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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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天空中的乌云波涛暗涌，密云满布，竟看不出天空一丝裂痕，紧缩的眉心是浓浓化不开的忧愁。白露在一边为白何撑着伞，淡漠的看着墓碑上黑白照片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嘴边梨涡浅笑，为照片中的女子平添几分娇俏。墓碑中刻着“爱妻何妙妍之墓”。
白何遗传了何妙妍柔美江南女子的温婉五官，尤其是那双眉眼，似有宛转双蛾远山色，一双桃花秋水，真叫人望眼欲穿，温温顺顺的样子我见犹怜。而站在旁边的白露则是完全不同风格的长相，一头浓密及腰的黑发远远望去的背影像是个民国时的油画美人，深邃的欧罗巴式双眸，与父亲和母亲的都并不相像，倒是笑起来是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狡黠的笑容十足是只小灵狐。
轻轻放下一束白百合，与旁边那一束开始枯萎的百合花相伴，倒也不太寂寞了。是白百合母亲何妙妍生前最爱的花，想不到生前夜夜笙歌，家里访客门庭若市，每天赶赴不同舞会的社交名媛，死后却门可罗雀，令人感叹人情冷暖，不胜唏嘘。白氏姐妹一站就是一连几个小时，默默望着墓碑双双沉默不语，连百合花都要为她们浓浓化不开的哀愁蒙上几分灰。
终于，白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走吧，至少不止我们两姊妹记得阿妈死忌，生前那么爱热闹的人，死后却凄凄惨惨孤孤零零。’白露在一旁终究是默然不语。
下完长长的阶梯，司机老王早已等待多时，教养良好的他却始终没显露半点不耐烦。‘呵，受人几顿饭就得卑躬屈膝，半点怨言叫不得’白露想着，她自己和卑微的司机和女佣又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凡是逆来顺受，起码有人为她和阿姊提供了和从前一搬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再住在几十尺的廉租房里夏天蒸桑拿，冬天藏冰窟，阿姊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芊芊素手都要被柴米油盐磨得粗糙。
路边灯柱下衣着暴露妓女的百般逢迎男人的身体，街边阿婆衣衫褴褛推着台收破烂车子的单薄背影，小巷里一班赤膊上阵的古惑仔的拼命厮杀。早已让她明白生活不易。
但白何和她不同，从小生活在象牙塔的公主。白何的命比白露的要好，何妙妍并非白露生母，白露生母只是个红灯区的妓女，是叫美红还是美玉？她早就忘了。好在她生母记忆比她好，还记得7年前和自己春宵一刻过的白家大少，便在白露7岁那年送回白家，一番疯疯癫癫的闹剧过后，被白老太叫人赶了出去。幸好，白家大少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认定白露是他的亲生骨肉，但看着从前娇娇滴滴掐得出水水来的女子，如今涂着廉价的口红，走样的身材，干瘪的胸部，饱经世事沧桑的面容，这时的白启年也露出了男人的劣根性，只觉得这个女人毁了他初恋的印象，便留下来白露，给了一笔钱她，把她打发回去了。而且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回来找他。她也是个明白人，收了钱就马上走人，于她而言，白启年不过是与她有过露水情缘的一个过客，至于白露是不是他亲生的？管他呢！白启年说是就是吧。人情冷暖，钱最贴心！
可怜了白露从小在白家受尽白眼，让她一早就学会了忍。可能连个天都开始可怜她了，何妙妍将她视为亲生，待她百般好，教她写字，送她读书，教她成为大家闺秀的礼仪，对她说长大后一定帮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生。白露以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白家二小姐，小小麻雀一跃枝头成为凤凰，只需好好读书，安心嫁人，从前在红灯区的打打杀杀，被阿妈的姘头咸湿的日子只是发了一场恶梦。只是好人都不长命，何妙妍天生心脏有问题，在白露13岁那年就去世了，白启年的小老婆万婉仪一夜之间小鬼升城隍带着她的儿子白梓良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白家也是气数已尽了，才由得那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搞风搞雨。再后来，一场金融风暴，差不多把摇摇欲坠的白家连根拔起。白启年也心脏病发作离去。好了好了，大公司被人收购了，剩下一家小小的厂房留给白梓良，好歹是白家少爷，在不济总能混口饭吃，也只剩万婉仪一个人做她白家少奶奶大梦。幸好何妙妍死的早，对这一家子的乌烟瘴气眼不看为净。
家道中落那几年，无依无靠的两姐妹知道白家已无立锥之地，离开白家后，白何去当了打字文员说无论如何都要攻白露读书，一个个曾经的富家小姐妹离她而去，仿佛迟一秒都让她们沾了白家的霉气。白何的手啊，是那样好看啊，白露旧时看着白何画画的时候往往都出了神，阿姊真像象牙塔的公主，但慢慢一日一日都快要让柴米油盐这些鸡毛蒜皮把她的气质磨煞光了。在孤苦无依的时候遇见了蒋桥，愿意在泥泞里拉她们一把，此后，便知福祸难料，连条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又谈何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
在回家的途中，白露望着前赴后继不顾一切扑向车窗的雨点，往事如烟，一幕幕走马灯那样跳出她脑海。明明只是度过了短短的17哉春秋，却偏偏像是经历完别人酸甜苦辣的一辈子。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生出她藏在毛呢大衣里小小的，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握住白何，幸好，她不是只有一个人，她还剩白何，没错这个血浓于水的联系是怎么也切不断的。这让她感到安心。只有白何是不会抛弃她的……
蒋家大宅
蒋桥静默地站在高大的落地玻璃前，深灰色的Anto定制西装把他修长的腿展现的淋漓尽致，全梳上去的刘海露出了剑眉星目，窗外的光线投影出他刚毅的侧脸，白露看得有点愣了神。蒋桥似乎感受到她灼灼的视线，蓦地回了头，那一刹那，白露的失神全落在他眼里。
白露尴尬地打了招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回房间的途中，心还是止不住突突地跳。其实他的心里还是隐隐地畏惧着蒋桥的，这个男人城府太深，永远一张让人猜不透的扑克脸往往让她猜的胆战心惊，即使他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但从他想她们两姊妹伸出援手那一天，她便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手握着这两张皇牌，无非等分胜负那一刻出手，白露看不透这是这场勾心斗角的牌局，更猜不穿牌局后是如何身世飘零的命运。从来命运都自能假借与别人手，留不住，算不出，这流年…
书房
“她们就去了坟墓？”蒋桥坐在红木酸枝椅上，用食指和拇指扣住Cartire镀金打火机，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旋转，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的，她们在何妙妍的坟墓上一站就是几小时，不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哦，对了！好像之前就有人来过了。”司机老王半鞠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向蒋桥汇报。
“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先下去了。”说罢，蒋桥便挥挥手示意司机离开。
蒋桥陷入了深思中，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他想找的…那么，布了这么多年的局也终于可以收网了吧。只是，看着窗外在帮那条叫成吉思汗的拉布拉多犬顺毛的小小身影，他心底里竟有些不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像是恋人的低声絮语般从蒋桥的嘴中缓缓吐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