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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十章 我谁也不怨,就怨我自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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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为是在凌靖家里拍的那些照片,心想,那些照片是我们在工作状态下拍的,我是个野模,但那些照片是正大光明的,何况我们还签了使用合同和保密协议。最重要的是,那些照片尺度有多大,我心里清楚。除了几个后背和几个侧面,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值得拿出来被人深究。
可是当我看到秦暮手机里的照片,我的心彻底凉了。
这几张照片我从没见过,但内容都差不多,都是在床上,都是两个人,都是白色的枕套和被子,都没穿衣服,都是一个男人搂着一个看上去睡得挺甜的女人,都有男人对女人的亲密动作。
男主角是凌靖,女主角是我。照片是凌靖用手机自拍的,不亏是摄影师,角度找的真好,把自己和我的侧脸都拍得非常漂亮,还没忘用手盖住我的胸口,不让我走光太多。
一百句解释也抵不过一张这样的床照,我百口莫辩。
我抬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秦暮,对他说:“这几张照片完全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我可以拿着这几张照片去告他□□吗?这算不算证据?检察院会不会起诉?法院会不会受理?还是,我应该先去派出所报案?”
秦暮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小夏,别折腾了,没用的。凌靖这次回来,我们看到他跟文昭有说有笑的样子,都以为他们两个没事了。可谁也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没放下。听说他在美国那段时间过得并不好,一直都很放纵,可见那件事对他影响有多深。我不知道你跟文昭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你跟了文昭三年,在圈子里已经成了一种公认的默契。凌靖把这些照片群发给我们,摆明就是要让文昭难堪。当年文昭让他丢的脸,他这次是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这时候才发现我整个人都在颤颤发抖。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猛烈,噩梦一个连着一个,我缓不过来,也喘不过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我呢?那天……我们在上山,文昭是知道的,是他看着凌靖带我上去的,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凌靖,平时看起来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我怎么能想到,他居然会……”
不过短短几句话,我说得断断续续,如鲠在喉,明明心里感到委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道理想分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孱弱无力的狡辩。
连我都在心里责问自己:你为什么想不到?你才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吗?他说什么你都信,你傻不傻?
可是,谁能想得到?当你把一个人的温柔当做习以为常的时候,你怎么会想到他会忽然无缘无故地害你?诱惑是一门艺术,凌靖是个中高手。
秦暮却说:“小夏,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进医院那天,他们两个都在这儿。可是你现在看到了,一个人都没有。凌靖出了这口气,文昭也丢了面子,他们扯平了。这件事早晚会过去,文家和凌家是世交,他们还是朋友,有方方面面的利益牵扯,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只是你……”
“我该自动消失,是吗?因为我让文昭丢了脸?秦暮,我不是死缠着文昭不放。可是……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走了之。这件事我才是受害者,我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他们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这对我公平吗?”
我直直地看着秦暮,这段时间唯一关心我的人,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他却冷漠地望着我,启唇而笑,“小夏,你一直是个明白人,这会儿怎么犯起糊涂来了?这种事大家只看结果,真相和过程如何,没人会关心。你说你是被迫的,可是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是你勾引了他,还是他强迫你,你的话谁能证明?如果你真的发生意外,从道德上讲,凌靖的确难辞其咎。可是从法律的角度,他不需要为你负任何责任。你吐血是他造成的吗?他有打过你吗?是他用暴力强迫你跟他上去的吗?他不但没有打过你,反而还救了你,这才是外人看到的事实。所以就算你真的死在山上,也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延误了病情,与人无尤。”
他长吁一声,拿了一个苹果,擦干净之后,放在我手里,“小夏,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你听我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告他,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有一个表姐就是律师,她跟我说过,在□□类的官司里,最难打的就是‘熟人□□’,八成以上都告不赢。你还记不记得Apple?那姑娘人不错,她也是个模特,名气比你大,认识的人也比你多,那又怎么样?那天有多少人看到是沈家老二把她灌醉了,找了几个人硬拉着把她带走的?可谁会站出来给她作证?她当时也想告,还没正式立案,那些八卦周刊就把她老底都揭出来了。你知道凌靖家里是什么情况,没有人会帮你,除了让你自己惹祸上身,被人对着你的伤口和隐私指指点点之外,不会有任何意义。你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也不是第一天入行,富家子和女模特之间那点事,你见得少吗?别的不说,你想过没有,那几天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文昭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我握着苹果,近乎空洞地望着秦暮,望着眼前这个向我传达一切的人,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他,可看着的又不是他,而是通过那双冷漠的眼睛,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如果文昭还在乎你,就不会这么多天放着你不管。他连问都不问,摆明要置身事外。不仅因为丢脸,也不是害怕凌靖,而是无论真相如何,为了你跟他闹翻都不值得,所以他干脆冷处理。连他都是这种态度,你还能跟谁要公平?”
我们四目相对,窗外艳阳高照,我却从头冷到脚底。
他无奈地说:“小夏,很多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凌靖这个人,远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好说话。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凌靖回国之后,就一直向我打听你的事。我曾经试过想提醒你,可是又看到他对你很上心的样子,又想他可能是真心喜欢你,如果你们能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没想到……唉,总之,这件事我脱不了关系,如果你要怨……”
“我谁也不怨。”
“小夏……”
我抱着膝盖,看着白色的床单,眼前茫茫一片。我看不清窗外的蓝天,绿色的树叶,红色的花朵和金色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炫目的白色。
我闭上眼睛,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风,在偌大的病房里,空洞地回响,“我谁也不怨,我就怨我自己,是我自己眼瞎,我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扛。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眼瞎,我认了……”
一个星期之后,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医院没有向我索要住院费,大约是有人付过了。我没有追问这笔费用是谁出的,因为我没打算把这笔钱还给谁。
虽然这笔住院费抵偿不了什么,但是我需要这种安慰来消弭心中的不平。
因为我还要活下去,既然要活着,就该好好活着,而不是带着怨恨和委屈凄凄艾艾地活着。
我没有因此而精神抑郁到痛不欲生,也没有为了这件事要死要活。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就算有人该死,那个人也不是我。
我只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既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就该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人从出生被赋予的东西就不同,我们活在这繁忙的俗世上,有多少事能由着自己做主?
还是那句话,生而平等是我们的终极梦想,很多时候,很多地方,它也只是一个梦想。
所以,就这样吧……
生活虐我千万遍,我待生活如初恋。带着草根的精神,去走不平凡的道理。我不是人民币,不会人人都喜欢。我不是大熊猫,不会人人都爱护。
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如此,简单粗暴,狗血烂俗,那些浪漫无边的风花雪月,那些高端大气的艺术情节,原本就不属于我。
你看,至少我还活着,还懂得自嘲,我没有被人坑得一干二净,至少我没丢掉自己的幽默感。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就那么难过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被人带到医院的时候原来身无一物,是被凌靖裹着床单抱过来的,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就连手机和家门钥匙都被留在了山上。
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给我送过来。或许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所有的爱恨都已尘埃落定,死去的人也早已作古,往事如烟消散,他们在对月长歌,因而早就忘了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还有我这么一个女人。
我可以不去在意这两个男人是否忘了我,却没法不在乎眼前的尴尬。
在外闯荡多年,我虽然不是一个过分珍惜自己的女人,也尚算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自己的事情很少假手于人,从来没有这样窘迫过。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请护士小姐帮我到街上买一套新的衣裤,买衣服的钱请她算在住院费里。
一向笑容可掬的小护士满脸为难地看着我,告诉我医院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我对她说:“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能穿着你们医院的病服回家,洗干净再拿来还给你们。如果你们需要衣服的押金,就算在住院费里吧。我想,埋单的人不会计较的。”
她琢磨了一分钟,同意了我第二套建议。
我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和拖鞋去搭出租车,司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被丈夫迫害离家出走的逃妻,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怜悯。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过我这样的感觉,被陌生人同情的感觉,那是一种尴尬到极致的局促和羞愧。而我这个被同情者,却连羞愧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庆幸人家没有因为我神色憔悴、衣冠不整,而将我这个看似身无分文的人从车上赶下去。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繁华街景,衣香鬓影,俊男美女,这是我最喜欢的人间烟火气,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老掉牙的命题。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除了生命之外,什么东西最重要?
有人说是脸,有人说是爱,有人说是贞洁,有人说是信仰和追求。而我却认为,除了生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饱穿暖,就是为了体会活着的感觉,最现实的需求摆在眼前的时候,所谓的脸面,又算什么?
司机将我送到小区门口,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是一个憨实厚道的小伙子,记性好,待人热情,手脚勤快,小区里的住户他几乎都认识,不站岗的时候还经常帮老头老太太们拎拎东西。
我们早就熟识,他看着一身病号服的我从车上下来,结结巴巴地问:“楚、楚小姐,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这是怎么了?”
我拢了拢头发,笑笑说:“没什么,发生了点小意外,你能不能先帮我付个车费?顺便帮我联系一下物业管理员?我没带钥匙,身上也没钱,但是家里有,打开门就还你。”
好心的小保安帮我付了车费,又帮我叫来了物业管理员,请他们找人叫来了小区物业指定的开锁师傅。
开锁师傅对我家的门锁驾轻就熟,这是他第二次帮我开锁,第一次是因为凌靖要破门而入。而这一次,是为了让我可以顺利回到这间实际上不属于我的房子。
公寓里的一切跟我走的那天一模一样,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我喝剩的半杯茶水。家具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这间屋子跟她名义上的主人一样,这半个月以来,无人问津。
我找出住进公寓那天带来的旅行箱,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服,几双鞋子,一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一个箱子就全部装完了。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将近三年的地方,又看了看手里简单的行李,这一刻才真正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那么它是什么?
我没有答案。
离开的时候,我把公寓的钥匙轻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听着它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间飞逝,光影无声,为我这三年岁月落下一个最后的休止符。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三年缱绻,恍然如梦。此刻黄粱梦醒,一切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