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错了》微懒

1、打错了

　　打错了
　　回到公寓就听见电话丁零零一直在响，我在玄关踢飞了鞋子，紧走几步，把电话拿到手中。
　　喂---。我用脚尖勾把椅子过来坐下。
　　苏珊吗？电话里是一把好听的男声。
　　嗯，是我。我一边答应，心底里隐约有点失望，不是詹。
　　苏珊，终于找到你了。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激动，我一时间胡涂了，谁这么牵心扯肺地惦记着我？
　　你是谁呀？我问。
　　苏珊，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吧？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求你原谅我。
　　你打错了吧？！我确定，这只是一个打错的电话。
　　你不是苏珊吗？
　　是啊。我说。
　　苏珊，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不应该离开你，现在我回来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打住打住。我说，你要找的人叫苏珊？流苏的苏，珊瑚的珊？
　　------对不起，我要找的人叫SUSAN。
　　哦。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拿着电话愣愣地坐在那里。
　　对不起。电话里的男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电话扑地一声，挂断了。
　　我摇摇头，打错电话的也有，不过像今天这样巧的，还是第一次。

　　一个人胡乱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窝在沙发里打发这个夜晚余下的时间。
　　我刚刚换了一家公司，原来的公司因为有点感情的纠葛，实在是累了，于是选择了一走了之，说到底我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虽然选择了放弃，可是心底里总有一些企盼，盼望着他-------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这次我迟疑了许久，我搬来这个公寓还不到一个周，电话号码我只告诉了一个要好的同事，但是詹，如果有心，应该可以找得到我吧。
　　思想间，手却不听指挥地拿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端是沉默，隐约可闻一个人的呼吸声。我小心翼翼地问一句
　　詹-----是你吗？
　　那端还是沉默，我失望地想挂断电话。
　　他忽然开口了：是我，苏珊。
　　是他！刚才打错电话的那个。
　　我忽然就觉得了无意趣，不是说好了不再想詹了吗？为什么脱口而出还是他的名字？我拿着电话，一时间想呆了。
　　苏珊，你还在吗？他轻声问。
　　在。我淡淡地说。
　　其实呢，我是想跟你说，你和她的声音，太象了，一时间我没有分开。打扰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也是闲着。
　　他笑了几声，然后就没再说话，我们就这样奇怪地沉默着，隔着一个电话。许久，他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于是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一上班就忙得一塌胡涂，电话此起彼伏地响着。
　　你好，金氏广告公司。我匆匆地接起桌上鸣叫不停的电话。
　　苏珊，是我。
　　我一时间无名火起：都说过了我不是苏珊，拜托你不要缠着我好不好？！如果不是在公司，我想我也许就会把电话狠狠地扣下去。
　　你怎么了，苏珊？在生我的气，对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是詹。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沉柔的男声。
　　还有别人打电话给你吗，苏珊？詹问到。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故意把语气放得淡淡地。
　　苏珊，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呵。听到这句话我反而笑出声来。没错，身不由己。爱上我是身不由己，离开我也是身不由己。真佩服造字的老祖宗，一句话竟然也可以用在截然不同的两个场合。
　　珊，晚上咱们俩一起吃饭吧。
　　对不起，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事情咱们下班后再联系，好吗？刚好主管的眼风扫过来，于是我把最甜蜜的微笑摆在脸上，一副正在应对客户的面孔。
　　好，我下班后给你电话。
　　再见，金氏广告公司祝您周末愉快。
　　放下电话，我随之无力地倒在椅子里，真累。本来以为自己对詹已经心如飞灰，谁想到，他的一通电话，仍让我心神不宁。看来詹对我的杀伤力远远超过我的预想。
　　下班时间到了，桌上的电话反而毫无声息了。
　　HI,苏珊，下班了。主管走过来说。
　　哦，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我等会儿再走。我努力把剩余的力气都挤到脸上，使自己能够笑出来。
　　那好，我先走了。
　　我等了近一个小时，心渐渐地绝望。我对自己说，从一数到一百，如果还没有电话来，我就立刻回到自己小小的公寓。
　　刚走出去，就听见电话疯狂地响起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然而心底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由它去吧。
　　回到公寓，电话也在响。这次我不慌不忙地脱掉鞋子，拉张椅子，以最舒服的方式坐下。
　　喂，哪位？
　　苏珊，是我。是他，那个打错电话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电话响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应该是他的电话。
　　苏珊，你今天加班了吗？
　　嗯。
　　奇怪，跟这个男子只通过两个电话，可是我们现在用的语气却是十分熟悉的那种。
　　我忽然有些好奇，问他：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和SUSAN之间的故事？
　　嗯，让我想想。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
　　其实我和SUSAN之间的故事挺简单。SUSAN是我的同学，毕业后她跟我来这里。然而我的父母一直不同意我们，因为SUSAN是外地人。-----后来家里对我说，你们现在这样子，没什么基础，又没什么特长，以后怎么办？于是我听从了家里的意见，出国留学。----我对SUSAN说，让她等我两年。
　　那为什么你们又分开了？
　　我走的时候，SUSAN其实已经怀孕了。但是她是个很倔强的人，不愿意用孩子来拖累我。-----我走后，她自己去做掉了孩子。
　　他的声音慢慢地低下去，有点哽咽。
　　我们不说这个，行吗？过了好一会儿，他说。
　　行，谈点愉快的吧。我说。
　　你和她的声音，真的很象。我觉得，你们的性格应该也差不多，外表温柔如水，然而内心里，宁折不弯。----我也形容不好，然而就是这种感觉。
　　他的话，让我心内一动。
　　我们聊了许久，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微笑着倾听。

　　不知不觉下班了。同事们打了招呼，纷纷离去。
　　我也随着人流往外走，刚出公司就看见熟悉的车。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珊，昨天不好意思。下班后有点事情，耽搁了。---后来给你打电话，就没人接了。詹侧过脸来，对我说。
　　他的手靠过来，想摸我的头发。我一侧身，避过了。
　　珊，为什么换号码也不告诉我？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好看的微笑。
　　电话丢了。我淡淡地说。
　　想吃什么？嗯？
　　随便吧。我把头转开，看窗外的风景。
　　下车之后，我有点百感交集。这个地方，是我和詹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然而看詹的神色，他早已忘却了这回事儿。也许是因为女人的敏感，所以在感情世界里分外容易被刺伤。呵，这样也好，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吧。
　　那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似乎是在突然间，我不再迷恋詹。他只不过是一个有点花心，又不愿意承担责任的男人罢了。想通了这一点儿，我不由得哂笑。
　　珊，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吃完了，送我回去吧。
　　时间还早，要不要到哪儿去坐坐？
　　不了。我拿起外套起身。
　　在我居住的公寓的巷口，我让詹停车。
　　再往里送送你。詹说。
　　不必了。我打开车门，詹忽然拉起我的手，把他的唇印在我的手上。
　　一瞬间，我有点感动，然而只一瞬间。我平静地把手抽出来，对詹说：再见。心里说：但愿以后再不相见。
　　挥挥手，我作别了詹。
　　回到公寓，突然觉得有点寂静。为什么呢？原来是没有电话铃声。
　　没关系。我在桌旁静静地坐下，握一杯水。若有所思地等待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