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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异星囚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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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来自地球的科学家,被关押了整整20天,才受到审讯。
时间能抹平一切,二人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和焦躁中平静下来,沉着地面对审讯。
审讯官自称是花园城第23区首席警官,官衔相当于地球上的警察局长,是3858型生物机器人。左右是陪审员和书记员,门口还站着两名警卫,清一色阴阳脸、阴阳服。另一个是指派给被告的辩护律师,脸上挂着永恒的微笑。若不说明,很难相信他也是一个机器人。
警察局的审讯室出现辩护律师,二人很意外,也很纳闷。
审讯程序与地球上的大同小异。问完姓名年龄之后,便是一件件地核实犯罪事实,然后,出人意料地开始宣判。
“警官先生,请等一等!”梅韵一听要宣判,差点跳了起来。
“被告阿梅,我再一次提醒你,在人类面前,我们是公仆,在罪犯面前,我们是老爷。叫老爷!”警官第三次纠正了梅韵的口误。
“是!警官大老爷!”梅韵扯开嗓门大叫,然后低声感叹道:“机器警察也喜欢当老爷,真他娘的匪夷所思!”
吴良斐低声:“大概是作威作福惯了,□□。”
律师笑吟吟说:“是生物脑在作祟,电脑没有这种嗜好。”
“肃静!”警官高叫。“被告阿梅,你要说什么?”
梅韵道:“请问警官先……大老爷,你是警官大老爷,还是法官大老爷?”
“当然是警官……”
“请问贵地有没有法官,有没有法庭?”
“当然有……”
“既然有,请问警官大老爷,你作为警官大老爷,怎么可以越俎代庖,独揽一切?难道贵地的法律,允许警官大老爷替代法官吗?”
“是的,可以替代。”回答很明确,不容置疑。
梅韵颇感意外,愣了愣,说:“我不明白,请解释一下。”
“说来话长,且与本案无关,不必解释。”
“我要求司法解释!”梅韵不肯让步。如何判决无关紧要,他想搞清楚,这个星球上的警察,何以能够取代法官的权力。
“我说过,此事与本案无关,不予解释!”
警官也不肯让步。眼看陷入了僵局,梅韵有些不知所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同伴。吴良斐皱了皱眉头,朝律师努了努嘴。
梅韵会意,大声说:“律师先生,请问,你在这里的责任是什么?”
“尽最大努力,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利。”律师回答。
“我要求警官老爷做出司法解释,这个要求是否合法?”
“完全合法,这是他的生物脑在偷懒。”律师表示认可。“警官先生,任何司法解释的要求,都是合法的,你有义务做出正面回答。”
“浪费时间!也罢,那我就告诉二位。”
警官的语气颇为勉强。他告诉二人,由于花园国的犯罪率,多年来一直很低,使得法庭形同虚设,法官们无所事事,造成很大的浪费,因此,国家决定撤销常设法庭和固定法官,组成若干个法官团,再划定的区域内巡回办案。法官不在期间,各地发生的民事和普通刑事案件,由所在地的警察局组成临时法庭予以审理。既是说,某区的首席警官,可以行施法官的权力。
“二位,,听明白了吗?”
“啊?哦,明白了。”梅韵猛然回过神来,脱口说:“真他娘的咄咄怪事!”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现在可以宣判了,大老爷!”
警官拿起刚刚打印好的判决书,开始宣判:“阿梅,男,现年32岁;阿飞,男,现年33岁。二人自称来自北极地区的一个叫地球的小部落。他们来到本城以后,在一天之内,连续触犯刑律。经审讯,二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现依次判决如下:二人初到本城,便闯入“天天乐”超市行窃,被当场捉获,按律各判处苦役11天,并处罚金11000元……’’
“请等等!”梅韵忍不住叫了起来。
“住嘴!”警官喝斥。“再敢插嘴,以咆哮公堂论!有什么疑义,等判决结束以后再申辩!”
“忍忍吧!”吴良斐拽了拽同伴的衣角。梅韵不得不忍气吞声。
警官继续判决:第二,以弃物罪,各判处苦役10天并处罚金10000元;第三,以非法占有罪,各判处苦役15天,并处罚金15000元;第四,以周济匪类罪,各判处苦役30天,并处罚金30000元;第五,以污染环境,破坏公共卫生罪,各判处苦役50天,并处罚金50000元……
梅韵猛然站起,张嘴又要叫,吴良斐急了,一把将他拉回座位,低声说:“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这话是谁说的?”
警官看了看二人,继续宣判:“第六,以纵放要犯罪,判处苦役250天,并处罚金250000元;以防卫过当,伤害他人罪,判处苦役500天,并处罚金500000元。数罪并罚,共处苦役866天,并处罚金866000元。二位若对判决不服,可在20天内提出上诉。二位要上诉吗?”
二人听到越来越重的判决,不觉傻了眼,呆呆地望着警官。律师提醒道:“二位,判决结束了,有话快说!”
梅韵如梦初醒,慌忙站起,申辩道:“商场的事,经老妇人调解,他们表示不再追究了,大老爷,你怎么又把它提出来了呢?”
警官道:“如果此后二位不再犯事,此事当然不再追究,可是,二位离开商场以后,又屡屡触犯法律。这叫犯有前科,懂了吗?”
“懂了。”梅韵无疑徒费口舌。“那么,第二、第三条又如何解释?”
警官指了指墙上的显示屏:“请看监控录像,二位将老妇人所购物品抛弃一半,构成弃物罪;将另一半居为己有,购成非法占有罪。”
梅韵辩解道:“那是老妇人要我们丢掉的。”
律师插言道:“此言差矣!老妇人要你去杀人,难道你也听吗?”
梅韵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吴良斐喃喃说道:“非常奇妙的逻辑,非常奇妙的判决……”
梅韵恨恨地瞪了一眼律师,说:“请问什么是周济匪类?我们几时结交匪类了?”
“二位在侯车亭与一个克隆人逃犯交谈了45分又21秒,并送给她许多食物和水……”
“她是个乞丐!”
“她首先是逃犯,进尔沦为乞丐!”
“你们知道她的存在?”
“我们对辖区内所发生的一切,无所不知。”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抓她呢?”
警官振振有词:“乞丐是一种古老的职业,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因此,国家允许一定量的乞丐存在。此人恰好在允许范围之内,而且,她的生命即将结束,所以,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们就不会动她。而二位送给她很多食物,使她的生命得以延续,不仅违背了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也触犯了法律。”
“警官大老爷,你真是太仁慈了。请问什么是污染环境罪?”
警官以目遥控,屏幕上出现了二人在墙角小便的情景。梅韵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律师举掌示意,说:“警官先生,我对此项判决有异议。”他总算开口了。
“请讲!”
“城市公共设施管理条例中,有关公厕这一条规定,公厕布局,应该最大限度地满足公民的需要。不论公民在什么位置,当他需要簦厕时,距其最远的公厕,不得超过500米,而且必须配备明显的标志。而我的当事人当时所处位置,经反复核查,前方的公则,据他们1204米,后方的公厕,据他们969米,而且没有任何标志。警官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警官说:“我的电脑里没有这方面的资料,请你解释。”
律师道:“这意味,这你的第五项判决不能成立。而且,我的当事人还可以以此投诉公共设施管理署,要求国家赔偿。”
“不就是一泡小便吗?未免小题大做了吧?”警官不以为然。
律师说:“既然是小题大做,你为什么要以此判处我的当事人50天苦役呢?”
警官无语。律师侃侃言道:“我查阅了我的当事人被捕以后,法医对其所作的体检记录。记录表明,他们的身心健康,已经收到了严重伤害……”
警官插言道:“这个问题很严重,请说详细一点。”
律师道:“资料表明,人类的膀胱,最大安全贮存量为500毫升,排泄时间约需60~70秒,超过这个限度,就有可能伤害器官。据监控系统记录,我的当事人的排便时间,分别为154秒和148秒。即是说,他们的膀胱里,曾经因为在国家规定的范围内找不到公厕,而被迫储存了超过1200毫升的尿液,超过人类安全贮量2.4倍。体检记录也表明,他们的膀胱曾经超限膨胀,在接受检查时,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切证据表明,由于公共管理署的疏忽,使我的当事人的身心健康,受到了严重损害,尤其是阿飞先生,受害尤为严重。在接受检查时,不仅精神萎靡,还伴有严重的脱水症状,中度的精神恍惚和严重的肠胃痉挛,口腔内有胆汁和胃液成分。这一切,是不是因为膀胱受损导致的,还有待于请教专家。因此,为了确保当事人的合法权利,一,强烈要求撤销第五项判决;第二,对公共设施管理署提出正式投诉,并要求对我的当事人给予国家赔偿……”
耳听着律师慷慨陈词,梅韵和吴良斐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律师所言不差,二人当时的确是憋急了又找不到厕所,才不得不找了个墙角打开了龙头。至于吴良斐的其他症状,系呕吐和恐惧所致,不关膀胱的事。
梅韵低谓同伴:“老吴,你说咱俩像不像两只猴子?”
“都像,两只大马猴,四只机器猴……”
“肃静!”警官大声制止。“律师先生,你的陈述的确不无道理,不过,那条大街比较偏僻……”
“条例中并没有繁华与偏僻的区别!”律师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警官的话。
“唔,我刚刚调阅了条例,果然如你所言。很好!我宣布,第五项判决无效!”
“谢谢你!警官先生,投诉公共设施管理署的诉状,我已经拟好了,马上可以打印出来,正式递交给你。”
“很好!对第六、第七两项判决,你有异议吗?”
“有!我认为量刑不当。”
“讲依据!’’
“第一,我的当事人来自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几乎完全不了解我们的法律,当那几个康科人朝他们奔来时,他们本能地采取了避险动作,所以,所谓纵放要犯的指控,不能成立。’’
“你的依据不能成立!”警官一口否决了律师的理由。“全球的夹地人都懂得,无论何时何地,一旦发现康科人跑出他们的保留地,不管他们是不是恐怖分子,都要毫不犹豫地予以捕杀。因此,你所陈述的不了解本地法律的依据不能成立。此外,那条巷口,原准备布置一个岗哨,当执勤者前去布哨时,二被告正巧站在哨位上,使执勤者误以为是志愿者而放弃了哨位,直接导致了三要犯脱逃。还有,据可靠情报,这批恐怖分子中,有恐怖组织头目潘多之子,最凶残的杀手阿多在内。希望脱逃者中,没有此人……”
吴良斐瞥了一眼同伴,心想:“原来那些隼脸怪人,就是康科人。从那些被杀者拼命掩护的情形来看,脱逃者中,必有重要人物。这些机器人的分析能力,太差劲了……”
梅韵耳语道:“他们的思维能力和分析能力,都局限在人类圈定的框架之内……”
律师反驳说:“那只是假设,我们不能以假设滥入人罪。所以,我要求酌情减免……”
“不可以!”警官断然否决。“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二被告在错误的时间,站在错误的地方,便得为此负责!律师先生,对于第七项,你有异议吗?”
“有!”律师瞥了一眼当事人,似乎有些犹豫。“在以往的案例中,防卫过当者,只要没有致死致残他人,最高也只判60天,而你对我的当事人,却判了500天。请问,这么重的判决,你的依据是什么?”
警官说:“此项判决,是根据2169指令做出的。”
律师一听这个指令,顿时哑口无言。
梅韵问道:“大老爷,什么是2169指令?”
“无可奉告!”警官拒绝解释.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谁要伤害了那些未成年人,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二位要上诉吗?”
“要上诉!律师,马上打印上诉状!”
律师笑吟吟地叹了口气,说:“我非常同情二位的遭遇,也对未能更多地为二位减刑深表遗憾……”
“律师先生,你想说什么?”
“我想奉劝二位,不要上诉。”
“为什么?’’
“上诉案件,只有法官团才能受理。”
“我正要他们还我公道!”
律师又叹了一口气,说:“法官团10天前离城他往,通常,二年后才能重返本城。”
“二年就二年,我们愿意等!”
“二位的刑期是816天。”
“对呀,怎么……”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一年有多少天?”
“999天。”律师回答。
梅韵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听律师说道:“如果胜诉,二位可以得到巨额赔偿。不过,这种机率不超过10%。此案情节简单,量刑也没有太大的出入,法官团不回推翻重审的。如果败诉,二位就要从头服刑。”
“什么?”
“而且,在法官团到来之前,二位要一边等待,一边服刑,即使刑满,也不能离开。”
“如果上诉失败,这两年的牢就白坐了?”
“是的……’’
“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法律!’’梅韵怒不可遏。
“被告阿梅,请你冷静,不得咆哮公堂!”警官大声警告。
“去你娘的!举手投足都犯法,是么鬼世道!”梅韵冷静不下来。
“被告,你说什么?”
“报告大老爷,我们远道而来,不懂贵地法律,放个屁也犯法,寸步难行呐!’’
警官说:“再不改排放的地方排放废气,当然犯法。”
梅韵还要发作,吴良斐慌忙拽了拽他的衣角,战兢兢说:“别……指令长,随遇而安、随遇而安……”
“随他娘的……”梅韵猛然一机灵,心智立清,登时泄气。苦笑道:“真他娘的要随遇而安了……”
吴良斐见他安静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咕哝道:“以卵击石,智者不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干什么来了?”
梅韵朝他翻了个白眼,没有做声。
警官催促说:“二被告,要不要上诉,快做决定!”
梅韵赌气不语,吴良斐接言道:“不上诉了,大老爷。”
“唔,既然不上诉,判决马上生效。二位必须在三天之内缴清罚款,逾期一天,加收10%的滞纳金,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老爷。”
警官的目光转向警卫,似乎要下令带人。律师忽然站起,大声说:“警官先生,现在是否可以提交二位原告,我的当事人阿梅、阿飞受害案的诉状?”
梅韵听到“原告”二字,心中一动。
“什么诉状?”
“即花园城公共设施管理署,因管理不当,致使二位原告膀胱受伤,身心健康受到严重损害案。”
“唔,请呈上诉状,我现在就立案……”
机器人的电脑通过无线网络,互通信息,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书记员便将律师草拟的诉状打印出来了。
警官接过诉状,逐字逐字地念了起来。梅韵趁机问律师,如果胜诉,会是什么结果。律师说,如果胜诉,每人可以得到1000万以上,5000万以下的国家赔偿,而且胜诉的机率很高。
“上帝啊!”梅韵失声低叫。“这么多的钱,再判800年也值得,可他娘的一分也拿不走。”
吴良斐也来凑趣,慢悠悠说:“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狗咬尿泡,味道不错。嘻!”
“诸位,肃静!”警官敲了敲桌面。“经查,此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可以立案。”
梅韵说:“谢谢你,大老爷,请问什么时候开庭?”
警官说:“本案还需要做一些调查取证工作,10天以后开庭。届时,我会通知二位。还有,二位现在是原告,不要再叫我老爷。”
“是!警官先生,请问本案的被告是谁?”梅韵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当然是公共设施管理署。”
“你刚才说,从现在起,我们是原告?”
“是的。”
“被告未到,原告还要等10天吗?”
“是的……“
“这期间,原告应该干是么?”
“回去等候,如有新的证据,可以继续收集。”
“你是说,要我们回家去等10天?“
“是的……”
“这是最后的判决吗?’”
“用词不当,但亦无不可……’’
“不会再改变?”
“开玩笑!作为警官和法官,我在此所做的每项决定,都代表着法律,岂能随意改变!”警官被一步步诱入了馅井,仍然懵懂不知。
“谢谢你,警官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警官伸出手掌,说:“二位请便!”
梅韵的脸上,浮出捉狭的笑容,拉起同伴大步向外走。吴良斐亦步亦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战战兢兢。眼看再走一步便可跨出门外,忽闻一声沉喝,吴良斐全身一哆嗦,坐在地上。
梅韵早就料到走不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喝令“站住”的竟是自己的辩护律师。
“律师先生,是么事呀?”他走到律师面前,故作糊涂。“警官说了,10天后开庭,届时,再请你为我们服务,再见!”
“站住!”律师沉喝。“二位,法律神圣不可亵渎,请勿拿它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梅韵恼羞成怒,板起了面孔。“你这混蛋干什么来了?你作为律师,不但不为
我们说话,反而处处和我们为难,甚至和警官作对。你是天上的神,还是总统国王,可以肆意妄为?”
“我在维护法律的尊严……”
“去你娘的尊严!你他娘的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塞了一撮死人的脑髓,便以护法者自居了。维护法律有警官先生和成千上万的警察们,你算哪根葱?警官先生,我刚才正要执行你的决定,但却遭到了律师的阻挠,请问这里谁说了算?”
“法律说了算!”律师抢着回答。
警官的人造眼变幻不定,仿佛陷入了困惑和矛盾之中。
律师感觉到了警官的电脑信号紊乱,电压升高,赶忙提醒说:“警官,这是人类惯用的伎俩,你上当了!”
“警官先生,他在挑拨你仇视人类。”梅韵针锋相对,继续挑拨离间。
“不可以!”警官大叫。
“什么不可以?”律师问道。
警官大声说:“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机器人都不可以仇视人类,更不可以与人类为敌,这是铁律!”
律师说:“我没有要你与人类为敌……”
“但你在煽动对人类的仇恨。”梅韵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律师的话。“警官先生,一个机器人的行为,如果威胁到了人类的安全,该如何处置?”
“一个机器人,如果触犯了机器人七禁律中的任何一律,当按律销毁!”
“我没有!”律师申辩。“我在纠正你的错误……”
“谁的错误?”梅韵恨透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一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警官的错误……”
“什么错误?他说,机器人犯了七禁律中的任何一律,都要按律销毁,这话错了吗?”
“不是这一句……”
“那就是前一句,这句话是,机器人不得仇视人类,更不得与人类为敌。警官先生,他不但要你仇视人类,还要你与人类为敌。他在煽动机器人反抗人类……”
梅韵推波助澜,煽风点火,咄咄逼人。愤怒中,他忽略了一件事,机器人不会因为人类的羞辱而大动肝火,也不会被人类的情绪所左右。
吴良斐有些看不过去,劝道:“他只是一部机器,你跟他较什么劲?”
梅韵恨恨地说:“这家伙吃里扒外太可恶,我要好好教训他一下,顺便了解一下,这些家伙的思维能力达到何种程度。”
吴良斐说:“适可而止吧……”
“都给我住嘴!”警官喝道,然后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吴良斐叹口气呻吟道:“机关算尽太聪明……”
梅韵暗暗踹了他一脚,朝他吹胡子瞪眼。吴良斐微笑不语。他此刻心里很踏实,他觉得,只要有指令长在,即使判上800年,他也不在乎。
律师说:“你被原告和被告这两个词给搅昏了头。”
“啊……”警官呻吟。“我的电脑乱了……错了……没错……错了……”
律师笑吟吟地说:“你判他们816天苦役,这没错,错就错在这一判决尚未执行,你又把他们当成原告予以释放。警官先生,你错得太离谱了,简直是拿法律当儿戏,作为执法者,这是不可饶恕的……”
“啊!原告、被告……错了、没错……”呢喃声中,警官的头上冒出缕缕青烟,接着,头一低,不作声了。
律师笑吟吟说:“他死了,把他拖出去!”
陪审员和书记员对长官的死视若无睹,听到律师的吩咐,将死机器人拖走了。
一个活生生的机器人,说死便死,二人看得矫舌不下。梅韵指责道:“律师老爷,你谋杀了他。”
“不!是你谋杀了他。”律师满面笑容,反咬一口。“你故意连续使用原告、被告、最后的判决等等术语,在他的电脑里确立了你的原告地位,然后又以‘最后的判决’一词,使他的电脑误以为前面的判决已经撤销。他自己也犯了一个错误,即:前案虽然已经生效,但还没有执行就开始受理后案,而后案又缘自前案,这就很容易使二案混为一谈,加上你的故意诱导,使他的电脑产生了严重紊乱。”
“你们的电脑这么容易紊乱?”
“没有的事!他的电脑是五年前的老型号,曾经受过一次伤,早该淘汰报废了。生物脑发现了电脑的错误,也看穿了你的诡计,电脑却固执己见,双方相持不下。最后,电脑不堪重负,烧毁了。’’
吴良斐问道:“那生物脑呢?”
律师说:“生物脑与电脑相辅相承,不能单独存在,电脑一毁,生物脑也因为失去保障而死亡了。”
梅韵说:“我记得,是你先提出原告一词的,而现在,你却想嫁祸于我,你小子好阴险。”
“没有的事!我无意嫁祸……”
“你已经这样做了。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摆脱蓄意谋杀的嫌疑。你处心积虑,蓄谋已久了,是不是?”
吴良斐吃惊地望着律师,阴谋陷害,蓄意谋杀等等,历来都是人类的专利,说什么也令人难以相信,天堂星的机器人也会干这种勾当,而律师的自白却使他不得不信。
“坦率地讲,我喜欢权力,喜欢首席警官这个职位。我一直在等待时机……”律师直认不讳。机器人不口是心非不撒谎,这一点很可爱。
吴良斐询问何为“2169指令”,律师说,它的全称是“特殊人群及其子女保护条令”。
“什么是特殊人群?”梅韵插言问道。
“就是国家高级公务员和社会名流。”律师回答。
吴良斐说:“在这个星球上,已经不存在夫妻和家庭了,人口的繁殖,不再依靠自然生育,那些特殊人群,哪来的子女?”
律师解释说:“你说的没错,不过,特殊人群例外。譬如社会名流,他们仍然保持着传统的继承方式,即是说,他们的财产,仍然由具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属继承。这些直系后代,是由克隆人为他们孕育产生的。”
梅韵问:“那些高级公务员的后代,也是这样产生的吗?”
“是的。”律师回答。“这些人的后代,受到国家的严密保护,他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谁若伤害了他们,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二位因此而被判了500天,其实不算太重。”
“那些康科人囚犯,大可明正典刑,为什么要由那些未成年人,用原始的方式当街杀戮?”
“这是一种传统的演习和训练。”律师的话使二人深感震惊。“夹地人和康科人之间的种族仇杀,由来已久。那些未成年人是国家的栋梁,这样做的目的,一是培养他们的胆略和勇气,激励他们的斗志;二是提醒他们,牢牢记住康科人这个可怕的敌人。”
“康科人真的非常可怕吗?”
“是的。”
“这样的训练经常进行吗?”
“每个夹地人,成年之前,都要经过多次这类训练。不过,普通人只能在模拟场景中受训。”
吴良斐问道:“高官子女,可以继承父职吗?”
“一般说来,高官子女,或者成为高官,或者成为名流,二者必居其一。”律师有问必答。
“你能得逞吗?”梅韵突然转换了话题。
律师似乎很难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错愕未答。
“我是说……”
“他们同意了!”律师高叫,然后大步上前,坐在了警官席上,居高临下,望着两个外星囚犯。一对人造眼闪闪发光,语气中也似乎充满了欢悦。
“我刚刚接到任命,从现在起,由我行施第23区首席警官的一切权力!”
“你成功了,祝贺你!”梅韵冷冷地祝贺。
“谢谢!”
“你没拿我们垫背吧?”
“绝对不会,而且,我还要感谢你。”
“你的话使我毛骨悚然。”
“是真的。”律师的语气热情洋溢。“如果你不跟我争论,前任警官就不会死,他不死,我就得不到这个职位。所以,我感谢你。”
“你仍然认为是我弄死了警官,还想嫁祸给我?”梅韵心惊胆颤。
律师手掌一挥,大声说:“什么话!我们机器人,还没有人类那么卑鄙,从不搞尔虞我诈,栽赃陷害的勾当。它是由于超期服役,线路老化而猝死,与任何人无关!”
律师信誓旦旦,梅韵仍然满腹疑虑,说是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半人半机器的家伙。吴良斐则浑不在意,他只关心他感兴趣的问题。
“生物脑能不能左右你们的行为?”
“我们的生物脑是由人类肝细胞培育的,坦率地讲,它常常产生一些卑污的念头困扰电脑。譬如,我喜欢这个职位,就是生物脑怂恿的。电脑觉得这个主意可以更加充分地发挥作用,就认可了……”
二人听得啧啧称奇。地球人类早就开始广泛地运用干细胞技术,但这种将生物脑与电脑、电脑与人脑融为一体的技术,尚处于初级研究阶段。
吴良斐耳语说:“能不能让他给我们减点儿刑?”
“把握不大,试试看。’’梅韵点点头,大声说:“请问,你现在是律师,还是警官?”
“既是律师,也是警官。”
梅韵一听,便觉得希望渺茫,但他仍然问道:“律师先生,你曾说过,前任警官所作的第六、第七两项判决,量刑不当,是否可以重审……”
“不可以!”律师断然否决。“此案已定,不可更改!若要重审,必须作为上诉案,由法官团重审,恕我爱莫能助!”
梅韵本不指望这家伙能扭转乾坤,也不希望马上就出去。如果现在就无罪释放,他们马上就面临着食宿问题。体验一番异星囚犯生活,也是一大收获。
“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哦,囚车10分钟后倒。我得到新职位,二位是唯一道贺的人,所以,我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二位。”
“怎么帮?”二人将信将疑。
律师说:“我的前任决定送二位去采石场服刑,那里的条件非常严酷,因此,我改判二位去郊外的垃圾场服刑……”
垃圾场分现代场与古代场。古代场在100公里之外,现代长就在近郊,分东、西两场。
现代场里的垃圾,有一半是未开封便被抛弃了的形形色色的物品,有数百名囚犯在此分捡垃圾。工作轻松,收益丰厚。
梅韵和吴良斐被押送到了西场。
没有高墙电网,没有荷枪实弹的军警,几排简易板房,几圈铁丝网,几十名看守,便是一座临时监狱。
监狱长高高胖胖,一双三角眼在两只新来的羔羊身上溜来溜去,。吴良斐战战兢兢,躲在梅韵身后大气不出。
梅韵笑嘻嘻说:“别看了,长官,进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扫描过多次了,刚才又扫描了一次,没有违禁品。”
监狱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二位住单间,还是住大房?”
梅韵问道:〉“单间怎么讲?大间又如何?”
狱长说:“单间每天1000元,外加伙食费2000元。大房是通铺,每人每天10元,外加伙食费50元,决定了就去交费。’’
梅韵笑笑说:''你知道我们判了多少天?’’
“知道,816天。’’狱长回答。
梅韵说:“还有816000元的罚金,从后天起,每天还要增加10%的滞纳金。所以,我们除了这身衣服,一无所有,要不,把我们退回原处?”
“那就先欠着。”狱长皮笑肉不笑。“他们没告诉二位,当滞纳金累计到与本金相等以后,便要进入本金,并以此为基数,征收滞纳金?你没算算,等你刑满释放,这笔罚金,会翻多少倍?”
“没算过,是多少?”
狱长“嘿嘿”一笑,说:“我没细算,大概是好几千亿吧……”
“上帝啊!”梅韵绝望地呻吟,吴良斐则面如死灰。
“届时,二位如果缴不出罚金,恐怕要永无出头之日了。”
梅韵顿足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由它去吧!”
狱长说:“你倒很豁达。二位若想减刑,我愿意效劳。”
“如何减”
“第一,要乖乖地服刑。”
“我们都很乖。”
“第二,判一天刑,并处罚金1000元,若想减刑一天,必须付出10倍的努力。”
梅韵心领神会,苦着脸说:“尊敬的老爷,如果可能,我们愿意付出百倍的努力,可是,这场官司,已经使我们精疲力尽,想努力也是有心无力啊!”
“唔,说得也是。你的表很特别,功能一定很多吧?”
梅韵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腕上的表。它是二人唯一的通讯工具,万一“小蜜蜂”找不回来,还要靠它召唤“幸运号”呢。
“小蜜蜂”可能出了问题,二人被捕的最初几天,还能接收到它的反馈信号,后来便杳无音讯了。
他急中生智,取下手表递给狱长,轻描淡写地说:“你看看,是不错,警官老爷也赞不绝口呢。”
狱长眉头一扬,说:“你怎么不送给他呢?”
梅韵技巧地说:“他戴了两天,临走时又还给了我。我们的案子尚未了结,他要我们和他随时保持联系。”
狱长点点头,一边把玩手表,一边赞道:“唔,不错,计时、通讯、拍照、电脑、还能探测有害射线和有毒有害物质,真不错!”说着,依依不舍地将表还给了梅韵,唤来管理员,吩咐将二人安排在九号囚室。
九号囚室约30平米,上下通铺,共20个铺位。这时,囚徒们刚刚收工,回到囚室准备午餐。管理员没有为他们指定铺位,把他们带到囚室便离开了。
囚徒们鸦雀无声,一双双森冷得怪眼恶狠狠地注视着新来者。吴良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不仅连打几个寒噤,登时呼吸急促,腿肚子开始抽筋,摇摇欲坠。梅韵则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面孔,扫了一眼囚徒们。不多不少,18颗光头,再扫一眼床铺,上铺枕头10,下铺枕头8,左首空出一大块。他心中有数了。
“上面住了多少人?”他指着上铺,敞开大嗓门喝问。
一个年轻囚徒,瞥了一眼坐在桌边的一个黑金刚,低声说:“10个。”
“下面呢?”梅韵的手指指向下铺。
没有人回答,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金刚。此人身高二米,头如栲栳,眼如铜铃,肩阔三尺,臂如牛腿拳如钵,当面一站像座山。正是那种天地王大,老子王二的强梁豪霸型人物。
“下面住了多少人?”梅韵偏偏对他视而不见,再次喝问。
仍然无人回答,所有的目光仍然望着黑金刚。黑金刚则双眼望天,满脸不屑之色。
梅韵朝众囚们笑了笑,说:“既然没有人回答,大概那儿没人住,这两个空位归我了!”说着抬腿往前走。
面前突然伸出一条粗壮的臂,黑金刚沉声说:“睡地铺去!”
梅韵的脸色阴晴不定,吴良斐知道要出事,慌忙向后退。梅韵是他心中的偶像,他一点也不为他担心。他之所以往后退,是想为同伴腾出足够的施展空间。
梅韵忽然咧嘴笑了,说:“别那么凶巴巴的,老兄。你以为你的拳头大,便可以睥睨天下,为所欲为……”
“找死!”金刚发怒了,巨掌一伸,当头便抓。
“你老兄有苦头吃了……”吴良斐怜悯地望着金刚。
梅韵疾退半步,左掌反掌叼腕,右掌天王托塔往上送,用上了五成力。叼住了,也托中了,又关节错位声传出。
“啊噢……”金刚嗥叫,抱肘踉跄后退,靠住墙抱着肘面如死灰,汗如雨下。
“你……会妖术……”
“去你的!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哪有妖术?你见鬼了吧?”梅韵笑容可掬。“肘关节可能要毁,不过不打紧,你可以换一个机器关节,反正你们喜欢换东换西,多换几回也不打紧。你叫什么名字?不说是不是?”
金刚打了个寒颤,说:“土……土珠……”
“哦,土珠。”他朝床边一坐,大声说:“这地方归我了,谁还不服?”
没有人作声,他指着金刚凶狠地说:“你,睡地铺去!胆敢走近一步,哪条腿先伸过来,先卸掉哪条腿!”
“我的被……褥……”金刚结结巴巴。
“是你带来的吗?”
“不……是……”
“不是凭什么要拿?滚!”
金刚满眼怨毒,唯唯后退,依着墙根坐下了。
梅韵走到中央,大声宣布:“现在,我是第九室的头,哪位不服,站出来!没有人?好!从今天起,我说朝东便朝东,谁要朝西,我就把他的脖子拧过来!各就各位,准备开饭!”
午饭送来了,每人几快玉米面发糕,一份像烧萝卜,但没有萝卜味的菜,一份漂着几片菜叶的汤。
吴良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发糕,举到梅韵面前,说:“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梅韵茫然。
“筷子!这里居然也用筷子……”
在警察局里,顿顿都是一种很浓的粥,餐具是勺,今天第一次见到筷子,吴良斐很惊奇。
梅韵却不以为然,说:“用筷子,吃发糕,好像不是地球人类的专利……怪事!”
怪事是指所有的囚徒,都将自己的午餐放在新首领的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唯有那位下野的金刚例外。
“你们干是么?”他茫然询问。
一个囚徒说:“请头领现用。”
梅韵若有所悟,问道:“以往都是他吃饱了,别人才能吃,是吗?”
没有人回答,他大声宣布:“从今天起,谁也不能特殊。来,大家一起吃!”
午后,二人刚走进垃圾场,便被拦住了。
足有四五十人,人人手中都有一件法器——挠钩。这玩意儿原本是用来分捡垃圾的,只能钩,不能刺,现在被改造成既带钩,又有尖的矛了。
九号室的囚徒们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将新首领晾在当场。
一双双充满好奇,轻蔑、愤怒、仇恨的怪眼,聚焦在二人身上,犹如一群嗜血的怪兽,要择人而噬。
“就是他!”土珠指着梅韵愤怒地叫。
“天啊!这么多人……”吴良斐吸着冷气低叫。
梅韵心念疾转,审时度势。
一个30来岁,相貌堂堂的囚徒越众而出,沉声说:“你打伤了土珠?”
“你自己瞧瞧,”梅韵指指土珠。“他的体型、体重,都超过我一倍,拳头比我的大三倍,我怎么能伤得了他……”
大敌当前,他无意称英雄道好汉。这里龙蛇混杂,藏污纳垢,是各类渣滓沉淀之处,是罪恶的渊薮。弱肉强食,强权世界,没有道理可讲,想逞强更倒霉,识时务明哲保身才是聪明的选择。
“就是他打的!”土珠打断了他的话。
“土珠哇,你说这话怎么一点都不脸红呢?”他摇摇头,满脸悲天悯人之色。“咱俩打架是事实,可你太强太壮了,我根本近不了身,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摔伤了胳膊,怎么赖在我头上了?当然,如果我不还手,乖乖趴在地上挨揍,你就不会摔倒了。所以,你要怪我,也不是毫无道理。”
这番话,乍然听去,似乎在为土珠擦脂抹粉,骨子里却是颠倒事实,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是这样吗?”囚徒回眸问土珠。
“这……”土珠脸色发紫,嗫嚅不知所云。“他会妖术!”他突然高叫。
“你信吗?”梅韵含笑问囚徒。“在人类高度文明发达的今天,居然还有人说这种话。土珠哇,恕我直言,你太愚昧了。”
“你就是会妖术!”
“住嘴!”囚徒沉喝。“不管怎么说,土珠因你而负伤,你就得承担责任。”
“如何承担?”
“这事土珠也有责任,为了公平起见,只卸掉你的右臂,不收利息。”
梅韵举起右掌左看右看:“你是什么人?”
“主宰!主宰安平!”
“主宰安平?久仰久仰,没听说过。”梅韵知道躲不过,开始挑衅了。
“快卸!”主宰的眼中冒出了火苗。
“怎么卸?”
“自己动手!”
他摇摇头:“我没这习惯。”
“我帮你。”
“你行吗?”
主宰一怔,眼前此人貌不惊人,形不压众,却是气定神闲,高深莫测。倘若亲自动手,胜则罢了,万一栽了,他这群现在看上去忠心耿耿的喽啰们,会毫不犹豫地痛打落水狗,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忖念间,他微微一笑,说:“别臭美,你这种角色,不配我出手……”
“那就让你的手下一起上,免得输了丢人。瞧,他们蠢蠢欲动,急不可耐了。一起上,保证赢。”
“主宰,一齐上,剁碎他!”众囚举矛高叫。
吴良斐脸色发白,拽拽他的衣角,哆哆嗦嗦说:“快……走……”
梅韵没有动,举目四顾,他记得,刚到时,附近有几个看守,此刻却踪影俱无,一个也不见了。显然,这是一场由狱方和囚犯共同预谋的寻衅,至少,他们得到了狱方的默许。
“快呀……”吴良斐连声催促。
他也想走,可是来不及了。招徕“幸运号”,至少也得一刻钟,他不想像丧家犬一般被人围追堵截。万一不小心闯过了警戒线,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击毙。可是,真要动起手来,万一死上几个人,也将成为难了之局。
他稳稳心神,说:“如果这里死了人,会怎么样?”
“这里的人命不值钱。”主宰狞笑。“死几个人,就像死几个苍蝇,挖个坑就地一埋,以因病暴毙造册,年底上报了事。”
“要是死的是你和你的喽啰呢?”
“更简单,老爷们会以暴乱罪或者越狱罪,连同二位一起埋了。”
一个年轻囚徒等不及了,挥矛吼叫:“主宰,别跟他废话了,让我来收拾他!”
此人中等身材,比土珠更壮更结实。
梅韵笑眯眯说:“老弟,你一个人不行,让你的主宰多派些人,四面围攻才有胜算,他可输不起。”
“边水,上!废了他!”主宰恼啦!
“等等,我有话说。”
“说什么?”
“他要输了呢?”
“那就再上两个。”
“再要输了呢?”
“那就再上四个、八个!”
“好厚的脸皮。”
“本人做事,向来只问目的,不问手段。上!”
“小子,看家伙!”边水疾如防火扑上挺矛当胸猛刺。
蚂蚁多了咬死象,梅韵委实不敢与这些亡命之徒群殴混战,本想挤兑主宰单打独斗,或者挤兑他亲自出手,擒贼擒王,一战而屈敌,不想这家伙老奸巨滑不上当,只好硬着头皮迎战。
边水挺矛刺、钩、挑、打,威风八面,迫得对手东躲西窜,狼狈不堪。在囚徒们的叫好声中,主宰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边水,快点弄死他,我放你三天假,去城里玩玩……”
边水闻言,犹如吸食了兴奋剂,一把扯去口罩,展开疯狂的进攻。梅韵则如暴风骤雨中的小草,在矛尖前东倒西歪狼狈万分。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活不过五分钟,惟有吴良斐心里很清楚,指令长在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忽然,梅韵脚下一绊,打了个趔趄。
“你死吧!”边水兴奋地叫,当胸疾刺,用上了全力,众囚为之欢呼。
“哎呀!”梅韵惊叫,左闪右闪,“唰”地一声,矛尖从肋下穿过,。边水收势不住,继续向前冲,梅韵也惊叫着向前冲,贴身了。这瞬间,梅韵后仰的头猛然向前倾,前额凶猛地撞在了边水的鼻梁上,很自然的动作。
一声闷响,两声痛叫,人影两分,同时往后倒。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措手不及造成的撞击,没有人怀疑是恶毒的故意。
边水人摔倒便已昏厥,血污从鼻孔里“汩汩”地往外涌,几个囚徒慌忙将抬走了。
“指令长!”吴良斐惊叫着奔上前来。梅韵摇摇晃晃地站起,又捂着脸蹲下了。还在做戏。
“你没事吧?”吴良斐搀住了他。
“我没事。”梅韵低道。“快走开,千万别扯进来使我顾此失彼……”
“你!你!去!埋了他!”主宰指着二囚下令。
二囚越众而出,。梅韵推推同伴,低声说:“快走,显得越害怕越好。”
吴良斐心领神会,慌慌张张往后退,全身都在发抖。
梅韵捡起边水丢下的矛,笨手笨脚地摆出防卫架势,人没站稳,打个趔趄丢下矛,又掩面蹲下了。
二囚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主宰,不知该不该出手。这是一场决斗,按常规,对手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另一方不能出手,否则便是偷袭。可是,天堂星的智慧生命,似乎并不遵循此规。
“快动手,犹豫什么!”主宰挥掌催促。
话音刚落,一囚如飞而至,附耳低语几句。主宰顿足道:“便宜了他!撤!各就各位,快去干活!古德,这两个人分给你,快带他们走!”
众囚一轰而散,霎时走尽。
古德是个中年人,他走上前来,说:“二位,跟我干活去。”
梅韵抚额站起,说:“我头晕。”
古德说:“晕了好,说明你还活着……哎呀!狱长来了,难怪……”
只见狱长陪着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谈笑风生,走进了垃圾场。走到近前,狱长深深地看了一眼梅韵,是么也没说,便走开了。
古德有十多名手下,负责将分拣出来的垃圾分类装箱打包。梅韵问古德,狱长陪同的是什么人,古德告诉他,是慈善机构前来验货的。
“验什么货?”
“就是这些东西。”古德指指箱子。“他们把这些食品和服装低价收去,然后分给克隆人。”
“克隆人的食物来自垃圾场?”梅韵深感震惊。
古德说:“只能满足一部分,克隆人太多,只凭几个垃圾场供不起。”
“不足部分用什么补充?”
“据说,把各饭店的残羹剩饭收集起来,稍加处理后再分给他们,加上垃圾场的,也就差不多了。”
梅韵问道:“古德先生,克隆人为人类作牛作马,而人类却用泔水和垃圾喂养他们,你觉得这公平吗?”
古德说:“你这人真奇怪,他们是人类制造出来,为人类服务的工具,难道还要对工具将公平吗?”
“所有的天堂星人,都这样看吗?”
“这样看不对吗?莫明其妙!”
“这些电器和家具呢?有好些都没有开封,也送给克隆人?”
股的脸一沉,说:“别太好奇了,老弟,不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罢,走开了。
梅韵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没有蓝天白云,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闷闷的灰色,透出微微的蓝意。太阳也没那么亮,比地球上看到的小了一圈。
吴良斐瞥了一眼古德的背影,说:“克隆人的地位,早在开始制造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别去想他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反常,不像你以往的性格。”
梅韵驱散心头的郁闷,说:“以我的性子,真想废他几个,可是不行,那回引起一场混乱,要是再死上几个,咱俩就得埋在这里了。”
“这话不假。”吴良斐点了点头。“最初,我还担心你大开杀戒呢。”
“我会那么傻么?”梅韵的脸上浮出一抹嘲笑。“他娘的,原想浮上去,偏偏被一脚踩进了淤泥,真他娘的晦气。”
吴良斐满悠悠地说:“人生难得此机遇,弥足珍贵,随遇而安吧!”
话音刚落,古德跑来说,狱长有请。
“你很聪明。”狱长凝视梅韵,足有三分钟,这才开口。
“什么?”梅韵故作糊涂。
狱长道:“我小时候,听人讲过一个故事,相传远古时期,我的祖先在康科人的围攻之下,死伤殆尽,眼看就要灭亡,这时,太阳神伏莫耶从天而降,传授给他们一种极其深奥的搏击之术。从此,夹地人逐渐从劣势转为优势,最终彻底打败了康科人,从而奠定了天堂星主人的地位。遗憾的是,当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之后,这种搏击之术,便被人们渐渐淡忘、慢慢失传了。而你弄伤土珠的手法,太神奇、太精妙了,使人不能不怀疑,你会这种远古神术。”
“我不会。”梅韵矢口否认。“即使会,也跟你说的古术毫不相干。”
“边水呢?”狱长的脸上露着神秘的微笑。“尽管看上去你显得很笨拙,但我看得出,你再故意掩饰。你的身法、步法说明,你深谙此道。我相信,如果允许,如果你的心肠够狠、够硬,你有能力把那群蠢货全部杀掉。”
梅韵耷拉着眼皮不言不语。
狱长又道:“二位没来之前,我这里风平浪静,秩序井然,年年都是模范监狱。二位到了半天,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存心拆我的台是不是?”
“这不能怪我呀。’’梅韵委屈地说。“你的监控系统无所不在,应该看出我是迫不得已呀。”
“你们的官司真的还没了结?”狱长忽然换了话题。
梅韵十分诧异,这家伙为何忽然问起这个?绝对不是无话找话信口开河,必有目的。
“是呀。”他猜不透狱长的意图,只能含糊以对。“这事由第23区新任首席警官亲自办理,他会把进展情况随时通知我们。上午刚到时,我好像对你说过了,为什么又问呢?”
狱长道:“那个叫主宰的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惹上他,很可能连今晚都活不过去。如果只有你一个,我才懒得理会呢。可是你们有两个人,要是刚到就都死了,我将很难自圆其说。还有,我从小就非常崇拜那种远古神术。基于这二点,我愿意帮助二位离开这里,马上走!”
“谢谢你!长官,请问去哪里?”梅韵恍然大悟,真诚地道谢。
“好差事,去古代坑当监工!”
二人到了地头,方知非但不是美差,在夹地人眼中,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尸骨无存的险差。
下了车,管理员带着二人一边朝工地走,一边告诉他们,所谓古代坑,是一条古人填埋垃圾的大沟。此沟长达百余公里,深百余米,宽三至五百米。1000年前,人们便往沟里填埋垃圾,足足填了100多年,才将沟填平。管理员说,那时的人,比现代人更奢靡、更浪费、更挥霍无度,除了摩天大楼和万吨巨轮,什么都往沟理填。他还说,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这个星球上,除了人类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有人忽然想起了当年老祖宗们填在沟里的垃圾。几乎所有的城市周围,都有几条这样的沟、或者坑,里面填满了形形色色的宝贝。有机物质早已化成了泥土,而这些泥土,则是绝佳的有机肥料。首先蜂拥而至的是那些农场主们。他们不惜重金购买开采权,将筛选出来的腐殖土运回农场,去医治那些说么也不长东西的土地。
“为什么不长东西?”吴良斐插言道。
管理员说:“不知道。经化验,营养成分,微量元素,样样不缺,就是不长东西,连草都不长。有人称其为土地绝灭症。更可怕的是,这种绝灭症,每年以接近二位数的速度在全球蔓延,如果不能医治,若干年后,天堂星将无可耕之田,人类就会活活饿死。”
梅韵道:“真的无药可救吗?”
管理员说:“有人无意中发现,施加适量的腐殖土,这些土地便能起死回生。”
“所以,那些垃圾坑,便成了宝藏?”
“对!看,前面就是。它被分成15份,分给15位农场主开采。这活太苦,连囚犯都宁可加刑也不肯干,所以,只好用克隆人和康科人囚犯。我们用的是康科人,下面就是。”
眼前出现了一个深逾百米的巨坑,坑底分布着十余台大型机械,许多人影围在两台筛选机旁忙忙碌碌,几条输送带,将筛选出来的腐殖土源源不断地送上对岸。那些奇形怪状的块状垃圾,仍然堆在坑底,有待进一步筛选。
管理员站在坑沿,指着坑底告诉二人,下面有60名康科人囚犯,分二班作业。他还警告二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进入康科人的工棚。
“为什么?”
“曾经有人不听忠告,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被杀了?”
“吃掉了,连骨头都没留下。”
“吃掉了?”二人瞠目结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康科人吃人,连小孩子都知道,二位的反应却很奇怪。”管理员回头审视着二人。
梅韵无意解释,掩饰说:“我们……很害怕……”
掩饰很成功,管理员不再追问,挥挥手,留下四名警卫,在坑沿警戒,带着另四名和梅韵二人,蹬上升降机落到坑底,走向工地。他在距现场20米外停住脚步,大声呼叫“宾吉”。
二人曾在被捕那晚见过康科人,当时现场很乱,视线不清,而且是惊鸿一瞥,没能完全看清他们的形态。此刻,这个叫“宾吉”康科人近在咫尺,将他的一切都展现在两个地球人的面前。
他的身躯像鸭又像鹅,但很匀称,两条腿长而有力,很像驼鸟的腿,奔跑起来一定速度惊人。圆圆的头顶上,生着细细的深蓝色羽毛,闪着金属光泽。扁平的圆脸上,平行长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射出令人不安的森芒冷电。粗短的喙上,很滑稽地套着一个三角形的透明口罩。脖颈不长不短,粗糙得像鸡皮。更令人害怕的是那双应改称之为“爪”的手,小臂与人臂相若,爪比人掌大一倍有余,其色乌青,显得非常有力。
他裹着一袭灰色的破袍,冷冷地望着管理员。
“他们是由某种猛禽进化而来……”二人心里同时作出了结论。
“他们是你们的新任监工。”管理员指着二人介绍。“我再重复一遍,他们的安全,就是你们的安全。如果他们有什么意外,你们60个人,都得为他们陪葬!你可以走了。”
宾吉冷冷地瞥了一眼新来的监工,一言未发,转身走了。
管理员回身说:“我再提醒二位一次,为了你们的安全,出门时,一定要带上高压电棒,任何时候都不要进入他们的工棚;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接近他们,一定要保持20米的安全距离。一旦遇险,要立即发出报警信号。你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将肇事者击毙。即便将他们全部杀死,二位也没有任何责任,明白了吗?”
梅韵摊开双张,说:“用什么杀?”
管理员说:“用高压电棒,回头我再介绍它的性能。走!去看看你们的住所。”
住所是农场主们提供的铁皮房,外表很简陋,内部却是电灯电话,空调、电视、卫生间等等一应俱全,装修也很不错。康科人的工棚在对岸,围了三重铁丝网,最外面的一层是高压电网,监工的房子周围却什么都没有,甚至看不到持枪的警卫。但他们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系统的严密监视之下。管理员曾警告说,他们的活动范围,是住所到工地,以及住所周围50米半径之内,逾越此界者,将被视为越狱行为予以击毙。
前任监工离任时,将屋内搞得一片狼藉,二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收拾整齐。天色已黑,饥肠辘辘,打开冰柜一看,一眼就认出,里面的食品和饮料,全是垃圾场拣来的回收品。
“宾吉先生,能不能和我们谈谈?”
二位地球人无视管理员的警告,第六次直接来到康科人的面前,第六次提出了同样的建议。原以为,这家伙回想以往亦一样置若罔闻,不理不睬,不意他居然开口了。
“谈什么,监工老爷?”
宾吉回过头来,目光冷得像块冰,而且非常凌厉。声音犹如金属撞击,响亮但很刺耳。
他们终于听到了天堂星另一类智慧生命的声音,不觉喜出望外。
“我们也是囚犯,不是老爷。”
宾吉不语。梅韵又道:“谈谈康科人和夹地人之间的仇恨,或者其它任何问题,我们都感兴趣。”
宾吉说:“你们为什么不带电棒?”
吴良斐接言说:“彼此无冤无仇,我相信,你和你的伙伴们,不会毫无理性的袭击我们。”
宾吉说:“康科人与夹地人之间的仇恨,与生俱来,由来已久,双方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死对方。”
梅韵说:“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只是旁观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宾吉圆圆的大眼睛瞅瞅梅韵,又看看吴良斐,说:“你们的语气,好像外星人一般。”
梅韵迟疑片刻,说:“如果,我说我们真是外星人,你相信吗?”
宾吉凝视二人良久,说:“你们的形态,和夹地人完全相同。”
梅韵道:“我们对此也很纳闷,‘巧合’二字,似乎很难取信于人。不过,我们的确是两个不同时空、不同星球的智慧生命。另外,我还有东西可以证明,但不知能否使你相信。”说罢,将手伸进了衣袋。
“不急。”宾吉扫了一眼两边的高崖。“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系统的监视之下。按规定,我们不能谈论与工作无关的话题。二位先去别处转转,半小时后,咱们再谈。”
半小时后,一台筛选机忽然停止了轰鸣,宾吉站在机器旁,朝二人频频招手。
梅韵朝同伴笑了笑,抬步走了过去,指着机器问:“这台机器怎么啦?”
“燃料电池除出了问题。”宾吉回答。
梅韵板着脸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坏了呢?”
宾吉说:“这些机器,都是100年前的产品,经常出故障,你要不信,操作室的标牌上有出厂日期,你上去看看。”
梅韵会意,尾随宾吉蹬上了操作室,吴良斐也跟了上去。里面太小,挤不下三个人,他只好站在门口,恰好堵住了正对着门的监视器。
宾吉说:“我们只有半小时,你有什么东西给我看?”
“你看看这个。”梅韵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宾吉接过照片扫了一眼,说:“这是太阳系九大行星图,它能说明什么?”
“你再看看这一张。”梅韵又取出了一张。
“两张都一样,你弄什么玄虚?”
“请你仔细对比一下。”
宾吉满眼疑云,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忽然,他眼中的疑云变成了惊骇与恐惧。
“看懂了吗?”梅韵问道。
“懂了。”宾吉点点头。“但我不信。”
“我也不信,但这是事实。”梅韵接过照片,指着火星和木星说。“我们叫它火星和木星。我们的科学家早就推测出,在这两个天体之间,曾经存在着一个具有高度文明发达的星球,我们叫它艾迪星。后来,它脱离轨道,飞到了太阳系边缘。就是这一颗,我们叫它冥王星,或者地狱之神布鲁图。由于它的质量太小,达不到当时人们所定的行星标准,在发现它数十年后,将它从九大行星中驱除了,但人们并没有忘记它。在之后的岁月里,关于冥王星,是否回归九大行星的争论,始终没有中断。关于艾迪星……’’
梅韵仔细讲了地球人类如何确定了艾迪星的存在,以及他们来此目的。
宾吉拿着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问道:“你们来自哪个星球?”
梅韵指着照片说:“这一个,我们叫它地球……”
“啪!”地一声,宾吉将照片摔在梅韵怀里,说:“你在造谣惑众,危言耸听!”
“什么?”梅韵吓了一跳。
“200年后,你所说的地球,将会毁灭!”
“有这种事?”梅韵故作惊讶,他想听听康科人的说法。
宾吉说:“有一个半径约700公里的小行星,叫‘死神的拳头’,它的运行周期为388年。160年前,它接近了天堂星,如果它的轨迹不变,将与天堂星相撞,这是当时的科学家们作出的结论,不会有错。为了避免灾难,人们在小行星上安放了最大当量的核装置,在二星相撞之前,将它炸成了数块,并迫使它改变了轨迹。不过,据探测器的跟踪报告,那些碎块,由于引力作用,又重新聚合在一起了。经科学们的反复计算,得出的结论是:‘死神的拳头’下一次光临时,将与蓝色梦幻之星正面相撞。”
他说的比那位克隆人女子更详细,而且有根有据,不容置疑。但梅韵和吴良斐一点也不相信,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故乡,9000万年后,依然美丽可爱。
“类似的说法,我们已经听说了,而且都是言之凿凿,令人百口莫辩。请问你们对蓝色梦幻了解多少?有没有开发或者迁居的打算?”
宾吉瞥了一眼操作台上的钟表,说:“160年前,尽管这个星球的地质状况还不怎么稳定,我们仍然将它视为唯一的避难所,并且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准备工作。但是,夹地人不希望我们前往,我们也讨厌与夹地人重居一星,结果是互相掣肘,使工程屡屡受挫,直到最后几年,仍然纠缠不休。据说,夹地人曾在那里修建了一些基地,危机过后,这些基地便被放弃了。200年后,‘死神的拳头’将再次伸进太阳系,蓝色梦幻必将毁灭!这是全球的科学家作出的结论,而你却说,你来自9000万年后的该星。请问,你这样做,有何目的?”
“没有目的,信不信由你。”梅韵知道说不清,索性不去解释。
宾吉却不罢休,毫不客气地说:“只凭二张照片,就要我相信你的鬼话?还有,你们的形态,与夹地人一般无二,。我怀疑,你们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梅韵嘲笑说:“你太神经过敏了,宾吉先生,在我们那里,叫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刚才说过,我们的形态为什么和夹地人相同,我也百思不解。我们地球人类的历史,总共只有数百万年,中间隔了近9000万年,要说我们和夹地人有什么渊源,似乎不大可能。”
宾吉仍然不信,他说:“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梅韵有些恼,忍着不快说:“你若相信我,我希望了解天堂星的一切,否则免谈!”
宾吉道:“那就免谈!”
话不投机,梅韵有些着急,但却无计可施。他叹了口气,收起照片,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你抓紧时间维修机器,再见!”
宾吉说:“还有几分钟,何不谈点别的?”
“谈什么?”梅韵心灰意冷。
“譬如二位,凡是来此当监工的,不是死囚犯,便是大牢里的永久性住户。二位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能够获此殊荣?”
“我们什么都没干。”梅韵讲了着陆后的一系列遭遇。
“二位的运气真差。”宾吉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那几个康科人,真的逃脱了吗?”
“如果没有逃脱,第六条罪名就不能成立。”
“他们叫什么?”
“好像叫什么阿多,你认识?”
“我们康科人,叫阿多的很多,谁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
梅韵想了想,说:“据警官讲,好像是什么恐怖组织头领潘多之子……”
宾吉的瞳孔突然一缩,梅韵忙道:“你认识?”
“不!”宾吉摇头。“只是听说。自古以来,没有人能从这种杀戮中逃得性命,他们居然逃脱了,真是奇迹!”
梅韵说:“我们只是时逢其会,一切都是偶然的。”
宾吉说:“正如警官所言,二位不在那个位置,他们就不可能逃脱,所以,二位犯了纵放要犯罪;同样的,他们能够逃脱,全赖二位占了那个位置,所以,二位应该得到感谢。”
“那倒不必。这种杀戮经常发生吗?”梅韵想进一步证实此事。
宾吉说:“每个夹地人,在他成年之前,必须接受三到五次这种训练,那些特权阶层的子女,则每年进行一次。”
他说的与律师所言基本相同。梅韵岔开话题,问道:“你犯了什么罪?”
宾吉说:“夹地人军警,经常越境杀人放火,掠夺财物。有一天,他们闯入我家,打伤了我妻子,我把他们打跑了,结果被判了399年,如此而已。”
“你们有自己的国家?”梅韵本想问问康科人吃人的事,但却始终不便、也不敢开口。
“形同虚设。”宾吉的瞳孔微微一缩。“自古以来,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一群可以任意杀戮的动物。经过一代又一代艰苦不懈的努力,我们终于得到了几块土地。可是,我们的一举一动,和我们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他们的卫星的严密监视之下。他们可以任意越境杀人放火,而我们一旦越境,不是被杀,便是被抓。二位看到的那群惨遭杀戮的少年人,便是无意中越过边境,被抓去的。”
“这话我信。”梅韵同情地点点头。“关于太阳神伏莫耶,我们曾听很多人谈起他,此人、或者此神,好像和康科人的兴衰史有关。这到底是神话传说,还是真有其事?”
梅韵发现,当他提到“伏莫耶”时,宾吉的瞳孔又为之一缩。管理员曾警告他们,一旦发现康科人的瞳孔突然缩小,说明他们动了杀机,此时,要当机立断,将其立即击毙,或者马上逃跑。梅韵无意逃跑,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你回避这个问题?为什么回避?”
“那是个魔鬼,不是神。”
宾吉的语气充满了痛恨,像在咬牙切齿,不过,他应该没有牙齿。
“即是说,天堂星上,的确存在过这位神、或者魔?”
“如果不是他,天堂星的历史,将由我们来写。”
“能详细谈谈吗?”
“没什么可谈的,我们只知道远古时期,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不过,我们虽然憎恨他,但他留下的魔鬼符号,却使我们也跟着受益匪浅。”
“什么样的魔鬼符号?”梅韵瞥了一眼同伴,二人都很惊奇。
“就是全球通用的那些数字符号。不可否认,这种符号非常神奇,而且蕴藏着无限的奥秘,如果没有它们,天堂星的文明,至少要推迟1000年。因此,我们虽然憎恨他、诅咒他,但对他仍然存有半份敬意。”
“才半分呀?太小气了吧?”梅韵失之一笑。“不谈这些了,再请教几个问题。”
宾吉望着操作台上的钟,没有做声。
梅韵佯作不知,询问那些机器人警察的脸,为什么要涂成黑白二色。这事他请教过律师,律师说,他的电脑里没有相关资料。
宾吉探头看了看窗外,几名同伴正在摆弄一堆零件。看情景,他不发话,他们还会继续摆弄下去。
“很多年前,”宾吉说。“警察们执法犯法,无法无天,搞的民怨沸腾,几乎失控。不得已,当局把警察全部换成了机器人,然而,那些被罢黜的警察,仍然冒充警察,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无法控制。无奈,当局又将机器人警察的脸和服装改成了黑白二色。”
梅韵说:“那些人仍然可以冒充呀。”
宾吉说:“那就等于插标卖首。”
“怎么讲?”
“这是一种特种颜料,涂上去以后,就别想洗掉。若用别的颜料,马上就会被街头的识别系统识破……”
“好办法!”梅韵抚手称赞。
“后来,这种脸谱相沿以习,再也没有改变。”
吴良斐插言说:“我们从机器人身上,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他们将来会不会与人类为敌?”
宾吉说:“我一点也不为此担心。无论夹地人,还是我们康科人,在制造机器人时,都在他们的线路中设置了重重禁止。如果机器人的行为接近了临界点,就会立刻被高压电流烧毁。”
吴良斐说:“问题不在电脑,而在生物脑。”
宾吉道:“禁制正是针对生物脑的。机器人知道自己身上有禁制,电脑不会理睬,只有生物脑才有可能寻找并且试图解除禁制。问题正在这里,它只要产生了寻找的念头,就已经触发了禁制。如果这种念头无法遏制,强大的电流就会在瞬间将它烧毁。所以,我觉得,最可怕的危机不是机器人,而是克隆人。“
“克隆人?怎么可能?”二人颇感意外。
梅韵说:“据我们了解,克隆人身上,也被设置了种种禁制,处境非常凄惨,他们能有什么作为?”
宾吉说:“夹地人荒□□烂,穷奢极欲,沉溺于享受,为了得到更多的时间,他们把很多重要部门,都交给了克隆人。现在,几乎所有的科研部门和其他要害部门,都有大量的克隆人。他们名义上是杂工和普通员工,事实上大权在握,甚至能够与闻国家的重要机密。”
吴良斐反驳说:“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可以藉此兴风作浪。要知道,这些禁制是复制他们的时候,直接组合在基因中的,根本没有办法解除。”
宾吉说:“他们不会为自己去解除,但我相信,他们正在为此而努力。若干年后的克隆人,将会使他们的制造者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们康科人,也将蒙受池鱼之灾。”说罢,又将目光移向那块表,似乎想走。
“没关系,你听,你的伙伴们还在敲敲打打,说明机器还没修好,咱们继续谈……”
时间早就过了半小时,梅韵唯恐宾吉抬腿便走,慌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臂。任重道远,它必须使出全身的解数,尽最大的努力,与天堂星人进行最广泛的接触,尽可能地去探索、发现导致天堂星毁灭的各种因素。
“放手!”宾吉厉声沉喝,瞳孔骤然一缩。梅韵一惊,慌忙缩手。
“记住,任何时候,都别把你的手放在康科人的身上!”
“是是,很抱歉,我怕你走开……”梅韵连声道歉。“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了缓和气氛,吴良斐也跟着作了保证,然后问道:“宾吉先生,克隆技术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克隆人也能参与吗?”
宾吉的瞳孔渐渐恢复如常,他告诉二人,夹地人不仅在天堂星本土大量复制人类,还在火星上建立了许多克隆基地,克隆人可以直接参与克隆工作,。夹地人能够在克隆人的基因中设置禁制,那些克隆人也就能够不动神色地予以解除。尤其在火星,那里的条件太严酷,没有人愿意长期留在那里,所以,那里的克隆基地和生命科学研究机构,基本上控制在克隆人手中。现在,火星上有数百万克隆人,而夹地人仅有数百人。克隆人一旦造反,火星将会成为他们的大本营,天堂星的数亿克隆人,也会揭杆而起,彻底埋葬制造、奴役、残害他们的夹地人。他们康科人,也将会面临极其严峻的考验。
“夹地人了解这些后果吗?”梅韵问道。
宾吉说:“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密切注视着事态发展,而他们,整日里纸醉金迷,沉溺享乐,哪有功夫去想这些?”
“所谓唇亡齿寒,你们因该告诉他们。“
宾吉说:“水越浑,就越能摸到鱼。”
“你们想浑水摸鱼?”
“没错!”宾吉直认不讳。“自从伏莫耶帮助他们打败我们之后,数十万年来,我们始终处于被虐杀、迫害、奴役的地位,我们做梦都想改变这种处境。”
“看得出,你很不简单。请问,被捕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宾吉的瞳孔突然缩成了一条线。这变化太突然,梅韵微微一惊,旋又笑道:“我的话触犯你了吗?”
“不!”宾吉摇摇头瞳孔恢复了正非常。“警察曾多次这样问我,我告诉他们,我是个医生,也是个教师”
梅韵微笑说:“医生可以帮助你的同胞杀死侵犯机体的病毒,教师可以教导你的后代,牢记种族仇恨,是这样吗?”
“你的语气越来越像警察了,非常讨厌!”宾吉口说讨厌,眼睛却没有变化。
“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梅韵陪着笑脸道歉。“换个话题,我们到过希望之星,结果遭到了攻击……”
他讲了在火星附近的一系列遭遇,然后询问有关亚光速飞船的情况。宾吉说,天堂星早就制造出了亚光速飞船,后来,由于夹地人沉溺于享受,使得宇航技术停滞不前。最后说:“你们能逃过它的追击,可见你们的科学技术,已经相当高了。”
梅韵说:“我们的飞船,代表了地球人类的最高成就……你相信我们是外星人了?”
宾吉说:“你们的语气和语言用词,处处显示出自己是外星人,使我不能不信几分。把照片给我。”
梅韵得意洋洋地朝同伴笑了笑,取出照片递给了宾吉。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宾吉一边反复对比着照片,一边说:“大概把你们当成我们康科人了。”
“你们经常受到类似的攻击吗?”梅韵技巧地问。
“你这种诱导方式非常讨厌!我们从来没有在天堂星以外的地方,受到过夹地人的攻击。”
“你们到过天堂星以外的地方吗?”梅韵仍然不肯罢休。
“你有完没完?”宾吉头上的羽毛竖了起来。“没到过!”
“那他们怎么会把我们当成你们攻击呢?”
梅韵紧盯不放。他想搞清楚,康科人的宇航技术,达到了何种程度。他不怕宾吉发作,他深信,对方作为智慧生命,既然相信了坐在面前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智慧生命,即使谈话内容再尖刻一些,也不会毫无理性的出手攻击。
宾吉果然没有发作,他指了指那块石英表,提醒说:“已经一个小时了。”
机会难得,梅韵决定继续谈。他说:“让你的同伴继续拆卸,我们继续谈,一切有我。”
宾吉说:“我和夹地人谈话,从来不超过一分钟。”
梅韵说:“你现在也没有打破纪录。”
宾吉说:“我一见面就感到,二位对我们没有敌意和歧视。”
梅韵说:“所以我们谈得非常愉快,若能继续谈下去,我会更加愉快。”
宾吉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大概是笑声。如果他放声大笑,一定会像雄鸡打鸣一般震耳。二位地球人,始终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他的喜怒哀乐,都在那双眼睛里。
“谈得够多了,还谈什么?”
“那就谈谈你们康科人的风土人情,以及任何有关的话题。”梅韵转移了话题。对于康科人,他们至今仍然一无所知。只觉得,这个异星种族太神秘了。
“康科人有个规矩,不得与异族谈论本族的任何事情,违者将被视为叛徒处以殛刑。你想杀死我?”
梅韵笑道:“你所说的异族,是指夹地人,我们不是。”
宾吉挥掌驱赶着几只在面前飞舞的苍蝇,沉思了半分钟,说:“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天堂星上,除了人类,还幸存着两种生命,一种是苍蝇,另一种是老鼠。咱们打个赌,最后伴随人类的是老鼠,还是苍蝇?任选一种。’’
“赌什么?”
“你若赢了,我就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我输了呢?”
“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还不清楚,见了分晓再定。”
“什么时候见分晓?三年?五年?还是100年?”
“这个……这两种动物,生命力极强,别的动物都已经灭绝了,只有它们还顽强地生存着,估计短期内难以见分晓,我是见不到了。你们能够穿越时空,应该有机会看到答案。”
“恕我冒昧,那时,只怕你的尸骨都寒了,我找谁去?”
宾吉说:“找我的后代。我会在我的遗嘱中填上一笔,他们一定会代替我履行承诺。有兴趣吗?”
梅韵不但有兴趣,而且兴趣浓浓。着陆以后,他们已经了解了不少东西,但对康科人所知甚少。看得出,由于种族仇恨,康科人对异族抱有强烈的戒心,而梅韵他们的外貌,太像夹地人了,这就使得他们无法从康科人口中得到任何东西。打赌有风险,但却不失为好主意,如果赢了,也就不虚此行了。
“你要我做的事,一定非常困难。”梅韵多了个心眼,想把赌注局限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宾吉的反应极其敏锐,立刻洞察了他的用心,说:"我们都冒了极大的风险,当然不会太轻松,但也不会要你去杀人放火,也不会要你去颠覆哪国政府,只是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你的同伴若有兴趣,也算一个。请二位先选。’’
梅韵以目相詢,吴良斐立刻摇首,表示要置身事外。
梅韵心中思量,觉得苍蝇的适应能力极强,而且不惧病毒不生病。斟酌再三,便选了它。他选了苍蝇,宾吉就只能选老鼠了。
“宾吉先生,游戏作完了,谈点别的,譬如环境污染,按我们的大气标准,你们的空气质量,比劣五类还糟”
宾吉说:“天堂星的环境污染,已经不可逆转。尽管科学家们早在1000年前就发出了警告,但却没有能够阻止。现在,人们只能寄希望于希望之星。那里的改造工程,早就全面展开了。他们打算丢下我们独自逃走,却又担心我们抢占该星,所以,他们在那里部署了大量的地面防御设施和太空舰队。这就是你们一出现,便遭到攻击的原因。”
“原来如此。”梅韵点点头。“假如有一天,他们真的丢下你们逃走了,你们这么办?”
宾吉的回答耐人寻味,他说:“如果没有我们作伴,他们一定会感到非常寂寞。”
“假如天堂星真的毁灭了,以你之见,会是什么原因呢?”
“很难想象。”宾吉摇头。“目前的高科技武器五花八门,但杀伤力最强、破坏力最大的仍属热核武器。目前,全球储备的核武器,如果将其同时引爆,足以使全球的生命毁灭100次,但仍不足以将一个巨大的星球推离轨道,飞到太阳系边缘去。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物质能够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力,所以,你所说的大灾变,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梅韵没有解释,因为他也无法解释。又谈论了几个问题之后,双方便分手了。宾吉始终没有询问火星的未来状况,梅韵也没有告诉他,未来的火星,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星。地球人类在开发火星的过程中,只发现了几处看上去像是非自然形成的隧道。
返回住所的路上,梅韵兴冲冲地说:“今天的收获不错。”
吴良斐说:“半月苦役,换来这么多收获,值!不过,往后的日子,恐怕难熬啊!”
梅韵安慰说:“没关系,我们随时可以溜之乎。”
吴良斐说:“和康科人接触了这么久,我们对这个种族仍然一无所知,就这么走了,将来想起来,始终是一件憾事。”
梅韵说:“他们的种族排斥性极其强烈,你没听宾吉说,尽管夹地人学者从古至今,一直在研究他们,直到现在,仍然是管窥之得吗?”
吴良斐说:“这家伙,提到康科人,一个字也不肯说。他们到底有没有宇宙飞船?”
“很难说,从我们在火星的遭遇来看,夹地人不完全是风声鹤唳。他们的科技水平,应该是难分轩轾。到家了,先洗个澡,吃过晚饭,继续看电视!”
电视节目大部分是娱乐片,梅韵借此了解外星人的风土人情,吴良斐则去学习天堂星语言,已经学会了不少单词。
转眼又过了半个多月,这期间,宾吉故态复萌,拒绝于地球人深谈,他那些同伴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戒意和仇恨。二人百无聊赖,准备逃离花园国另辟蹊径,却又有些不甘心。与一个外星种族接触、交流了,却对他们一无所知,二人心里,有一种入了宝山,却又空手而返的感觉。打赌只是一种游戏,当不得真。所以,他们决定再试一次,顺便与宾吉道个别。
进入工地,要经过电梯,这种电梯,对面也有一架。二人来到沟沿,感到情况有些异样。
按规定,囚犯们每小时要完成20立方腐殖土定额。这些土,由输送带送上对岸,装入麻袋,第二天一早,会有十多部重型卡车前来拉走。车队到达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对岸仍然冷冷清清,看不到一部车。
梅韵停住脚步,沉思片刻,说:“走!回去把随身物品都带上。”
“为什么?”吴良斐吓了一跳。这位同伴向来艺高胆大,从没见他如此谨慎过。
“不知道,大概是第六感觉,今天好像要出事。走!把电棒也带上。”
吴良斐说:“几步路,我去拿!”
沟沿距住处不足百米,吴良斐很快便返回来了。梅韵看到他将两根电棒都带来了,不禁笑了。他接过百宝囊,系在腰间,说:“你带一根就行了,我用不着。”
吴良斐将电棒别在腰间,笑道:“既然拿来了,总不能再送回去,走吧!”
来到工地,梅韵将宾吉叫到一边,告诉他自己即将离去,希望能和他再谈谈。
宾吉说:“你别不知足,我是看在二位帮过我的同胞,才和你谈了那么多,并且给你留了机会。是赢是输,凭你的运气,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说罢,移目崖顶,瞳孔骤然一缩,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梅韵悚然回首,是车队到了,装卸工们正从车上往下跳,一落地便窜进电梯,迅速降落。按规定,工地是禁区,除了军警和狱方人员,任何人不得擅入。这些人胆敢肆无忌惮地闯入,问题严重了。
电梯即将落地,梅韵回头问道:“他们不像官方人员,如果是冲你们而来,我会尽力帮助你,如果是冲我们来的,你能帮助我们吗?”
“不能。”宾吉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法律规定,夹地人无论平民还是囚犯,杀死康科人无罪,我们如果反抗,就地格杀。如果帮你,不管打伤还是杀死了人,我们就得全部埋在这里。”
梅韵说:“我理解你的处境,不怨你。”
宾吉说:“现在,我完全相信你们是外星人了,但对大灾变一说,仍然存疑……”
电梯落地,从中窜出十余条人影,朝他们奔来。
梅韵说:“我也无从解释。把你的铁锹给我!”
不由分说,从宾吉手中接过铁锹,拉着同伴迎了上去。走到半途,忽然看到一张熟识的脸。
“是主宰!”吴良斐失声低叫。“一共12个人。”
敌众我寡,来者不善,梅韵心中猛地一沉。
他收住脚步,低声说:“你退到崖下去,他们不找你,你就不要乱动,如果受到攻击,就用电棒格杀勿论,千万不要手软。他们违犯了游戏规则,即使统统格杀,也是死有余辜。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靠近我。”
“我知……道……”吴良斐意识到事态严重,不仅全身发抖,齿震之声清晰可闻。
“还有,马上发出报警信号!”
吴良斐一边朝崖下退,一边按下了电棒上的红色按钮。棒内有一个微型无线电装置,工地周围的预警系统,接收到信号,整个采掘工地,便会立刻进入全面警戒状态,附近的军警,也会火速驰援。
梅韵安顿了同伴,拎着铁锹向前迎,。双方相距五米站住了,正是现代场的主宰及其11名手下。这班亡命之徒,手中都拎着铁锤、板收和撬棍等等凶器。车队进入工地,要经过三道关卡的扫描盘查,他们可以冒充司助人员蒙混过关,但却无法带入任何武器,只好将车上的工具拿来壮胆。
梅韵冷峻的脸上浮出了笑容,他将铁锹插在脚前,笑眯眯问候:“主宰老爷,别来无恙?”
“我很好!”主宰也是满面笑容。“能见到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我以为你上天入地了,原来躲在这里,好难找啊!”
“找我有何贵干,老爷?”
“土珠的胳膊毁了,医生说,肘间的大筋断了,要想恢复,只能用干细胞再生术生一根新的。还有边水,脑袋被你不小心撞了一下,变得疯疯癫癫,六亲不认,鼻梁也塌了。医生说,没有巨额医疗费和三五年疗养,他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他们真是太不幸了。”梅韵假惺惺满脸怜悯。“也太脆弱了,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弄残了胳膊,一个轻轻撞了一下,便成了疯癫,泥捏的呀?”
“说得也是。”主宰点头认同。“土珠摔伤时,你不巧在场,边水又恰恰撞在了你身上,所以,我找你借医疗费来了。”
“朋友一场,应该应该!要多少?”
“不多不多,医生说,土珠只需要一个亿,边水麻烦些,也就五个亿。这样吧,凑个整数,你借给我10个亿,咱们的友谊万古长青。”
“10个亿!”梅韵倒吸口冷气,转眼又笑容可掬。“不多不多,的确不多,你比那些贪官污吏的胃口小多了,我非常愿意借给你,可是你瞧,我被困在这里,有钱也拿不到呀。这样吧,他们判罚我80多万,每过10天就要翻一番,明天恰好就40天了,罚金恰好翻到了1400万,两份是3000万,你先去给我垫上,别让它再往上翻了,再翻我就倾家荡产了。等我出去以后,我给你10个亿,这笔交易还公平吧?”
主宰说:“这主意不错,可是不行。医生说,错过了治疗时间,就永远治不好了。医生还说,要是筹不到钱,还有个办法可以治疗。”
“哈哈!有办法就行,说来听听。”
“只要见到你的脑袋,他们的病马上就好了。”
“应该应该,不过,你得连我一起带走。”
“不行不行,我只要脑袋。”
“那不行!”梅韵一本正经地摇头。“我还没吃午饭呢,你把脑袋拿走了,我怎么办?”
主宰笑嘻嘻说:“没关系,我在路上喂你。”
“不行,我不习惯。”梅韵连连摇头,游目四顾。按规定,警报发出之后,军警会在5分钟内赶到,可是,已经过去10分钟了,仍然不见他们的踪影。
主宰看穿了他的心思,说:“别等了,你得警报没发出去,没人来。”
“你怎么知道?”梅韵心中一沉。
“我当然知道。”主宰得意洋洋。“因为我的人先一步占领了总控制室,切断了电源,你的警报没有转发出去,这里的警报系统也成了瞎子。”
“你得计划非常周密。”梅韵赞叹不已。
“那当然!不然,怎么当的了主宰?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动手?”
梅韵说:“我最近心情不好,懒得伺候你,你自己取吧!”
“很好!大虾,带几个弟兄过去,把阿飞老弟的脑袋也拿来,速战速决!”
梅韵暗暗心惊,他原指望这些家伙会像上次一样,对吴良斐视而不见,没想到他们要斩草除根连锅端了。四名囚犯拔足奔向吴良斐,他想阻止也力不从心。眼前还有八个,他一动便会陷入全面混战,仍然使他首尾难顾,惟有速战速决,方能腾出手来帮助同伴。
他指着主宰笑骂:“你这胆小鬼,每次都是自己躲在后面,把别人当枪使。有种你先上,我单挑你!”
主宰不上当,反而笑嘻嘻往后退,说:“我这班第兄,个个好大喜功,我可不能掠人之美。小泉,一朗,按计划行动,上!”
四名囚犯越众而出,将他团团围住。他抄起了铁锹。
通常,围攻者不可能同时攻击一个目标,往往采取左右策应,前后夹击的战术,此刻正是如此。前面那位,拎着铁锤张牙舞爪虚张声势,是佯攻。后面那位,拎着铁棍蹑手蹑足地掩进,它才是主攻手。天堂星久旱不雨,风干物燥,脚下沙土松软干燥,踩上去无声无息。
梅韵似乎全然不知,他神情紧张,结结巴巴说:“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太不公平了……”
面前的囚徒浑然不知这潭水有多深,笑嘻嘻说:“没关系,我只在你的脑门上轻轻敲一下,转身就走,决不敲第二下。”
“真的?那行,你让他们先别动手,我让你先敲。”
梅韵傻头傻脑地往前凑,囚徒警觉地往后退。梅韵突然戟指左边沉喝:“别动!”
面前的囚徒本能地向右看,说时迟,那时快,梅韵闪电般铲起一锹沙土,劈面甩来。囚徒警觉,本能地回首,眼前一黑,一锹沙土全砸在了脸上,登时眼迷鼻塞,呼吸不畅。他闷叫一声,丢下锤,一把扯去口罩,连抓带挠,在脸上乱扒拉。
“哈哈哈……”梅韵狂笑,陡然矮身下挫。
这时,身后的主攻手进入了最佳攻击位置,只见他急冲二步,双手握棍全力砸下,谁知眼前一花,笑声倏止,目标骤失。
“哎呀!”他惊叫,收脚不住往前冲。“噗”一声,铁棍砸在地上,人却爬在了对手的背上。一只大手倏然伸出,扣住了他的手腕,铁棍易手,人倒空翻向前飞,“轰”然一声坠地,沙尘飞扬。
迷了眼的那位,依稀看到一团黑影迎面飞来,急退几步,避开了同伴的脚,另一只大脚却凌空而至,凶猛地踹在了胸口,他惨叫一声向后飞。
梅韵两击得手,身形疾坠,准备踹向主攻手的胸口,送他上西天。忽然,他看到一双充满绝望和哀怜的眼睛,心中一软,双脚偏移,落在了双肩,有骨折声传出。伤骨动筋一百天,短期内别想再杀人了。另一个当胸挨了一脚,一落地便一口一口地吐血,显然伤得不轻。
不到一分钟,主宰便折损了两员大将,不禁目瞪口呆,方知自己走了眼,犯了致命的错误。
“大虾,快回来!”他慌忙召唤同伴,想集中兵力,先对付梅韵,可是,大虾也栽了大跟头。
吴良斐看到四个凶神朝自己扑来,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他背靠土崖,双手握着电棒,颤声说:“别……过来……”
一囚说:“瞧,他吓破胆了,我来收拾他!”
大虾一眼看到电棒,登时眼神迷乱,喃喃说道:“电、电、有电……”
这家伙打起架来悍不畏死,唯独怕电。他曾经被电刑折腾得死去活来,之后一旦提到电想到电看到电,便会神志迷乱,甚至发癫痫。他曾发誓,下辈子宁可当畜牲千刀万剐,也不再世为人挨电刑。
同伴没有听清他的话,拎着铁锤大步往前走。近了,再进三步就可以出手了。
吴良斐入目那张狰狞的面孔,只觉双腿发软,头脑一片空白,摇摇欲坠。
那囚又进了二步,举起铁锤吼叫:“你死吧!”纵身欲跃。
叫声入耳,吴良斐全身骤然一震,十指亦随之一紧,指下的键钮被按了下去。只听“噼啪”一声,棒头迸出一簇蓝色的火花,飞落在那囚的胸前。那囚猛然崩起三尺,落地缩成一团,人事不知。
另一囚奔上前来,一探鼻息,还有一口气。他捡起铁锤劈面掷向吴良斐。吴良斐正望着手中的电棒发呆,猝不及防,肩头挨了一击,全身一哆嗦,手一松,电棒落地。
那囚见状,喜出望外,举起大扳手向前冲,搂头便砸。他没有发现,吴良斐的腰间还挂着一根电棒。这玩意儿可伸可缩,缩回时长仅15厘米,弹出时可达60公分。那囚刚要砸下,忽觉胸口有物,尚未作出反应,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击出5米开外。
这种电棒是专为对付康科人而设计的,它迸出的电火花,可以在三米之外将人击昏,一旦触体,必死无疑。
转眼之间,大虾带来三名同伴,便一死一伤,而他还在自言自语。这时,主宰的叫声传来,另一名囚犯拉着大虾扭头便跑。刚跑出几步,天际传来雷鸣般的声音,接着,两架直升机飞临上空,紧接着,警车的呼啸声由远而近。
“下面的人听着!”空中有人警告。“站在原地,不许乱动,违者格杀勿论!”
梅韵丢下铁棍,举起双手,徐徐后退。
主宰望望空中,看看梅韵,咬牙切齿地叫:“弟兄们,都是他惹的祸,杀了他再逃走!”说着,横握铁棍发疯一般向前冲。其余囚犯正在犹豫,一缕红光自天而降,射在主宰的后脑。他猛地向前一仆,一头扎在沙土中不动了。众囚见状,慌忙抛下凶器,高高举起了双手。
空中有人下令:“阿梅、阿飞听着,马上上崖来,其他人留在原地,不得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