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焰（朱焱）(下集)》银河川

3、惊魂

　　月亮升起的时候，一直守在岩洞外等候的寒越心抬起头来，看了眼悬崖上空的那弯如钩新月。
　　银离已经进去将近一个时辰，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听银离说话的口气，应该是进洞去送了饮食就出来，不会在内逗留。可现在就算朱焰留他吃饭，也该吃完出来了，怎么还没有一丝动静？
　　难不成是在里面迷了路？还是说……朱焰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寒越心顿觉心脏猛一抽搐，昨夜恶梦中的恐慌，毫无预警地再度袭来。
　　寒潭边，银离全身透湿，筋疲力尽地坐在石头上，愣愣瞅着水里的朱焰发呆。几次失败的试验过后，已经完全没了辙的他，不得不放弃了把教尊弄出水的念头，先休息一会再说。
　　浸在寒潭之中，朱焰的体温便能维持在正常状态，一旦弄出水去，不一会功夫便飙升上去。就这样放进去，凉了，搬出来，烫了，来来回回折腾下来，银离也快累趴了，终于死心。而那搬弄的过程，都令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其实是在打铁，而教尊大人不是别的，就是正在打造的人间凶器。
　　洞顶上，石柱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寂静的洞中听得份外清晰。银离坐了一会，觉得又饿又冷，这才想起自己到底是干嘛来的，于是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碗筷饭菜，自己吃了起来。反正看这情景，估计要教尊今晚醒过来都很困难，饭菜白放着也是浪费，干脆自己吃了吧。
　　昏黄的灯光跳动，映着沉在寒潭中朱焰的身影。银离望着水底，脑中一团混乱。他虽是焰离门护法，又是朱焰最为信赖的心腹属下，却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练功情景。虽然知道他修炼的乃是本门镇教神功，心里仍是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寒意。
　　烈炎神功，历来只有教尊传人才能继承。传说烈炎神功修至最高境界，能够直接脱去肉体凡胎，飞升成仙，因此烈炎神功的最高层心法，称之为涅槃。
　　焰离门历代教尊都不负众望，习成绝世神功，将焰离门发扬光大，到了朱焰这一代，已是江湖上相当有势力的一个组织。而焰离门还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每位教尊在四十岁那年，都会选择将尊位传给继承人，隐退江湖，进入深山之中继续修行，期望能够达到涅槃的境界，羽化成仙。
　　涅槃，成仙……真的能成仙吗？
　　朱焰眼下情况如此，就算知道他是在练功，银离也没法放心就这么一走了之。没有亲眼看见便罢，亲眼看见实在令人心惊，只有亲自守着才能安心。只是刚才为了搬朱焰而下水多次，衣服全都湿透了，洞里本来就寒冷，衣服再一弄湿，越发觉得寒气透骨，刚开始精神紧张还不觉得，发了半天呆后，就觉出越发的冷了。银离不敢再坐下去，急忙起身四处跳跳蹦蹦，活动身体取暖，免得冻出病来。
　　寒越心再次抬头看着天空，月亮已经移到了中天。
　　银离依然没有出来。
　　洞内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银离到现在仍不出来？寒越心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只有罔顾那圣教禁地，不得擅入的规矩，闯进了洞中。
　　一进洞中，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洞穴深邃，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中，只有数盏长明灯镶嵌在石壁上，闪着微弱的光芒。寒越心四顾张望，不知朱焰究竟藏身在这幽深黑暗中的何处。
　　寒越心循着灯光，在空旷的洞穴大厅内来回打转。虽然担忧朱焰心忧如焚，然而岩洞内的复杂格局，却又令他被迫止步大厅，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朱焰！朱焰！你在哪？”
　　银离正在看岩壁上刻的字，原来都是一些练功的感想与体悟，也不知有没有朱焰的手书在内，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寒越心呼唤的声音，回荡在洞壁内，余音不绝。
　　糟糕，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这万重岩洞千回百转，洞中嵌洞，极为复杂，如果没有人带领而乱闯，就算困死在洞中都不稀奇。老天保佑，这小子可千万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不然困在这迷宫样的洞穴中，我都未必能找得出来，要是真出了事，我可怎么对教尊交待！
　　“你别乱跑，呆在大厅不要动！”
　　银离一边传声出去，一边赶紧拿了一根火把，点着了就往外赶，生怕去得晚了，寒越心就不知丢到哪里去，还得费心去找。幸而当他急匆匆赶到洞穴大厅时一看，寒越心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银离，朱焰呢？”一见银离出现，寒越心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在哪里？他是不是出事了？！”
　　“呃……还好……”
　　“什么叫还好？他遇到麻烦了是不是？你带我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想不到平常看来对什么事似乎都很迟钝的寒越心，这时竟是份外的敏感，银离稍一迟疑，就被他抓住了破绽。他的五指用力攥住银离的胳膊，那力道抓得银离剧痛，想要挣开，却如被钢钩钳住一般甩脱不了。
　　“寒少侠，你先松手！你要见公子，我带你去就是。”
　　寒越心手一松，银离连忙闪开数步，揉揉胳膊，火辣辣地疼，心想这下肯定都青了。寒越心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力道失了轻重，连忙道歉道：“对不起！”
　　银离叹口气，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往里走去，寒越心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深幽的洞穴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朱焰练功的洞壁之前，这时银离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对寒越心说：“寒少侠，有件事要跟你说，我家公子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并没什么，你……”
　　“朱焰！”
　　寒越心刚一进洞，借着火光一眼看见朱焰沉在寒潭水底的景象，顿如一个焦雷头顶劈下，脑子里当场一片空白。
　　“朱焰，不，朱焰！”
　　寒越心吓得魂飞天外，根本听不到银离在说什么，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不谙水性，纵身跳入寒潭之中。幸而这潭水最多不过一人之深，不至于酿成惨祸，但也正因为水面不深，他这纵身一跃的动作又太猛，叭叽一下，重重地摔趴在了池底，“嗵”的一声，掀起一人多高的水柱。
　　银离表情抽搐地看着寒越心一边咳嗽一边狼狈不堪地爬起来，顾不得摔得疼痛难忍，也顾不得呛得难受流泪，跌跌撞撞直扑到朱焰身边，一把将他抱出水面，以惊人的速度往岸边划去。瞧着这与自己刚进洞时完全相同的举动，再瞧瞧寒越心悲痛欲绝的模样，银离哭笑不得之下，只有叹气。
　　“寒少侠你先别哭，我家公子还没死呢！”
　　？？？
　　“不信你摸摸他身上啊，热的吧？他没死，只是练功练成这样，你千万别把他搬上岸，不然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变得特别烫，还得放回水里凉着。不瞒你说，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正因为没有办法，才只好让他就这么躺在池子里。”
　　“什么？”寒越心不敢置信地看着银离，清楚地感到掌下朱焰的肌肤，从里到外透着温暖。“可是，他没有呼吸了……难道是……”
　　寒越心握住朱焰的手腕，试探着将真气输进他的体内，感知他体内经脉的变化，果然发现在朱焰的体内，有一股炎热的真气正流转不绝，自己的真气一遇到那股炎息，立刻如同冰雪遇上骄阳，融化得无影无踪。
　　寒越心抱着朱焰站在水中，不知该如何是好，银离察言观色，劝道：“寒少侠，你这样也不是个事，要不先上岸来？当然你要觉得岸上冷，继续抱着我家公子也行，好歹抱着他比呆在岸上暖和。”
　　说着，银离拍了拍身边的食盒，说道：“寒少侠，你这一天都没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总不吃饭可不行。来来来，先上岸来吃点东西，反正我家公子这情况，今天晚上应该是没可能吃饭了，饭菜白放着也是浪费，不如你我合伙吃了吧！”
　　寒越心呆了一会，也无计可施，只得小心翼翼将朱焰放回水底，垂头丧气地爬上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