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摩bg]镜系列同人:镜中蜃》十方陆离

1、书中去【捉虫】

　　天色昏暗，入冬后的叶城显出灰白的色调。
　　来往于星庭海市的客人，大多是大腹便便的巨贾和政客。
　　身边低三下四地跟着奴仆，怀里还带着个远远小于他身子的女人，蓝色波浪般的长发披在腰间，眼瞳是透亮的绿色，腰肢柔软，模样艳丽。
　　星庭海市的鲛人女奴，向来是叶城有钱人最喜爱的玩物——她们有其他种族难以比拟的美貌，柔软的身子，吃下药丸后又绝不会带来子嗣的烦恼。
　　叶澜在门口伏低了身子，恭送着一位客人出门。
　　她盯着那个肥头大耳的客人离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叶澜来这里差不多有半年了，初来时以为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却没想到，这居然会是她曾经看的小说？
　　“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有仙洲曰云荒……”
　　叶澜现在脚下踏的土地，就是云荒，充斥着鲛人、冰族和空桑人大乱斗的奇幻世界，剑与法术、血和动荡，作为小说看起来设定挺有意思，可真当你活在这个世界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这不是一个你可以安身立命的悠闲去处。
　　叶澜作为一个连故事内容都记不大清的读者，除了知道一些重要剧情，不会法术、没有金手指、也没有任何生存技能……如何活下去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现在是空桑历6954年。
　　但这个时间点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任何用处，毕竟她不记得小说里这一年会发生什么。
　　从初来云荒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她只弄清了自己身在有名的商业之都里，其余都是两眼一抹黑。
　　幸而静娘将她捡回去，让她在星庭海市里当了小厮，勉强混了个温饱，不然这场漫长的冬日里，她或许会冻死在街头。
　　星庭海市、名字好听，其实是一个妓.馆，有着叶城最美貌的鲛人姑娘。
　　“小澜，给你个任务。”静娘忽然扭着腰肢走来，一双碧色的眼睛流出妩媚，她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成熟美丽。
　　但叶澜知道，静娘起码好几百岁了，因为鲛人的寿命一向是常人的十倍。
　　“什么任务？”她笑问，很有做小厮的觉悟。
　　静娘淡淡说道，“你手脚温柔，正好，待会儿有个漂亮的苗子，你带他去化生。”
　　叶澜乖巧点头，笑得很甜，“好的！”
　　静娘其实对她不错，所以叶澜干活也算尽心尽力。
　　不过这“化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鲛人一族生于海，鱼尾人身、脸侧为腮，体柔貌美善音律，且寿数长久，几近完美，只不过性别一事上与众不同，不是生来就有的男女之分。
　　他们起初是无性别的，后来变性完全靠心，第一次爱上哪个人就照着那个人的性别相反来变。
　　而“化生”，便是用来给无性鲛人强制变性的，那些从奴隶市场买来的鲛人，几乎都会被用‘化生’来强制变性，大多是变成“女人”，毕竟大多数空桑的权贵们更喜欢狎.玩女子。
　　“今天的这个苗子资质上佳，你伺候的时候，要小心了，可别磕着碰着。”静娘再次吩咐。
　　叶澜连连点头，“好的，知道了。”
　　“嗯。”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扭着腰肢慢慢走远了。
　　“又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啊……”
　　她感慨一句，此时门口吹来了深冬时节的冷风，冰寒刺骨、割人面皮。
　　叶澜微微打了一个冷颤，摇头叹息，“可惜我什么也帮不了他们。”
　　鲛人一族的悲惨命运，不是她能轻易拯救的，若不从根子上解决，那么这些被“化生”强制变性的鲛人仍旧会一茬接着一茬。
　　她拉紧衣服，退回了温暖的室内。
　　……
　　接到静娘说的“苗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冬日天色暗得早。
　　下午时分，却是仿佛临近黑夜。
　　星庭海市点起了火，倒是光明温暖，不过对鲛人而言，这光明温暖也是带着血泪悲惨的。
　　被贩子带回来的“苗子”，此时静默地站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小小的一团。
　　“嘿嘿，就是这个孩子，姑娘可接好了。”贩子嘿嘿地笑，淫,邪的目光在周围来回扫视，流连在某个路过的鲛人美人上。
　　叶澜上去，拉住了那个“苗子”的手，冰冰冷冷的一只，她皱着眉，“行了，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哎……好……”
　　贩子一边说，却仍旧忍不住猥琐地盯看着里头的姑娘。
　　叶澜冷笑一声，忽然拔高了声音，“还不走？要我让护卫赶人吗？”
　　贩子一个激灵，立马收回目光，讨好一笑，才缩头缩脑地走了。
　　瞧着人走了她一声嗤笑，“……什么玩意儿，恶心的眼神。”
　　在她手心的那只冰冷的手忽然缩了缩。
　　叶澜当即反应过来，低头去看他，小小的鲛人只到她的腰部，虽然年幼，但已经显露出极其的美貌，居然有一丝湛然如神的味道，只不过那双碧色的眼睛似乎有些无神，显得美中不足。
　　果然美貌无俦，这么好看的样子，静娘又怎会放过。
　　拥有这种容颜的鲛人，变化出女人来，教导些舞蹈歌曲，将会是星庭海市未来难得的花魁吧？
　　可惜，这并不是小孩儿自己愿意选的道路。
　　叶澜想到此处，温柔了声音，“小孩儿，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泡澡？”
　　所谓的“泡澡”自然是“化生”之浴。
　　但没办法，她必须得这么做。
　　只不过，她可以做得尽量温柔，减缓他的痛苦。
　　小小的鲛人孩子没说话，沉默不语。
　　叶澜当他答应了，拉着他往后院的浴室去。
　　他瘦小的身子微微佝偻，一只手死死抱住一个制作粗糙肮脏的木偶，似乎是他舍不得丢弃的心爱玩具。
　　叶澜看了一眼，心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没抓住。
　　一路进了后院的浴室。
　　那是一处砌造的方形浴池，已经放了清水，澄澈波动。
　　被她牵在掌心的那只手瘦小而冰冷，似乎是一块冷冻的冰。
　　叶澜牵着小鲛人步入浴室，将他放置在浴室的一角，然后软下声音来说：“待会儿给你洗个澡，可能有点疼，不要怕哦。”
　　他空洞无神的眼珠盯着叶澜，微微掀起唇角，似乎有些嘲笑她在骗小孩。
　　她的确在骗小孩，化生之疼，宛如刮骨，非要折腾好几个时辰才能安稳下来，哪次变性不是痛苦异常。
　　见他不说话，叶澜伸手揉了揉他灰蓝色的头发，然后转身去放热水。
　　水汽很快氤氲起来，迷蒙地看不清一切。
　　才到她腰部的小鲛人坐在角落里，依旧佝偻着腰，他似乎营养不良，面颊凹陷苍白异常，头发也是很久未清洗，脏成一缕一缕盘在脑袋上。
　　她心里很是不忍，这个孩子在奴隶市场里，想必受了不少苦，可惜被买进星庭海市，之后会受更多苦。
　　鲛人女.妓是最好的玩物，她们连人都算不上。
　　“我给你脱衣服啦。”
　　叶澜轻声一句，慢慢脱去他几乎黏在皮上的衣服。
　　脱下衣服的他，皮肤很白，可惜还微微驼着背，背后有些旧伤疤，就连腹部也有一条横贯的疤。
　　叶澜看得有些心疼，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入浴。
　　他保持长久的静默，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也不知望向何处，只是右手还死死拽着那个木偶。
　　“你叫什么名字啊？”叶澜柔声问他。
　　毫无反应。
　　“今年几岁啦？”叶澜继续问。
　　面无表情。
　　叶澜撩了撩水，轻轻拍打他后背，又轻声说：“你的腰能挺直么？这样长大了可不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脊，他的脊柱并没有丝毫的变形，想来他一直驼背的缘由，大概是自己不愿直起来。
　　他仍旧没有理睬叶澜。
　　叶澜没有在意他的冷漠，自觉地认为这孩子大概受过不少苦，冷漠一些，性情古怪一些，都是很正常的。
　　“等会身体可能会发热，会有些疼，你痛了就叫出来，这会好受很多的，”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人会听到的哦。”
　　叶澜觉得这个小鲛人应该颇为倔强，大约不愿意让人见到自己的弱态。
　　他照例没有说话。
　　她一下一下摩挲着小孩儿冰凉的肌肤，感觉到手心的温度逐渐上升，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整个人昏昏欲睡起来。
　　药的作用开始了。
　　叶澜叹了口气，拿棉布擦去他脸上的汗，柔声说：“不会很疼的。”
　　他咬了咬唇，没有发声。
　　叶澜摸了摸他温热的额头，这对鲛人的低体温来说，已经是致命的高温了。
　　他捏紧手里的木偶，因为捏的力道足够大，都能听见木偶肢体发出的吱嘎声响。
　　可见他忍得有多辛苦，但是他却仍旧咬牙不发声。
　　挺倔啊，这小孩儿。
　　叶澜声音越发温柔，“叫出声来没有关系的，叫出来会好过很多。”
　　可小鲛人咬着牙，哼哼唧唧，就是不喊疼。
　　他虽说看不见，但是还是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叶澜，近似嘲讽地开口：“没用的。”
　　他终于开口了，不过声音颇为稚嫩。
　　“没用，什么没用？”叶澜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因为他惊人的容貌，其实很早之前，他就被奴隶主买下过、也曾被他人带回家去泡药变性，然而他当初泡在药水里几乎两天，他身体丝毫没有变化。
　　于是，买家又勃然大怒地将他退回了奴隶市场，最后是贩子赔了钱，然后狠狠打了他一顿出气才算结束。
　　对于贩子来说，一个不能变性的奴隶毫无价值，而看着他的脸又不舍得扔掉，于是便将他关在了最角落的铁笼里，希望有人看上容貌将他出手。
　　过了三年，才遇上静娘这么个买主，贩子自然将他不能化生变性的事压了下来，转手卖了出去。
　　“我不会变为女子。”他那双无法聚光的眼睛依旧盯着叶澜。
　　叶澜以为只是小孩子的不屈的倔强，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顺着他的话讲：“好，你不会变为女子的。”
　　但是这怎么能如他的意呢，药效的霸道可不是一个孩子的倔强可以抵抗的。
　　“化生之浴，我已经洗过许多次了。”
　　他仍旧平静地说，“没有用的，你让鸨母将我退回奴隶市场。”
　　“啊？”
　　叶澜有些疑惑这孩子的一口咬定，犹疑着要不要去问问静娘。
　　他脸色已经越来越红，似乎是被药浴的热气熏蒸的，单手死死扣在浴池的边沿，另一只手一直不曾放开他的木偶。
　　“去告诉鸨母。”
　　他的一字一顿似乎是命令一般，让叶澜无法忽视。
　　“我……”
　　她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见着他力竭、突然向后仰倒，“喂！小心！”
　　浴池本就不大，怕他磕着后脑，叶澜猛地跳下去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稳住了身子，可是行动不及，到底是听见砰地一声。
　　叶澜吓了一跳，就怕他磕破脑袋，伸手就去摸他的后脑，焦急道：“小孩儿你没事吧？可别真撞破脑袋了……”
　　他略有些迷糊，但是压着声音，似是不满一直称呼他为‘小孩儿’的用语，只能嘶哑着说道：“我叫苏摩，不叫小孩儿。”
　　话刚说完，人就昏过去了。
　　不过被她拉着，没再仰倒。
　　可叶澜此刻却僵住了。
　　“我叫苏摩”，这句话对叶澜来说，不啻于清空万里的一个惊雷。
　　又或者直白点的比喻，这句话就是一道闪电，直接命中叶澜，震得她傻了半晌。
　　不知多久之后，她忽然清醒过来，连忙掐了自己一把，又拍了自己两巴掌，才恍惚回神。
　　“这小孩儿叫苏摩……？”
　　“苏摩？？？”
　　叶澜一边不敢置信，一边还僵直地保持着拉他手的姿势。
　　片刻后才意识到他已然晕了过去，急忙拿浴巾把他包裹好，再捞出水池，动作的时候，目光还忍不住往他下.身看过去，这果然如他所说没有任何作用，他没有变成女孩。
　　最后，叶澜蹲在被裹成长条的小鲛人边上，眼珠子在他身上从头至尾扫了十几遍，嘴里絮絮叨叨，去擦他头上的水时，她的手还在瑟瑟抖动。
　　小孩儿的名字叫苏摩。
　　本来叫苏摩也不怎么样，但是在这本小说里，叶澜又怎能不知道苏摩是什么人？
　　这是小说里的男主角！
　　苏摩，一个命途多舛的角色，容颜惊世、性格乖戾又偏执。
　　从生到死，几乎没什么快乐愉悦的事情。
　　幼年在奴隶市场辗转、青年被人利用、成年一心复仇……最后算是背负起了“海皇”的重任，然后赴死，化作十月十五的海潮，每年前来，回到云荒去看望他一生无法企及的爱人。
　　叶澜虽然不记得小说的具体剧情，可关于主角的大概，还是了解的。
　　“你……真的是苏摩？”
　　她看着眼睫紧闭的小孩儿，发出疑问。
　　对方当然不会回答。
　　现今的他还未接触到之后的命运，只是个饱受痛苦和黑暗的孩子，只是死死皱着眉头，闭着已经看不见的眼睛。
　　他还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有着鲛人之皇的血统，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不知道将来会遇上他偏执到死的女子。
　　叶澜愣了半刻，而后将小苏摩安放在竹榻上，拿布擦去他额角的汗。
　　擦完后，又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刻。
　　内心其实很纠结。
　　眼前这个时间段，其实一切的故事都还未开始，什么大战星尊帝还是大战迦楼罗，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男主角此时还是个小孩儿，连性别都没有变化。
　　皇太子和太子妃大概还未出生。
　　现在统治大陆的都还是空桑王朝，怎么着也得冰族打上门来，然后改朝换代才是小说正文的开场啊。
　　而叶澜似乎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她知晓后世的剧情走向，知道他将会经历的痛苦和磨难，那么在这之前，既然她知道风险，那么就可以规避？
　　如果她改变了剧情……会怎样？
　　叶澜心里忽然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会死？
　　这个世界会崩坏？
　　她会消失？会回到现实世界？
　　叶澜不知道。
　　或许她的行为并不能带来自己所预想的结果，或者会带来更糟的后果——但是不去尝试，她大概会后悔。
　　于是作为没有任何金手指的读者，叶澜暗搓搓决定了一件大事。
　　“总不能……一辈子在星庭海市当小厮吧？”
　　“我要是当个未来海皇的引路人……算不算抱上金大腿？”
　　“这样一来我就是男主恩人了……以后他发达了，我也能喝口汤？”
　　她念念叨叨的，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或许她心里也有一丝不忍，不忍看到男主角遭受太多的痛苦 。
　　“海皇大人啊……我未来吃香喝辣就靠你了啊！”
　　叶澜默默念道，决定开始改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