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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回忘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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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做了个梦,梦里我又回到父君尚且在世那些年,那时的鬼君不是现今这个,刚刚继位不够果敢,闹出一大旮旯麻烦事来,导致群鬼乱串,说到底这旮旯事情也是出于某个胆子挺大的色鬼,竟然跑到妖界轻薄了妖王当时盛宠一时的妃子,于是妖王震怒,誓要鬼族交出个说法。
鬼君虽然明白这些事情全是自己过错,却也是一代君王,故而必定身上也会有些历代君王都有的通病,比如爱面子……
于是,妖鬼大战一触即发。
那时我刚晋升为上神阶品,身体尚未完全复原,那八千六百道天雷将我霹的三月下不得床来,到那时身体虽未痊愈,然而我的神力却确实已然超越父君久远。父君想让我去历练,便遣了我前去冥界看看。
犹记的那时我刚到忘川,生来方向感不大灵通的我错落在彼岸花海,那时天地一线的妖异血红沾染了我的眼,我忽然觉得,这漫天的沙华竟生生的带出一点哀伤的气息来,随着我的下落,红色花瓣随风而起,在空中飘舞旋转,却迟迟不肯落地。
人说彼岸花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一种花,生生世世,花叶便都是不能相见的。
拈诀催生出彼岸花叶,我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之于它们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一阵微风拂过,我看着漫天血色摇曳,随即凋落成泥,只留我刚刚催生出的绿叶。我抬眸看着那些飞舞的彼岸花,散漫的眼角忽然在满天红色中捕捉到一抹雪色的白。
那是我第一次见得烨羽,在水天一色的血色里,只有他一人,身著白衣自花海中缓缓而来,似带着满身血气,却又美的妖娆无双。
我初时确实被他震撼,待的见着,看了看他一身的高傲冷洁,便擅自错将他当成某位上古神邸家中的不知名姐姐,当下十分亲昵的拽住他的手问他:“姐姐,你知道冥王王宫怎么走么?。”
于是我看着那位姐姐绝美的脸逐渐变成铁青的颜色,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却不想被他一把拉着询问:“你却是见着哪位姐姐是同我这样的么?”
我看着他一身白衣,且只用一只玉簪固定的长发,再看看他那绝美的脸,愣怔的猛点头。完全忽视了他刚刚说话时那虽然好听却不是女儿家发的出来的声音。
此时他还未接出下文,某两个不知情趣的鬼差恰好经过,看着我俩瞪直了那双鬼眼,那两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我们身上上扫扫,下扫扫,然后……就在我以为他们要错将我们当成逃脱的恶鬼捉回去见鬼君,心下正在踌躇等会儿我是该反抗还是该顺从的时候,那俩鬼差发出一声标准的高分贝尖叫,立马逃之夭夭了。
我回眸看向烨羽,左看右看不见得他有多吓人,明明很美么?再抬起自己的手来看看……我忽然顿悟……
唔……我已经被天雷霹的体无完肤了,虽说将养了三个月神力未能痊愈,但是身上的伤是好的七七八八的了,只怪母亲说什么女孩子家家身上不能留疤,于是我百般无奈且又十分没骨气的受着母亲的威胁,涂上了这听说是上古花神亲手调制的药物。
虽说香飘十里,但是被这乌漆漆一大堆涂满全身的我又穿了一身十分有对比性的白,此刻站在这里,怕是要多惊悚便有多惊悚罢。
回眸看向身后烨羽,我一双眸子里瞬间满是崇拜,我十分狗腿的再次握住了他的手道:“姐姐,难得你看了我这么久竟然无甚反应,我对你真的是由衷佩服。”
只见他微微蹙眉看着我扒拉着他白色衣袖的这双黑爪,倒是没有甩开我……个屁呀,他直接一剑挥过来了。
还好我算是反应挺快,险险躲过,还未站稳便感到一阵凌厉的剑风迎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他冷冷的话语:“何方妖邪,竟连本尊也见不得你真身。”
我祭出芩苍挡住他的锐气长剑,这才反应过来,喔,是了,他把我看成了妖怪。
……诚然他不是个识货的人,虽说我来这冥界沾染了些鬼气,可我这随身的神息是不可能不被识别的……喔,说了这么久我才忽然发现,自承完天劫以后,我便闭了神识静心调养,神息自然也是所剩寥寥无几的。
想来这也不能怪他,我在心里暗自思衬了一番以后,便准备向他解释,却不想他一剑毫不留情的直逼我面门而来,我连忙匆匆躲过,却不知才倒退了一步便跌进了忘川,一时情急之中,我伸手拽了他衣袖绕过他的长剑将他带下,于是我们双双跌入忘川。
来时我还在想,都说冥界彼岸花开于忘川河畔,为何我却从未见得忘川,如今亲身体验方才懂得,原来忘川便在彼岸花下。我想我的那个泪啊,想流都流不下来……
在水中他终于赢了,因我不会凫水,便死命的抱住他的腰身,我知道他很无奈,但我也是无法,因我伤未痊愈,神息未全,是抵不住这忘川水噬的。
许是精力用尽,还有一部分神力要自觉抵抗忘川水的暗黑侵蚀力,我终于很没骨气的晕了过去,是了,很没骨气的……
迷糊中,我只觉得全身都像刀割般的疼痛,咬了咬牙,勉强爬起。
许是听到了我的动作,前方不远处那遗世独立的白衣少年终于回过头来,冷淡的双眸将我望着,却不发一言。
我抬手抓了抓头发,看着他一身白衣干笑,是了,因我抱了他,终于知道他是个男儿身了。
我倒也不是害羞,只是觉得能把男人错认成女人的我也着实是丢人了大把。
终于,耐不住这突然间的静默,我不安分的双眼四处乱瞟,却在不经意中看到了他的剑,喔,我知道,那是御穹,父神的剑,取名御宇苍穹之意。睁大双眼我看着那一身的白衣不敢抬头,半晌,才静下心来,屈膝抱着膝盖道:“你是烨羽吧?父神唯一的儿子,上古最为纯种的血脉。永世不败的战神。”
他却像是忽然有了好点儿的心情,略微静默之后,他告诉我,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份却不害怕他的小妖。
是了,此刻的我已被忘川水侵蚀,连原先被鬼气覆盖住的那丝神息也都没了,全身上下只余几分鬼气,他将我错认成妖鬼,却也是正常的。
我想,也许这还是他大意罢了,毕竟他是上古最纯的神,怎么可能连我是什么都辩不出来。
直到后面我才知道,那时父神离世已有几万年光景,父神对他期望太高,他便总会在父神归去这天卸去大半神识出来历练。算是让父神能得以欣慰。
是以他才认不出我,而我心里又有个小人在磕头暗叹,虽然我不真是小妖,但猜到了您的名号俺也是很惊吓的呀很惊吓的呀。
于是,这就是我与烨羽的初见,他卸下大半神识出来历练错,把关闭神识的我当成妖鬼,而我,却把一身高洁冷漠绝美的他当成了女子。
我想我们的初识也许真的有些荒唐……
只是这个梦真的追溯的太过久远,久到让我深觉,我与烨羽竟然已相识那么多年。
东华曾说我凉薄,我想或许是我不懂,我觉得我并不是个聪明的人,但却没有办法,我会在他死去以后阵阵心痛,却不明白这些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那些关乎以往的记忆,绵长又悠久,再次想起,我却依旧迷茫。
……
待的再次睁开双眼,我却发现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床上。
抬手反复看了看,确认是自己的手以后缓缓抬眸看向四周,嗯,老身断定,这不是老身自己的寝宫……
身旁有点儿声响,我微微侧眸,看着握住我右手指尖趴在床沿的少年,内心忽然没有来由的震颤……这张脸……这张脸……让我心痛无比,即使在沉睡中也未曾忘记过得脸……
是了,他就像是初见时的烨羽,亦是一袭白衣。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头这么酸痛,痛到想哭。
我想我大抵是魔障了,烨羽是我这大半辈子的心结,或许,是我神力未完全回归,成了哪只妖魔待宰的羊羔了罢。
轻声叹息,我自然的抽回右手,我不知我当时是个怎样的神色,可我却惊觉于自己开口时的声音——音色有些沙哑,又像是带着些忧伤。我说倘若你不是烨羽,我希望你不要将自己扮作是他,这会让我很难过。
少年却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将我望着,半晌,抬起手来轻轻抚摸我的头,他说丫头,我终于在你口中听到了难过这个字眼,亦是因我而言。
我张开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时的样子,那时我为救母亲,渡了大半神力给她,自己却因疲惫晕了过去,初醒之时,便是看到这样的烨羽。
只是不同于当时,此时的我终于落下泪来,一滴接着一滴,浸满了他的衣裳。
心里正百转千回,忽然觉得身旁有人唤我,叫我君上。
我惊异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立着的三生石,想起刚刚那个梦中之梦,脸上泪迹未干。
是了,我今晨路过承仙台,被人从身后推下,如今到了冥界阴司,是来选择投身之处,赶去历劫。
伸手轻轻抚上眼前的三生石,身旁的鬼君对我说道:“君上执念太深,怕是心结所致。”
若不是脸上泪迹被着阴司鬼风吹的冰凉,我至今都不能明白,为何自烨羽不在以后,我的心就像变了一般,不再像是之前的了。
拂袖拭去脸上泪迹,我未曾回眸,却对鬼君说道:“如此,真是劳烦鬼君了。”
身后鬼君还未曾开口,便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那人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整个阴司瞬间溢起一阵莫名的花香。
一身红衣的玠渊缓缓落至我身前,伸手轻置于我头顶,他说:“丫头,你初初醒来,就不知来找我要回当初你封存在我这儿的神力么?”
我低眸,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总觉得玠渊瞒了我很多东西,但他不说,我便也不会去问。
之间静默了半晌,我忽然抬眸,看着玠渊比女子还要美的妖娆上三分的脸忽而开口,我说:“玠渊,我刚刚梦到烨羽了……这是这十几万年来,他第一次肯入的我的梦中来。我沉睡了这几万年,曾经期待他入我梦来,来告知我他去了哪里,那我便能找他,却不想这几万年来他也未曾入的我的梦来,刚刚梦见,我却没有问他在哪儿……”
我看着玠渊美的妖异的长眸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即将失去意识之时我听到玠渊的声音,他说:“丫头,你们这又是何必呢?”随即,继续说道,“丫头,你此番,便去凡界好好体验一番情意生死罢……”
朦胧之中,我仿是听到了鬼君的声音,他问玠渊:“上神,这真的无碍么?”
……
之后我便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