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流月长钩

9、卷一 章七

　　是夜。
　　梁秋举着枪守在帐篷门口，站的笔直。此时已接近凌晨，而树林中的凌晨格外寒冷，梁秋裸露在外握着枪的手已经被冻的微微有些发紫。尽管如此，梁秋的身体依旧是紧绷的。
　　突然，梁秋猛的转身，瞬间举起枪，朝着帐篷里的方向。
　　就见孟衫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队长，你是要谋杀队友啊。”
　　“你出来做什么。”梁秋默默放下枪，活动了下紧绷的肌肉，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门神状态。
　　孟衫嬉皮笑脸的，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苹果：“我来看看我们的队长有没有被冻坏~顺便作为家属给你带点夜宵。”
　　梁秋沉默了一会。
　　就在孟衫觉得他终于把队长烦到受不了，准备不理他了的时候，梁秋说话了：“你知道，我们队原来的技术员，叫什么吗？”
　　完全与之前的话题不相干。孟衫摇了摇头，走过去站在梁秋身旁。
　　“我们原来的技术员，叫叶逾秋。”梁秋的眼睛望向远处，好像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另一边的一个人，“他是一个单纯的人，单纯的简直不像话。我就记得那是他的第一次任务，那天也是我值夜班。”
　　梁秋抬头，望着漫天星空。在这没有雾霾的原始丛林中，星空便显得格外耀眼。即使是两位这样基本从来不悲伤春秋的人，也在面对这浩瀚的星河时有些震撼。
　　“他当时，也是晚上，偷偷起来给我准备了点夜宵。那次我骂了他。”
　　“然后，他和我们混熟了，才知道他除了人际交往能力之外，至少在技术上，绝对是个合格的技术员。”
　　孟衫看了看身旁的人。梁秋依然站的笔直，握着枪，似乎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但孟衫就是能感觉到，他心里的那根弦已经绷的太久了，似乎很快就会断掉。
　　“我们上一次任务，是剿灭一队从B国偷渡过来的毒贩。其实本来，那次任务是势在必得的。但是”梁秋转过头看了孟衫一眼，“你应该知道，战场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不知道为什么，敌人在我们外出搜索的时候发现了我们的临时基地。”
　　这样大概能猜出结局了。孟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将枪从梁秋手中抽了出来。梁秋意外的没有反抗，就那么就地坐了下去。
　　“当时我们几人正巧都不在，只有技术员和军师在基地内之后的事，想必你也猜到了。”
　　听着这个坚强的男人，用淡定的语气，说着如此悲伤的话题，孟衫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疼。
　　“对方拿他们两人当做谈判的筹码，而要求是放他们入境，我们自然不能答应。”
　　孟衫蹲下来，安慰的搂住梁秋的肩。梁秋很瘦，尤其是肩，孟衫这样揽着他，甚至都感觉有些咯手。但就是那瘦弱的身子，却有着可以和他相抗衡的力量。
　　“要不是我的失误，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不，不是你的错。”孟衫在静静的听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给你说说我的事吧。”但孟衫却没把话题接下去，“我呢，从小到大都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当然，什么考试考砸了之类的是不算数的，那些对我来说都基本没什么意义。”
　　这是自爆黑历史？梁秋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孟衫两眼。
　　“然后，父母就跟我说——反正成绩已经那样了，就参军去吧。结果我就参军了，不仅参军，还被父母阴差阳错的扔到了特种部队。”
　　“你父母那是故意的。”梁秋摸了摸鼻子，评价道。
　　孟衫不可置否：“然后呢，在训练中我的表现，就成功的惊艳到了教官。正好当时有一个去国外追捕我国的一名贪官的任务，就把我派去了。和我一同去的，还有几个兄弟。”
　　梁秋想了想孟衫与他对打的那次，觉得惊艳到教官的说法估计确实不是夸大。
　　“我那时是训练里最优秀的，又正是年少，比较狂妄，觉得自己一人也能做到，就在半夜偷偷离开独自行动。”
　　说得好像你现在不狂妄似的。梁秋在心里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已经比那时好太多了。”孟衫扫了梁秋一眼，“然后，就在我独自行动近乎要成功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队友的消息——他们陷入了对方的包围，请求我的支援。”
　　梁秋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攥紧拳，指甲狠狠的扎进了肉里。孟衫察觉到，将手伸过去，一点点的掰开他的拳头。不知为何，手的接触让梁秋下意识的缩了缩。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又怎么可能暂时放弃？于是我独自一人完成了任务，再赶回去的时候，原来扎营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点痕迹——我连尸体都没看到。”孟衫眼中似乎有些痛苦，但眨了下眼，又恢复了正常的，满不在乎的神情。
　　“我的故事完了。你现在，还觉得那全是你的错吗？”孟衫说完，也没等梁秋回答，站起身，转头对梁秋说，“你的状态很不好，我代替你守夜吧。”
　　梁秋显然也清楚这个问题，没说什么，把枪递给孟衫，转身进了帐篷。
　　孟衫伸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还带着梁秋一点体温的枪，眼睛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郑以轩，此时又进入了那个梦中。
　　依然是那个似天空又如海洋的地方，可这次却没了那个高大的身影。郑以轩有些茫然的四处走动，却无法在这周围一成不变的地方感受到任何自己移动过的痕迹。
　　大概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被送出去了吧。郑以轩想，于是就直接就地坐了下来。
　　在这没有日出与日落的地方，时间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郑以轩从坐下变成了躺下，眯缝着眼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天。
　　他感觉自己好困，好困，马上就要睡着了。或许睡着了他就离开这个地方了。郑以轩这样想，慢慢地合上眼，任由意识陷入黑暗。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他的父母——他已经故去的父母。
　　其实他对他的父母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郑以轩的父母，据说也是军人，并且都死于军事任务。也因此，他从小到大似乎都受到了周围人特殊的关注，还时不时会有一些军官来看他，抱着他，陪他做会儿游戏。
　　但他并不喜欢别人常常来看他——他不喜欢那种别人看着他，却像在看着另一个人的感觉。这大概是他养成这种不是很爱与他人交流的原因吧。
　　因此，他对亲人的印象，只存在于小时候母亲怀抱的温暖，和父亲愉悦的笑声。
　　而现在，他仿佛正处在母亲的怀抱中。
　　“不要睡！”他似乎听到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他。可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声音更加遥远了，但郑以轩能听出那声音的急迫，而这声音又是如此的耳熟。
　　是埃文？
　　郑以轩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小时候在梦里与他一起玩耍的孩子——他的第一个玩伴。
　　他猛的睁开眼。
　　一旁孟衫的被子被凌乱的扔在一旁，上面的人却不见踪影，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被褥已经整整齐齐的叠放好了。门外，隐约有阳光照进来。
　　看来他确实回到了现实。他看了看表——8点整。比他一般正常生物钟叫醒他的时间晚了整整两个小时。
　　那个梦，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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