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和感先生》从来都是冷门控

2、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从捡到那尊破烂的石像到打包出发在大陆游荡已经过了一天，崔斯特想的最多的一句话居然是：真不愧是法师！

　　说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崔斯特还真没怎么感叹过魔法是多么厉害，毕竟就他的个人经历来说，与大部分法师的相处基本都是被他潜行——出刀——干死这样的流程。他不否认魔法的奇迹，不带任何偏见去理解魔法的力量属性。但惊叹归惊叹，叹服真的是另外一回事。

　　能让崔斯特叹服的人往往并不在于能力的高低，而是从灵魂的高度去审视这个人是否值得。

　　“——嗯，简单来说你是个唯心主义者？而且还特别讲究人性和某些文艺性质的东西？”

　　“哈？”

　　看着克劳德“难道不是吗”这种疑惑的目光，崔斯特只好把“唯心主义者是什么”这样的疑问咽下去。这一路上剑士总能突然冒出一个新词，一开始崔斯特还觉得是某些自己不了解的术语。以前刚到地表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还有“温暖”“和善”这样的词（注释：黑暗精灵很少有表达正面情绪的词汇，比如他们的语言里没有“仁慈”，需要用到“仁慈”的时候就用“不残忍”代替），后来崔斯特觉得纯粹是克劳德的文化水平就那样的缘故。
　　原因在于每次崔斯特表示出了疑问，克劳德都只会用另一种更加复杂神秘的词句来解释这个词句，根本无法用日常用语去描述词义。

　　在语言方面克劳德真切的表现出了一个剑士该有的一般水平，不禁让崔斯特疑惑对方的思想水平和语言水平的不搭。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猜测，剑士的思想广度来自于制作剑士的法师。这个制作剑士的法师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值得他叹服了。从制造了人形的剑士魔像，到对方神奇的思想世界，以及超越了普通法师对待造物的态度（崔斯特猜测法师曾对克劳德进行过思想方面的教育）！
　　如果他能早些时候认识这个法师就好了。

　　“可惜，我不能结识你的制造者。他肯定是个很有趣的人。”崔斯特叹息道。

　　克劳德搓了搓脸。
　　听到这句话后他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以至于有点僵硬了。
　　“连宝条这种变态都要有粉丝了吗……崔斯特你到底从我哪句话发现了他很有意思。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想象力发达的人，不过我确定自己没有对宝条有任何赞美方面的描述。”

　　这下子轮到崔斯特疑惑了：“宝条？你的制作者不是扎克斯吗？”

　　宝条，在克劳德多过去的描述里，是一个科学狂人、变态、神经质、虐子狂魔。在崔斯特能够理解的词句范围内，克劳德，扎克斯，宝条等人的关系是这样的：
　　悲情魔法师扎克斯，剑士克劳德的制造者，曾有一个叫做爱丽丝的爱人。但是扎克斯有个死敌，那就是是法师宝条。丧心病狂的宝条为了魔法曾用自己的儿子制造剑士，名为萨菲罗斯。主要情节是扎克斯为了打败邪恶的法师宝条，与之殊死搏斗。最终以少女的死亡为终结，扎克斯不明所踪，宝条被打败，萨菲罗斯失去魔像回归星界。而克劳德的魔像则在世间流浪，一直到自己接手。

　　“看样子是我理解错了？”崔斯特简短的讲述了一下自己理解中的故事，看到克劳德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他已然发现自己的理解方向出现了大问题。

　　克劳德沉吟了一下，他知道崔斯特经常不明白他某些词汇的含义，以至于他只能用另外一些词汇去解释，把一个谜团越解释越大。只是没想到在句意不明的情况下，精灵的想象力可以丰富成这样，不愧是因为脑洞开太大以至于只能脱离种群独立谋生的个体。

　　“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得那种，我的制造者是宝条，那时候我还叫做Code.C呢。扎克斯和爱丽丝的确是情侣没错但后来爱丽丝应该算是我的女朋友——大概，反正我喜欢她她或许有点喜欢我。萨菲罗斯是宝条的儿子……恩，用你们的话说被制作成魔晄造物也没错啦……”仔细想想好像大部分还是能对上号？克劳德疑惑着继续分析崔斯特的故事情节。
　　“关键是扎克斯和宝条很早就死了，后续的战斗是在我和萨菲罗斯之间展开的。最重要的是，扎克斯也是魔晄造物，他不是法师之类的。法师的话怎么也该说是爱丽丝。哦对了，还有一个说不重要其实几乎是万恶之源的家伙，萨菲罗斯精神上的妈妈杰诺瓦。”

　　“你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
　　崔斯特用佩服的语气说道，眼里也带上了一点惊讶。
　　“总之就是萨菲罗斯他妈是最大的坏蛋，然后你们几乎通过了两代人的努力干掉了杰诺瓦、宝条还有他的恶势力？”
　　连恶势力这个词都是从克劳德那里学来的。

　　克劳德静下心去思索这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觉得几乎无懈可击了，事实真相差不多就是那样。

　　“我是不想用善恶去评判一个东西，但从自身利益出发，杰诺瓦无意是‘坏’的。对我所在的群体来说，她就是掠夺我们的‘恶’。宝条其实算不上什么，也就是个自己都迷迷糊糊的从犯，然后再加上毫无远见的神罗公司。几个元素这么一碰撞，上演了无法挽回的惨剧，留下了难以收拾的残局。”
　　克劳德耸耸肩，对过去进行了总结。

　　“我之前觉得你只是个在世间流浪百年的魔像。”崔斯特揉了揉眉心，克劳德又开始叨叨他不理解的词句了，比如“公司”和“元素”。虽然发音和魔法中的元素一样，但崔斯特觉得那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现在我觉得你像是千年前的魔像，你说的事情都没有在近代发生过。”

　　克劳德随便一摊手，他也懒得解释自己在梦境世界旅行的事情，随便敷衍着：“大概吧。”

　　崔斯特解下了背上的皮包，找了块石头垫上毛皮：“那我们考虑一下行程吧。一开始我是想帮你寻找扎克斯，但你刚才说他死了。刚好天也黑了，我们今天得在这里扎营。”
　　然后他召唤了关海法，磨蹭着对方水亮的皮毛，拜托她去周边探探环境。

　　接过崔斯特递给他的皮子，克劳德也学着垫了块石头：“他的确死了，但生命之流大意识说没有容纳他，我也搞不懂。”
　　崔斯特压抑着询问的冲动，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生命之流”的含义。
　　“扎克斯只剩下灵魂的话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那就不用急于一时。我打算去魔索布鲁城处理点事情，刚好精灵的寿命很长，说不定能在哪里打听到一点消息。”

　　克劳德是无所谓，直接答应下来。在崔斯特震惊的表情下吃下干饼，并且占用了帐篷的一边睡觉。

　　“克劳德，你在这个世界也需要吃东西睡觉吗？”

　　“需要啊，其实一天没吃东西我快饿死了。”克劳德蒙着头闷闷的说，声音越渐低沉，最后差不多成了梦呓。崔斯特轻轻的拨弄了下木头，在火焰下方掏弄着灰烬，使之留出一点进气的缝隙。
　　“好吧，晚安，剑士。”
　　※※※

　　时间呢，总是那么离奇，说快进就快进了。一如此刻的克劳德和崔斯特，他们俩在时间跳跃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来到了魔索布鲁城与地面连接的一个小洞口。

　　“这是当年我逃出城时使用的洞口，中途还有一个矮人的聚居地——不知道他们搬走了没有，在那里我认识了第一个朋友。”
　　崔斯特面带笑意，回忆过去，光是想想就能让他感到温暖。

　　克劳德点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洞口的样子，为它的逼仄感到震惊。
　　“我一直以为一个城市的入口，就算不是高速公路也该是更宏伟的样子。比如那个什么——贡普？”

　　贡普是崔斯特第一次召唤克劳德时所在的小城镇，勉强脱离了镇子踏入了城市行列的地方。但哪怕是那里，城门口也远远比这个小洞来得靠谱。

　　崔斯特早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克劳德对这个时代的常识一无所知。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毫无敌意的模样并不是因为对黑暗精灵没有偏见，而是因为他连黑暗精灵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的种族是黑人。
　　“克劳德，你要明白黑暗精灵在地表世界的名声。哪怕只是露脸都一定会有热血上头的人跟踪追杀，为了信仰或者单纯为了‘正义’。”
　　说到这点就有些嘲讽了，他曾经也是别人体现正义的一个道具。
　　“如果魔索布鲁城的位置太明确，那么一定会有更多热血上头的人前来找麻烦。”

　　不会有战争，但一定会有麻烦。魔索布鲁城的位置并不是秘密，只是要得知确切的地点非常不容易。商队和公会都不会主动的暴露它在哪儿，但如果有人付出一些代价去购买这个位置，他们也不会遮掩。

　　“哦，也就是社会公敌一样的族群？”克劳德挠挠额头，回想起星痕症候群来。不论老人孩子，在当时也完全是被社会抛弃了的状态，在有些地方甚至被当做污染一样处理。

　　“社会公敌是什么？”崔斯特反问道。

　　克劳德思索片刻后用肯定的语气回答：“整个世界的共同敌人。”

　　“……你又在敷衍我。”

　　“有什么关系，主要是我自己也很难形容啊。总之就是个体在有组织有纪律情况下组成的有分工有合作的整体——的敌人。”

　　崔斯特认真的随着克劳德的话语分析着：“也就是，哪怕一个村子也能称之为社会？村子的敌人也叫做社会公敌，国家的敌人也是？”
　　随即他就被克劳德瞪了一眼。

　　“好吧，看样子不是。”

　　克劳德头疼的闭上眼，对方实在太好奇，也太有求知欲。作为一个连高中都没上就去参军的小兵，克劳德薄弱的文化知识仅能给他们的交流搭建一座独木桥而已。每次对方的提问他无法简单进行解释时，克劳德就后悔自己曾经没有多读书。

　　纠结的剑士只能身体力行的主动钻到洞里，用行动告知对方“少说话跟我走”。
　　崔斯特耸耸肩，轻巧的在狭窄的甬道中越过克劳德，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