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星途》紫晶苹果

22、第二十二章 对局

　　“怎么了？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这么可怜？”突然肩膀一沉，这个调侃的声音倒是该死的熟悉，我侧头，果然是晴朗。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带笑的桃花眼，也不嫌弃我坐的角落，也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到我身边。
　　“朗少？”心头太过失落，我险些连笑容都摆不出来。
　　从第一次龙套的拍摄到现在，再一次体会到自己一无是处的味道，牵扯起心底被我压抑住的自卑，太过难受，难受到几乎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将自己封闭起来。
　　晴朗看着这个几乎想将自己藏起来的少年，溢满全身的失落，心头突然有些不舒服，从第一次他冒冒失失的闯进电梯起，他就应该是阳光而单纯的，而不是现在这种悲伤而失落。
　　晴朗细细的看着蓝凌，他的造型有些狼狈，凌乱的长发，满是血污的长袍，鼻梁挺直得不像大多数的国人，反而有些混血儿的味道，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睛大多数被窥窃的位置，却无法遮挡那原本清澈见底的清亮眸光星星点点的溢出晶亮的光泽。
　　即使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也清俊无双，让人一看便无法挪动目光。
　　心头仿佛多了些什么。

　　“哟！都快哭出来了？”晴朗勉强将自己从那怪异的感觉中拽了出来，敲了敲我的额头，“不就是演戏的时候被压制住了嘛！季少辉可是在这个圈里沉浮七八年了，你才拍戏多久？”
　　“我觉得自己真的挺没用的，”声音越发的低落。
　　“那要我再教教你不？”晴朗笑得没心没肺，仿佛看我吃瘪是快乐的事情一样。
　　“嗯？”我看向他。
　　“简单！”晴朗将我肩膀揽得更紧些，紧得我有些反感的皱眉，却没有了去挣脱的力气。
　　“你首先要自信！相信自己能把这个角色演好，然后……”晴朗突然双眼一厉，伸出两指朝外直插而出，“然后将角色需要的情绪最大化后，用眼神杀死对方！”
　　“呵呵”他的表情实在滑稽，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并没有把这些话太当真。
　　“别不信哦？”晴朗为自己的现场教学不得不变成幽默剧有些无奈，“你有天赋，连春山都说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可是你现在就是不够自信，当你在眼神里的戏足够的时候，就是你用演技碾压对方的时候了，这就是属于你自己的气场。”
　　“真的这么简单？你……”我这才正眼看向他，却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并没有口气中的随性和调侃，反而认真得令人心悸，还有隐约的看不懂的炙热，未出口的话便卡在喉咙中。
　　这仿佛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放荡不羁的晴朗。

　　“哈哈，看吧看吧，就要像我这样！把对方当成猎物，用眼神将对手牵制在自己的情绪里！”
　　原来如此……我莫名的松了口气。
　　“我难得把你当……朋友，听我的没错。”一晃眼，晴朗眼中便又是熟悉的漫不经心，原来刚才陌生的热烈情绪只是对我的示范。
　　“明白了，谢谢你还肯这么帮我，”对于他不嫌弃我毫无背景，一次一次的忙帮，我是感激的。
　　情绪总算稍微平缓下来，才突然想起有什么被我忘记了？
　　“对了，你怎么来了？”终于问起这个本该一开始就应该出口的问题。
　　“我来探班哦？感动吗？”得意洋洋的，晴朗又朝旁边努努嘴，“瞧！均驰也来了。”

　　明均驰也来了？心下猛然一跳，我惊吓般看过去，就看见明均驰面无表情的跟刘青握手的模样……原来他真的来了？
　　许久未见了吧？我默默的数着，已经十三天没有见过他了，自从上次在录音棚里，他莫名其妙走掉后。
　　呆在剧组里，由于保密的原因几乎与外界隔绝，虽然偶尔想起，也比不过再一次看到他，心头那份如水绵长的思念如同泡沫般翻滚累积。
　　他似乎瘦了些？是饮食不规律吗？仿佛有些疲惫，是工作太忙？
　　胡思乱想了许多，我才发觉自己全身的狼狈，难道就这副模样让他看到？我不禁朝后面躲了躲，对以这个放在心里几年的人，总是显得有些卑微。
　　“我过来看看而已，刘导不用招呼我，你们继续吧，”明均驰挥挥手，眼神朝我和晴朗的方向看过来，居然直接看向了我？
　　墨色的眸子是纯粹的黑，仿佛带着漩涡一般直对上我的瞬间，我几乎连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滞，我仿佛听到自己不规则的激烈心跳。

　　“驰哥？”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明均驰的眼神毫不停留的转了开去，是刚下戏的季少辉。
　　“嗯，少辉，还好吗？”
　　“拍戏嘛，不就那样？”季少辉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柔的，“驰哥怎么有空过来。”
　　季少辉依旧是那身黑色的劲装，高挽的发髻，衬托得他就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般俊美。
　　“来看看你，这个扮相不错，很适合你。”在所有人面前，明均驰自然的揽过季少辉的腰，仿佛已经做了太多次般自然。
　　“那……我们去化妆间里坐坐？”季少辉没有丝毫的拒绝和扭捏，还画着眼线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媚色，伸手贴住明均驰揽着他腰间的手，有意无意的紧了紧。
　　“呵呵，好啊，”明均驰就着这半抱的姿势，与他一起朝一旁的化妆间走去，再也没有往我们这边看上一眼。
　　四周的工作人员若有若无的朝他们看去，或了然或艳羡，却并没有先前看我的那种鄙视。
　　即使再愚蠢，也明白了这两人一定不是表面上的纯粹老板和影帝的关系。
　　突然居然感到心头赌得难受，心仿佛从先前看我的那个眼神中从空中跌倒深渊，伴随着一阵阵抽搐的疼痛，我连忙垂下眼来，不想让人看到丝毫受伤的痕迹。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得过分，连晴朗都没有再喋喋不休……晴朗？我仿佛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连忙看了过去，却一下撞进他惊疑的眸子里，仿佛是偶然窥到了某种秘密。
　　“你？”晴朗先前的坏笑不见分毫，迟疑的试探着对我说道，“你……难道你喜欢均驰？”
　　“没……没有！他，他只是我的老板！”我惊跳起来，声音大得惹来其他人的频频瞩目。
　　我懊恼得像抽自己，居然刚刚忘记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就这么肤浅的将所有的情绪变化根本毫无隐藏的摆在他面前，无法躲藏。
　　“那就好，”晴朗似乎松了口气，“作为朋友，我告诫你一句，千万不要喜欢他，不然受伤的一定是你，更何况你这么一个简单的人，玩不起这种恋爱游戏。”
　　“我没有喜欢！”脸涨得通红，我恼羞成怒的，狠狠的将他搭在我肩膀的手拍了下来，大概只有我才知道是生气还是用这种激烈的情绪掩饰被戳破的难堪。

　　“记得你自己说的话，”晴朗脸上的凝重让我有些恐惧，却在下一秒又恢复了玩世不恭，半真半假的又巴过来。
　　“如果想找人陪，要不考虑一下我？从你第一次闯进电梯，我就觉得你这人很对我胃口，不妨考虑一下？”
　　“……”瞠目结舌，我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终于冷静下来，认真的看向他，“谢了，不过还是请朗少不要再给我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都不考虑就拒绝啊！唉……”晴朗将被欺负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委屈时又笑了出来，“那你现在心情好多了？”
　　“啊？”这看一出是一出的，我实在跟不上他的思维。
　　“呵呵，不过我说的真的，我保证一定会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你认真考虑看看？”
　　“……”还在开玩笑？我此刻只想拍死他！

　　当十几分钟过去，当我补好了妆重又站到拍摄场中，几乎是强迫自己看向季少辉，那眼中愈发不掩饰的得意，让我心头愈发酸涩的同时，也激起了几分的不甘。
　　即使不是我，我也不觉得季少辉才是明均驰的命定之人，因为我依旧能从明均驰眼中看到那亘古不变的冷漠……这一定又是一场交易。
　　场景板在这一刻开始打响……
　　场景已经从破庙变成野外，依旧黑沉沉的夜空中大雨磅礴，狂风夹杂着雨点狠狠砸在泥泞的地面，砸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半挽着纤尘，将她护在身后，长剑直指向前。
　　“你想干什么？”
　　“看兄台如此模样，大概命不久矣，为何不干脆让在下护着这位姑娘离开？”季少辉扮演的皇帝刘政即使在大雨中，也不动如山，在眉眼轻蹙间便是让人不敢违逆的气势。
　　他是刻意的，刻意在明均驰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强大和肆无忌惮，刻意想在明均驰面前将我逗弄得如同玩偶。
　　“兄台是否恶人不得而知，请恕我不敢将尘儿托付，请让开！”我咬牙将台词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口中，告诉自己不能输，不禁是我自己，更是这个誓要将纤尘守护到底的墨衍。
　　我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警惕，将自己的战意毫无顾忌的聚集在眼中。
　　“那我非要管这个闲事又待如何？”季少辉眼中滑过一丝鄙夷和兴味，一柄薄长的剑滑落在他手中，愈发浓重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动作怦然而至。
　　那一瞬间，我仿佛真的看到一个帝王黑衣长袍傲然而立于高台，让人不得不诚服，所以我必须有所行动，不然依旧会像先前那样被压制得宛如一个路人，就像晴朗所说，将最大的情绪灌注于全身，然后用实力宣布这里是属于自己的主场，外人若要进入便只有屈服。

　　蓝凌动了，他挥舞着长剑在夜空中荡出一个冰冷的幅度，告诉自己若退让，纤尘便会跌入万劫不复之中，所以即使拼到最后一刻，也不能退缩。
　　手臂挥动中，湿漉漉的衣袖将雨水划开，我朝着刘政冷冷的笑，宛若潜伏在夜色中的蛇，被雨水晕开的眼线的眼，在这一刻是格外的妖艳和凄美。
　　“那就看看我是否答应！”随着蓝凌的话语，更加犀利的气势如同手中的利剑，拨开雨雾朝着季少辉直刺入去。与季少辉近乎全面压制的气场不同，蓝凌显得更加尖锐而锋利，宛如最为坚韧的利刃，一旦出手便让一切灰飞烟灭。
　　这一刻，两人的气场碰撞，演技从正面争锋相对，刹那间便火花四溅，丝毫不妥协。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对戏！
　　季少辉在此时是异常震惊的，从出道开始他便以爆发力强大为导演所称道，至今七年以来与他对戏的人，有些即使是资历更老的戏骨，偶尔也抵挡不住他戏剧中的强大张力，而面前这个连作品都没有的新人，居然就以自身的气场轻易化解了他刻意针对的演技较量？
　　这个叫蓝凌的，实在不能小觑，单单凭这种遇强则强的逆天的天赋，他早晚会在镜头前大放异彩，不可比拟。
　　要么就和他化敌为友，要么就必须将他扼杀在襁褓之时。
　　毕竟已经出道许久，季少辉在略一愣神之后，便醒悟过来，余光闪电般瞄向惊喜的导演和已经皱眉的明均驰。
　　季少辉突然退缩了，因为他明白，若是继续闹下去，没脸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而刚成为影帝的自己，如今容不得一分大众对自己的否认，季少辉深吸口气，将那份不甘硬生生憋了回去。
　　“兄台这又是何必呢？若你不放心，那在下离开便是，”季少辉退过一步，压迫性的气势顿时如水般，悉数散去，他轻巧的避开那犀利的剑意，在黑暗中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呵呵”再也支持不住自己从心里到身体的疲惫，墨衍以剑杵地跌跪在满是污泥的地上，闷笑出声。看来这一仗……是我赢了。

　　“好戏！”
　　“太帅了！”
　　“蓝凌好样的！”
　　“偶像！”在片刻的安静后，四周响起了无数的尖叫声和掌声，从这一场开始，终于得到了其他演员和路人的肯定。
　　“演得还算不错。”而属于明均驰的声音，更是让我勾起了唇角，虽然如此对戏下来让我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