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光借首诗》荀羊

2、相濡以沫

　　再见到周美娜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情了。

　　如果给人讲故事的时候非要找个青梅竹马来文艺一把，赵优然和钱鑫都是彼此的那个梅和马。

　　钱鑫还在妈妈肚子里头的时候，他爸爸出事儿了，赵优然爸爸刚好是厂里管财务的小领导，帮着他妈妈张罗了不少抚恤的事情，后来连钱鑫这么个铜臭味十足的名字都是赵优然她爸给取的。

　　钱鑫大赵优然两个多月，出生后几乎就是赵优然她妈一块儿带大的，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辗转在赵妈妈和钱妈妈这样精明强干的女人手中，钱鑫给人的感觉有点儿，额，委婉。所以在上大学前的漫长岁月里，钱鑫扮演着合格男闺蜜的角色，而且是被呵护的那种。

　　如今可不一样了，钱鑫名俗人不俗，大学在H大学英语，把美帝的风骚韵味学到十二成，毕业后又在新东方传道授业解惑挣钱，然后果断背着相机追逐梦想去了，把苟活这种事儿交给了赵优然这样的俗人。

　　此时他穿着清爽的白T恤和牛仔裤，踩着故意做旧的帆布鞋，看着对面头发扎得一丝不苟的赵优然嫌弃道，“能不能把你头上那撮毛放下来，神烦你现在这张精英脸。”

　　赵优然嘴里嚼着蛋糕，含糊道“我今天上午有个presentation，这可是姐姐我起了个大早才绑起来的。”说着还甩了甩卷翘的马尾，钱鑫则在对面夸张地做呕吐状。

　　不过其实说到精英脸，赵优然觉得，钱鑫才是正统的衣冠禽兽。抛开人家越来越洒脱的自由职业者装扮不谈，单看五官也是浓眉大眼、端端正正的外交部发言人的脸，不说不笑的时候绝对可以网罗大批外貌协会少女心。不过高中的时候赵优然就因为改良了一句俗语而广受好评：静如处子，动如钱鑫。

　　钱鑫正说到今年北城一高出了个数学竞赛保送的文科大牛，赵优然便说到，“是啊，叫周美娜，挺好的小女孩儿。”

　　钱鑫恶心巴拉地笑起来，“是嘛，我就喜欢挺好的小女孩儿。”

　　“别，你祸害祸害祖国山水和非洲母狮子就行了，别祸害我们纯良小学妹啊！”这话真不是冤枉他，曾经赵优然一度为钱鑫的性向担忧，后来钱鑫看到赵优然的百度浏览记录后炸毛了：“赵优然，你觉得我是gay？”
　　赵优然的厚脸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担心，哎，不是担心性向，是担心，那个，嗯，体…体位。”
　　钱鑫反应了好久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咬牙切齿，“你！哪儿学的有的没的，谁告诉你所有的娘炮都是小受啊？告诉你，老子是直的。”

　　后来看钱鑫乱花丛中翩翩起舞不亦乐乎，赵优然确定，您是直的。

　　钱鑫不屑地咬着吸管，“哪能呢，知道什么是成功男士吗？我就是成功男士，我老婆现在必须还在上幼儿园呢！”

　　基本上他们两个就一直这么互相恶心、互相嫌弃着，以前的同学说他们俩凑一块儿就互吐口水，人俩人齐刷刷特得意地回你个白眼儿，“古人管这叫相濡以沫！”

　　他们正愁无聊时，赵优然接到了周美娜的电话，不问三七二十一，果断到楼上请了下午的假，潇洒地招手叫车去T大。

　　北京的春天来去匆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粉紫的玉兰已有大半被抽枝的绿芽取代，钱鑫故作深沉地说：“以前，我也老是在这儿等你。”

　　赵优然当然没必要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滚，我不住这栋楼！”

　　所以周美娜走来时看到的便是赵优然用尖头高跟鞋踢向钱鑫的一幕，当然，笑着躲开的也就是“动态的钱鑫”。

　　周美娜穿了学院风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看着比上次见面明亮了不少。钱鑫不着痕迹地瞪了赵优然一眼，眼中之意无非是“叫你影响老子形象”。

　　赵优然笑着和周美娜打招呼，然后介绍道，“钱鑫，也是北城一高的，叫他贱鑫就行。”

　　周美娜圆圆的眼珠再次放大，“剑心？学长也是星星？还是喜欢峰峰？我都喜欢诶！”

　　赵优然和钱鑫都有些怔忡，互相看了一眼，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周美娜倒是不在乎地笑笑，转移话题道，“哦，对了，学长，我也老是听到曹老师夸你呢！”

　　赵优然笑看着钱鑫伸手揉了揉周美娜的蘑菇头，“小机灵鬼，我高中可不在火箭班，曹大人可不认识我。”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朝学校外头走着，周美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以前很喜欢的一本小说拍电影了，之前上映的时候没赶上，今天看到中关村又有场次，我自己没出过T大，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借你的光看电影了呗，挺好的，好久没正儿八经做电影院里头看电影了。”钱鑫接过话茬。

　　到了影城，买票进场，钱鑫又兴冲冲地抱来果汁和爆米花塞给周美娜和赵优然，周美娜有些好笑的看着赵优然，赵优然则是无声地口型传递，“傻透了。”

　　正要落座，钱鑫硬是挤进了两个女生之间寻找男性尊严。

　　电影的色调很好看，演员也是很流行又养眼的人选，只是看着看着周美娜发现钱鑫开始坐不安稳，老是挪挪屁股、清清嗓子，于是不禁朝右侧看了一眼，视线穿过钱鑫的后脑勺看到了影院灯光下侧脸显得异常苍白的赵优然，钱鑫似乎在说什么，赵优然极淡地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紧荧幕。
　　钱鑫突然扭过头碰了碰周美娜的胳膊，“你去不去洗手间？”

　　周美娜莫名其妙，摇头。

　　钱鑫又说，“喝那么多果汁，去吧，你不去学姐说不定想去呢！”

　　周美娜忙探头小声问道，“优优姐，你去洗手间吗？我可以陪你去。”赵优然慢慢转过头，看定钱鑫后转向周美娜，笑着说，“别理他，我不去。”

　　电影到最后，男主角和女主角还是分开了，周美娜一直到吃完饭时眼睛还是肿着的，钱鑫说说笑笑的本事发挥作用，两人把周美娜送回了宿舍。

　　钱鑫则是照例蹭在赵优然一居室里的客厅沙发上，赵优然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卧室前终于站定到钱鑫面前，笑着说，“我没事儿，真的，钱鑫，我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