声拉回了洋平的注意，翻开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将他心里的那点不自然抹杀的一干二净。

　　“喂，樱木？”

　　“啊，洋平，你在哪，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好啊，我现在就在酒吧，过来么？”

　　“...”

　　“...”

　　突然间仙道觉得所有的声音像退潮一般在耳边慢慢消隐，他静静的趴在吧台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侧着头盯着洋平。他微笑着接着电话，仙道清楚的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从他开心的表情就可以看出。突然间，仙道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坐直身子，重新要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见。”

　　“呼~我先走了。”搁下杯子，仙道站起身来。

　　洋平有点意外：“咦，你要走了？一会樱木他们也会来哦？”

　　仙道吸了口气，觉得酒吧的空气沉得让他异常压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无论如何他现在只是想离开这里，然后试图让自己发泄一下。

　　“不了，我先回去了。”仙道笑了笑，拍了拍洋平的肩而后转身离开。

　　洋平望着在人群中穿行越远的身影，似乎觉得有些异样，又或者不是。

　　只是晚上这短暂的见面变得有点不寻常，他觉得至少自己是这样。

　　洋平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如果没有流川半道杀出来带走樱木，也许自己会被拉在那喝到早上也说不定。

　　洋平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往楼上爬。

　　走道的灯亮着，昏黄昏黄的，散散的照在一个软塌塌坐在墙边的人身上，在地上投出大片的阴影。

　　“仙道？是仙道么？”远远的看见家门口就是这幅影像，洋平怀疑的出声问，不自主的加快脚步走过去。

　　仙道倚着墙坐在地上，垂直头，外套耷拉在腿上，连领带也懒散的扯开歪在了一边。

　　“仙道？”洋平惊讶的蹲下身来，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唔...”仙道低不可闻的发出一些声响，动了动脑袋试图抬起来。

　　“你...算了，先起来，在这里会感冒的。”洋平拉住仙道，将他一手绕过自己的脖子，用力扶了起来，费力的开了门，然后慢慢往玄关走。

　　“洋平...”仙道睁开眼，带着酒气的呼吸吐在洋平的耳边，让他感到一阵异样。

　　“先别说了，我扶你进去先。”洋平皱了皱眉，忽视掉那怪异的感觉，继续吃力的将人往里带。

　　“洋平...”仙道似乎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的嘟囔，“你为什么不....”

　　“什么？”没有听清楚，洋平下意识的问，没有停下脚步。

　　“你该信的。”

　　洋平终于听清了仙道说了什么，下一秒便感到后背一阵疼痛摔倒在了地板上。

　　“唔...”生硬的地板摔得他后背跟裂开一样，疼的洋平忍不住呻吟出声。“哦，该死的醉鬼，想谋杀是怎么的，嘶...”

　　狠狠的瞪向始作俑者，却看见仙道已经撑起了身子在他上方，脸上依旧浮着一层浅浅的酒后的红晕，眼神却无比清冽深沉。

　　就像一瞬间被觅食的食肉动物锁定，洋平就那么呆呆的平躺着，失去了思考。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一室安静。

　　“你该信的。”仙道出声，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说，眼神认真的像是要将他淹没。

　　洋平回过神来，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这厮到底有没有喝醉了。

　　信什么？靠，信你把我摔个半死就是为了躺在这儿探讨世界时从何而来那种哲学问题么？

　　洋平收回眼光，用手推了推，“让我起来。”

　　“呐，洋平...”仙道纹丝未动，“我...好像喜欢你。”

　　似乎有什么在洋平的脑中炸开，所有的动作像是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所有的没有的在他头脑中迅速的流转，那些面孔，那些景色，那些时光，就这样飞快的闪过，一切都回到那个安静的早晨，他盘坐在床上抽着烟，他靠墙站着安静的看着听着，然后他告诉他，他喜欢樱木。

　　洋平想，再没有这么戏剧性的发展了，又或许，其实很老套。

　　然后抬眼看过去，就只是仙道无限接近无限放大的脸。

　　洋平想，这叫什么怎么回事啊这是。

　　我...好像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