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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020章: ...


  •   “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阿初低声道:“是了,麻烦您,没事再帮我打听打听吧。”她垂下眸子,安心地抚摸着伏在膝上的黄猫。
      这猫儿不知哪日钻进了院子里,阿初瞧着它像之前家里养的那只,便一直抱在身边。期间杨琰也来过几次,所幸他不曾强迫自己。
      只是这日晚些,杨琰满身酒气归来,醉醺醺的,踉跄着走进了她的房中。阿初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抱着猫向后退去。
      “殿下,天色已晚,您走错地了。”
      他抬起脸,呵呵一笑,道:“我走错了!这本是我家,我爱去哪里,便去哪里!来与本王宽衣。”
      阿初淡淡道:“是了,春柳来给王爷更衣。”言罢便朝着门口走去,却被杨琰一把抓住袖子。
      “你去哪里!”他怒道,又呵斥春柳:“你滚出去!”吓得阿初怀里的猫儿也噗通一声跳下,钻进了桌子下面。阿初被他按在墙边,心里砰砰直跳,脸色惨白。
      “你休要无礼!”她咬牙道。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阿初握住了袖里的匕首,身子微微颤抖。那匕首依稀还是刘汐月当年赠送的那把,难道她今日,真的要自裁于此地么?
      “怎么?无礼?”他挑眉道。
      阿初缓缓举起手,将匕首抵在了脖子前。杨琰盯着她,眸光从震惊担忧,再到愤怒,张了张口,冷笑道:“好啊,你为了他,倒是贞节。你可知道你的景王,早在几个月前就抛弃你不管,回到他的燕国登基为帝了么?”
      什么?
      阿初一惊,刘汐月……早已离开了京都?这几个月来,她日日盼望他会来救自己,却不知道,他早已走了!“不,我不信。”
      “你不信,好,我明日让人带你出去,让你亲自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杨琰挑眉道:“顺便跟你一说,昔日的景王妃早已病逝,为了两国修好,父皇决定再次将小妹许配给燕国新帝,永结秦晋之好。”
      “你小妹……”她喃喃道。
      “小妹昔日年少任性,设计拆散你我,如今她也懂事了,自愿为两国交好而出嫁燕国。”杨琰冷冷笑道:“至于刘汐月同不同意,我想他没有多少选择了。身在帝王之家,总有那么多的无奈!”

      此次皇室嫁女,却是楚王的功劳。
      因为此前杨蓉拒婚,皇帝本来无心再谈联姻之事,何况他近日来身子不适,国事皆由皇子处置。然而这件事却被杨琰给劝动了,欣然同意了这门婚事。
      因之前暗杀阿初一事,杨蓉心里有鬼,近日躲着不敢见杨琰。
      出嫁前夕,皇太后召杨琰进宫。

      “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回祖母,不过是帮着大哥处置国事,再者就是忙些妹妹的婚事。”杨琰温和的笑道,看太后朝他招了招手,于是乖巧的坐到她的身侧。
      “你呀,少在哀家这里装蒜,蓉儿傻乎乎的不知道,你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太后斜眼看着他,微微笑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硬是拆散人家恩爱夫妻,人家便是用这个借口打咱们,也说得过去。”
      杨琰陪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不过,我还不是为妹妹好。”
      “为你妹妹好!”太后冷冷道,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当那燕人是好糊弄的么?蓉儿这样嫁过去,怎能得到善待?”
      “他根基未稳,自然要依仗我大晋,怎能不善待我妹妹。”杨琰信口道:“到时候再给他添加点麻烦,闹出点事,也不得不对蓉儿好了。”
      “哼。”太后道:“蓉儿这般闹腾,哀家便也由着她去了。左右你们兄妹几个,没一个省心的!哀家要见见她。”
      杨琰的笑容渐渐淡了,他神色凝重,道:“祖母……”
      “你担心什么?哀家又不是你家悍妇,又不会拿她怎么样。”太后淡淡道:“你去准备一下吧。”

      当阿初见到太后时,微微一愣。
      她只觉眼前这个老太太有些眼熟,却忽然想不起来她是谁。等到周边人提醒,才提裙下拜。
      “你这孩子……”
      屏退了众人,太后幽幽一叹。她看了看垂头跪在地上的阿初,问:“你心里可有恨?”
      阿初不语。
      半响,太后道:“也罢,问你这样的问题,哀家何尝不是明知故问。哀家虽然有心怜你,但他们毕竟是哀家的孙辈。只是哀家也不能看着他这么胡闹下去。哀家只问一句,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阿初垂泪道:“请太后垂恩,让阿初归家。”
      “归家?哪个家?”
      她有些茫然。是啊,哪个家?孟家回不去了,她早应该是个“死人”;景王府回不去了,那里人去燕散小楼空。除此之外,天大地大,她还能去哪里?哪里,又还能容得下她?纵然太后恩准她以庶人之身回到民间,可她逃得过杨琰吗?
      “我、我……”
      “蓉儿即将远嫁,你若是不愿意跟阿琰,可以跟着哀家。”太后轻抚她的秀发,道:“哀家会收你为干孙女,给你一个名分,也让阿琰死心。”
      阿初怔怔道:“真的?”
      只要能离开这座活死人墓,去哪里,都可以。
      太后笑道:“当然。”

      杨琰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太后的身边。
      太后重新赐她一名,唤作沄沄,只说是昔日故人之女,如今收养在身边,当亲孙女一样对待。又喊来杨琰兄妹几人来“认亲”,众人神色复杂,唯杨琰神色最为悲愤。
      杨蓉吓得脸色煞白,心道好啊,你这贱人竟然还没死,怎么还成了皇祖母的干孙女,和自己平起平坐?再看一眼和自己合谋害人的大哥,都有些忐忑。
      唯有杨思锦神色如常,像是早已知道此事一样。
      “沄沄,”太后微微笑道:“去拜见你的诸位哥哥姐姐,从此之后,也别叫什么王爷公主了,都是自家兄妹。”
      阿初低声道:“是。”她依次行礼,见大哥杨承眼神躲闪,神色淡淡;老二杨琰咬牙切齿,老三杨符还在走神;杨思锦颇为不屑,杨蓉心怀鬼胎。她静静地退到了一边,竟真的安心侍奉起太后。

      时光如梭,转眼间入冬了。
      皇帝的病愈发重了,杨承、杨琰两位年长的皇子便日日在寝宫里侍疾,终日不离左右。杨蓉到底是没有嫁到北燕去,临行前,北燕传来信使,燕帝断然拒绝了这门婚事。
      随后,楼家便屡屡侵犯燕境,两军正打的不可开支。晋国也没心思插手这件事,如今皇嗣未定,人心莫测。
      阿初看皇帝的光景,到底是不行了,总是昏迷着,哪怕汤药也无济于事。
      偶尔清醒,却只是念着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阿音”。听说那是杨琰他们生母的名字,皇帝说胡话的时候,又总说,对不起。
      有时又听宫人窃窃私语,说长子杨承原本不是先皇后的亲子,是今上还没称帝时身边的一个丫鬟所生,后来寄养在先皇后的名下。故而今上迟迟不立太子,他内心怕是只想把皇位留给嫡子杨琰呐。
      消息传得久了,就连太后也听到了。她震怒不已,立刻让人彻查,顺便将杨承喊来。
      近日的谣言满天飞,杨承奉命前来,正好迎面撞见阿初。她叫了声皇兄,杨承站着问她:“妹妹,你可知祖母喊我何事?”
      阿初乖巧道:“无事,不过是请皇兄别多心罢了。”
      杨承听完后更是心事重重,就连太后一番安慰,也不能打消他心底的疑虑。他心道如非如此,父皇为何不将皇位传给自己?他越想越是起疑,又害怕。
      不过,若非此事,他也打算动手了。
      如今在宫里能和自己内应的,也只有小妹杨蓉。
      他到底是反了。

      小年那天,杨承率兵包围了皇城。
      皇帝在弥留之际,身边只有嫡妻留下的最小的儿子杨符,也是平日里最没存在感的孩子。他眼眶里有泪,一滴滴落到枕上。外面的喊打喊杀声他怎能不闻,他咳嗽了一阵子,道:“外面、外面……”
      太监看他回光返照,哪里敢说实话,只是说:“陛下您听错了。”
      偏偏杨符是个老实孩子,道:“大哥和二哥在打架呢。”
      “哈哈哈!朕早就料到了……”皇帝笑着望着帐顶,喃喃道:“打吧,不互相砍几刀,怎知道谁能有本事坐这个天下……符儿……”
      “孩儿在。”
      “朕给你两道圣旨,待会谁打赢了,你烧了另一份。”皇帝看在他,道:“你是个好孩子,咳,咳,可惜啊……”
      杨符默然不语,等他再度抬眼去看皇帝,惊道:“父皇,父皇!”
      皇帝已经去了!
      他跪在床榻旁,一侧,还有俩已经备好的圣旨。他低声啜泣着,忽然伸手擦干了眼泪,抓起来看了一眼,就将写有杨承名字的那份丢进了火盆。
      “殿下,您!”太监震惊道。
      “大哥怎能抗得过二哥呢。”他叹了声,闭目道:“等着吧,很快,就有答案了。”

      杨符所料不差,老大果然是败了。
      杨承被当场诛杀,杨符拿出皇帝遗旨后,杨琰当仁不让的接了。牵扯到谋逆案的皇亲贵戚都得到了株连,包括杨蓉在内的数人。杨承的家眷,除了被挑进后宫来的,其余的都惨遭灭门。
      其中包括阿初的二姐云庄。
      如今,该称呼一声“庄贵人”。
      阿初不愿去想杨琰在搞些什么鬼,此时此刻,她正在天牢里探望杨蓉。隔着一道铁栏,杨蓉不去看她,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太皇太后有几句话,让我来告诉你一声。”阿初淡淡道:“非人命不足以正君威,天家无情,胜者为王。”
      她披散着头发,闻言愣了愣,忽而笑道:“好一个天家无情!好一个胜者为王!左右谁胜了,都是她的孙子!哈哈哈……”她笑着笑着,忽然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阿初:“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不,我是来送公主上路。”旁人呈上白绫,阿初道:“太皇太后和陛下并不愿见你。”
      “哼。”她悲愤地哼了声,伸手抓住铁杆,瞪着阿初:“我是死了,可我也差点弄死了你,拆散了你和他,还是值得的!哈哈哈!你现在尊贵了,那又怎么样?你不过是我祖母的侍婢,永远见不到他!哈哈哈……”
      阿初被她刺痛了心,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确实很难再见他一面了。可是我还有很长的时光,去想他,去争取。对我来说明天永远充满着新的希望,这是将死之人所无法感受到的。”
      杨蓉瞪大了眼。
      阿初靠后,道:“公主请上路吧。”

      杨琰登基后,除了庄贵人,就连她的表妹木荷也进宫了。
      木荷被封做徐妃,如今她脾气秉性大变,总看阿初不顺眼。也不知杨琰是何居心,对木荷宠得极是厉害,楼皇后大怒,后宫里,两人斗得不可开交。
      塞北燕国大败楼家,楼皇后的地位随着娘家的败落而一落千丈。晋燕两国的矛盾渐渐升级,终于到了兵戈相见的那一天。
      杨琰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了那么一句:“如今燕贼掠我妇女,杀我族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阿初垂眸不语。
      他走后,太皇太后望着阿初,叹道:“沄沄,哀家时日无多,怕是今后护不得你了。”
      阿初的眼泪扑簌落下,跪坐在太皇太后的身侧,哀哀道:“您的身子好得很呢,一定能长寿百岁。沄沄无能,还让您操心。”
      “老啦!子孙们的事情,管不了太多了。沄沄,哀家虽知你不想嫁阿琰,但你到底是个女人啊。”她叹道:“他把后宫捣得一团乱,但哀家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心里一点也没有他,还想着那个刘汐月么?”
      阿初呆呆想了很久,道:“祖母,当我还小的时候,我确实喜欢过杨哥哥。那那种喜欢并不深厚,可能是对我好的每一个人。我是个会算计的人,我知道嫁给他很好,所以利益重于感情。嫁给刘汐月的时候,我非常害怕,可后来我发现他就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只是,在我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始终不肯承认。现在我明白了,可是家国为大,他不会因为国家选择我,我也不会因为他抛弃大晋。我和他……最终是有缘无分。”
      “可你恨阿琰,为何不恨他?”
      “不,您错了,其实我并不恨陛下。陛下是个和我一样会算计的人,我为了利益想嫁给他,他为了利益放弃我,这没什么。我……只是恨我的无力,这种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力感一直伴随我到现在,只有在刘汐月的身边,才让我有短暂的安心。”阿初低着头,道:“您说得对,我是个无力的女人,一辈子都在附庸别人而活着。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远离纷争,做个平凡的女子。”
      “傻孩子。”太皇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爱上的人是帝王,帝王,不会因为情爱而离开政权回到你的身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怎能独善其身?”
      “可是我心怀希望呀。”阿初擦干了眼泪,笑道:“何况没有他,我还是一样的活。就算因为家国,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我记得那曾经的短暂欢愉时光,已经足够余生回忆了。”
      阿初忽然想起,有一次出宫办事,路过景王府的时候,她执意要进去看看。在刘汐月昔日的书房里,她在一个布满灰尘的书柜里找到了一个面具。
      一个熟悉的面具。

      两国战事刚停,太皇太后殡天了。
      杨琰来不及伤悲,又得知阿初自杀殉葬的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纵然他不肯接受,可也不能撬开棺材板子,去看看阿初到底死了没有。悲痛的举行了葬礼,太皇太后葬入皇陵。
      其实他是偷听了祖母和阿初的那个谈话的。
      他忽然感到无法辩驳,因为他确实如此。他放不下皇位和天下的繁华,刘汐月也放不下。
      可阿初还是爱刘汐月,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她谁都不去选择,到最后,还是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一根永远的刺。

      半年后。
      江南春光正好,杨柳拂面。齐云山下,阿初背着药篓,一身淡绿色布衣,正在山间行走。她最近拜了观里的师傅学医,每日在山间采药,偶尔也会去山下小镇上闲逛。
      白云悠悠,山风淡淡,她走在山林间,轻松愉快。
      听镇里的人说,好像有人来找过她。有京都的人,也有塞北来的人。
      找不找得到,又怎样呢?
      一切都顺其自然。

      ----完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0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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