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有关的故事之蓝岛往事》飘雪迷洲渚

4、99朵玫瑰

　　一个男生看到他们后反倒站了出来，兴奋地说：“诚子，果然是你，太好了！终于碰到熟人了！”
　　姜诚仔细看了看，吃惊地问：“老杨？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杨气急败坏地说：“别提了！哥儿几个今天喝了点酒，一高兴就去了海边游泳，没想到一上来，衣服裤子全他妈不知道让哪个混蛋给顺走了，连他妈裤头都没给留下，幸好从路边捡了几张报纸。快帮兄弟个忙啊！”说着，一只手扶住报纸，另一只手就开始扒姜诚的T恤。
　　姜诚忙哭笑不得地拦住他说：“得得得，有病啊你们，在公共场合游泳还脱得这么彻底。”
　　老杨见脱不下来，只好收回手又扶了扶腰间的报纸恨恨地说：“哥们儿是他妈有病，不过这病我再也不犯了！”
　　姜诚强忍着笑说：“我看你们还是再躲会儿吧，我这就去找衣服。”
　　老杨急不可耐地说：“那你可快点啊！哥几个都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碰到你们，就准备往里冲了。”说完，扫了一眼女生们的背影忙又躲到树丛后面去了。
　　几个女生这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地转过头，还是姚小A首先说：“那我们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张博士在后面喃喃地说：“后天我们还要不要去海边？”
　　那天晚上谢薇薇毫不隐瞒地说她只不过是答应了给陆书豪一个机会。果然，从第二天开始，谢薇薇不仅每天都会收到一朵玫瑰花，而且陆书豪每天从早到晚都乐此不疲地跟在她前后，为她打饭、打水、背包、占座、陪玩、陪逛，甚至还买过卫生巾。谢薇薇就像个受宠的小公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还放出话说收到第99朵玫瑰的时候就做陆书豪的女朋友。
　　老大那些迫不得已的约会最后以某学生会主席发疯似得踢坏女生宿舍楼前的路灯被处以警告处分而暂告一段落。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永远都目不斜视、泰然自若的大美女对任何男生都不动心。从此以后，许多人背地里都叫她“冰美人儿”。
　　联谊宿舍的活动搞得很好，去过海边之后，大家又相约爬了次学校后面的小山，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故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自从那天晚上那场意外的相遇后，老杨也再没提过什么“创造机会”之类的话。
　　和许多大学里的爱情故事一样，没有课的时候，姜诚就骑着他那辆每次都擦得崭新的自行车来到方菲的楼下。姜诚喜欢带着方菲在蓝岛市到处游荡，去每一个未曾到过的地方，还幻想着以后能开着自己的房车环游世界。方菲则安静地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揽着他的腰，随他去所有地方。许多年后，那个微微前倾用力蹬车的背影日渐模糊，但午夜梦回时依然还会在她眼前晃动，只是甜蜜变成了苦涩。
　　大多数时间，除了自习室和图书馆，两个人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海边。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五，空气中已有了些许凉意。这天两人一起在蓝大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方菲说想再去海边看一次月亮，姜诚便同意了。
　　到了海边，风有点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肆意地飘了起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姜诚忽然发觉方菲的手凉得像冰块一样，于是担心地说：“菲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很冷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方菲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一年四季总是冰凉的，其实并不觉得多么冷。”
　　恰好海滩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艘很大的渔船，两人便打算先靠着船避会儿风。姜诚围着船转了半圈，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去，拍着自己的腿，毫不掩饰一脸的坏笑说：“来，坐这儿吧！”
　　方菲立刻跳到一边说：“又想什么坏主意？”可是一只手已经被姜诚拉住了。
　　姜诚稍一用力，就如愿地把方菲拉到自己怀里，然后用双手紧紧抱住她，声音异常温柔地说：“地上太凉了，先在我身上暖暖吧。”
　　方菲于是舒服地把头靠在姜诚肩上，两只手同时伸到他腋下。刚暖了一会儿手，忽然听到姜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抬头，发现他的脸就在上方，而且越来越近，心里顿时砰砰跳了起来，忙闭上了眼睛。忽然间，两片软软的嘴唇已经贴在她嘴上，大脑倏地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他和一个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说话声由远及近传来。方菲睁开眼睛，看到姜诚在黑暗中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说话的人到了渔船后面却不走了。只听一个人说道：“我说你就别再那么固执了，好不好？实话告诉你，其他人都已经同意了。你也知道，现在大势所趋，你同不同意，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我也是看在多年兄弟的情份上，……”
　　另一个说道：“功勋，我们是一起看着造纸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忍心让我们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吗？再说了，还有那么多职工，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不能只考虑个人的利益。”
　　“至诚，你别傻了。开始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可是你看看，有几个人是真心为厂子着想的，谁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趁着这次改制赶紧大捞一把。面对现实吧！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更何况，就这点损失，对于这么大的国家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吗？可是对我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别说了！功勋，你们这是犯罪，你知道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哼哼！这个你就放心吧，冯局长和骆局长他们都等着分油水呢！”
　　“……”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两个人终于走远了。
　　方菲说：“又一个和你重名的。怎么办呢？”
　　姜诚却谨慎地叮嘱道：“回去以后可千万不要乱说。”
　　方菲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姜诚也再未提起过。转眼就到了冬天，可是对于在内陆地区长大的方菲来说，蓝岛的冬天还是来得太晚了。冰凉的雨水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雪粒，那些被海风卷得乱飞乱撞的雪粒好容易落到地面上，便瞬间融成清冷的水珠，与雨水一起聚集成许多浅浅的水洼，在昏暗的灯光下竟也有一番波光粼粼的景象，这就是蓝岛的第一场雪。要不是这场与雨水结伴而来的小雪，方菲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冬天的来临。听天气预报上说近几天整个北方都有降水，如果是在家乡，这时候应该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吧？方菲上完晚自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就有点想家了。
　　“姜诚，我们有多久没跟家里联系了？”方菲问正迎着风为两人打伞的姜诚。
　　“有两个星期了吧！”也许是因为风太大，姜诚打着伞浑身都在使劲，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地大了些。
　　“回去后我们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时间是有点长了。”
　　“嗯，好吧！”
　　终于到了楼下，两人没再说什么，姜诚也赶紧回了海大。
　　方菲回到宿舍后，放下东西就找出电话卡给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妈妈。方菲听到妈妈那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心里一阵激动，真想说妈我好想你好想家，可是又怎能说得出口呢，就算说了也可能只会让妈妈更担心吧，于是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努力平静地说：“妈，是我。”
　　“小菲呀，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电话了？”
　　“最近什么事都没有，听说这两天家里那边下雪了。”
　　“是呀，下得可大啦。你那边不太冷吧，我看天气预报上说温度比这边高好几度呢！”原来妈妈也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天气。
　　“嗯，不太冷，就是有时候风有点大。爸爸还好吧？”方菲听到电话里远远地有人咳了一声，像是爸爸的声音。
　　“挺好。刮风的时候，记得穿厚点，出门带上围巾。”
　　“我知道。妈，你平时也要想开点，照顾好自己和爸爸。”
　　“知道啦。家里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也挺好的。”
　　“我们都已经睡下了，披着衣服有点冷，没事就挂了吧。”
　　“好的。”电话里很快就传来嘟嘟的声音，方菲拿着话筒又停了一会儿，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才放下了。
　　方菲从水房回来时，其他几个人已经全部回来了。宿舍里又恢复了平时的热闹，有的在柜子里找衣服，有的正准备去洗漱，只有王雨洁躺在床上，脸上糊着黑乎乎的面膜，听说是海藻的。方菲觉得不太想说话，就默默地爬到了床上。
　　不一会儿，姚小A就端着一盆水回来了，放在地下后，一边泡脚，一边看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玫瑰花拉开了话匣子：“我说老六，你到底收到几支玫瑰了，怎么还不够99朵啊？”
　　谢薇薇正坐在王雨洁床上涂指甲油，听到这里就停下来想了想说：“应该快三个月了吧，唉，怎么还不到啊！”
　　王钰听了，一边擦脚一边说：“着急啦？”
　　谢薇薇头也不抬地说：“不是，就是觉得太浪费时间了。”
　　王钰一听，忙把腿往床上一盘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啊！”
　　姚小A也说：“就是啊，老六，你不会是真想找十个吧？”
　　谢薇薇嘟囔着说：“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姚小A有点急了，说道：“我可是为你好，你别以为你和你那个大四老乡的事我们都不知道，这几次逃课都是跟他约会去了吧？不说实话，下次别找我替你答到。”
　　谢薇薇涂完指甲，忙抬起头说：“好啦，好五姐，我是去找他，不过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姚小A又说：“我今天可听我老乡说了，那个家伙长得是可以，可是人品大有问题，听说都找了好几个了，你可千万别跟他去他租的房子那里，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方菲也说：“我也听姜诚说那个人是有点问题，而且看起来就得得瑟瑟的，不太可靠。”
　　“你呀，除了你的姜诚还知道什么？”谢薇薇有些不高兴了，继续说：“我的事你们就别管了好不好，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全家福’。”
　　方菲为之气结，姚小A却毫不让步：“我们是为了一顿饭吗？陆书豪对你多好，你要是敢玩弄他，我第一个和你断交！”
　　“什么玩弄，别说的这么难听好不好？他自己愿意的，我有什么办法？”谢薇薇看到姚小A真急了，倒也不敢随便得罪她。
　　王钰听到这里插道：“看样子你还真是有想法啊，可怜陆书豪对你痴心一片了。”
　　王雨洁也坐起来，一把撕下脸上的面膜说：“老六，你可不能这样啊！到时候可别给我们宿舍丢人。”
　　老大也说：“老六，就你那点儿水平，别以为你能玩得了人家，说不定人家也在玩你。万一遇到个厉害的，看你怎么收场！”
　　谢薇薇得到大家的一致声讨，这才无话可说了，乖乖地爬到床上躺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菲熄灯后好久还没睡着，听到谢薇薇几次翻身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薇薇，睡着了吗？”
　　“没！”谢薇薇很快回答。
　　“是为刚才的事吧？其实大家说得也不错。感情是需要用心来对待的，不是过家家，想跟谁凑就跟谁凑，也不是玩游戏，开始结束都那么容易。”
　　“可是我对陆书豪还是没什么感觉，不像是找了个男朋友，倒像是找了个保姆。”谢薇薇说完又轻轻哼了一声。
　　“我看他是真心喜欢你的，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这种男生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要是大学毕业后遇到他，说不定真就这样了，可惜是现在，外面的风景还没看够呢，谁愿意先把自己关起来。”谢薇薇说着又翻了翻身，床铺也跟着吱嘎吱嘎地响了两下。
　　“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不过，你真得注意你那个老乡。”
　　“我觉得我老乡也不像他们说得那么坏。”
　　“表面现象吧，想做坏事的人一开始往往会表现得格外好。”
　　“好，我知道了。”说到这里，两人都听到下铺的王雨洁也发出了声音。
　　“知道就好，那快睡吧！”
　　“嗯！”谢薇薇说完便不再做声了。方菲看了看荧光微弱的手表，也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不久以后，陆书豪送来的第99朵玫瑰终于插在了414宿舍的花瓶里。都是同班同学，“全家福”上的气氛自然也是轻松而活跃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似乎一切都归于平淡，谢薇薇也好像忘记了自己当初的豪言壮语，竟认认真真地和陆书豪相处起来。
　　两个学校的课很快都提前讲完了，大家都忙着为期末考试做准备。这可是最关键的时期，平时再怎么不认真上课也没关系，但是这些天不加劲突击一下还是比较冒险的，再加上还有大四的那批考研大军，因此自习室和图书馆的位子日见紧俏。这段时间姜诚反而到蓝大来得更加频繁了，学生会几乎没什么事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是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海大图书馆前每天早上那条另人叹为观止的长队，听说早上四五点钟就有起来排队占座的，真不明白海大这么有名气的学校为什么迟迟不肯建个大一点先进一点的图书馆。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姜诚考完的时间比方菲要早，因此提前买好票后就一直在学校等着她。待方菲完成最后一门考试后，当天下午两人就背上行李径直奔向了车站。
　　第二天早上，终于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家乡。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只是临行时那繁茂的红和绿已经变成了萧条的黄和白。在学校的那段时光忽然间就有点恍如隔世了，好像做了一个长梦，只是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长梦竟然长得跨过了一个季节。
　　刚出车站，方菲就看到了正靠着一辆摩托车等在那里的弟弟方程。方程穿着一件旧年的黑色羽绒服，两只手抄进袖子里，怀里还抱着一个红色的头盔，棕黄色的头发蓬松散乱，脸冻得通红，仅仅半年不见，他已经隐隐有父亲当年的风范了。
　　看到两人并肩走过来，方程抬了抬胳膊算是打了招呼，接着把头盔挂到车把上，几步走到两人跟前，只看了方菲一眼，便对着姜诚说：“姜诚哥也回来了!”脸上稚嫩的笑容显示出他仍然还是个孩子。
　　“回来了，你们也放假了？”姜诚放下行李笑着说。
　　“放了，怎么样，还是家里冷吧？”方程看到姜诚摘下手套直搓手，于是问道。
　　“是呀，温度还真是差不少。你姐的衣服坐摩托怕是够呛。”
　　“没事儿。”方程说着摘下车把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放到车座上说：“我妈让我带着衣服来了。”
　　“哦，叔叔阿姨都好吧？过了年你们可都要去我家玩呀！”
　　“放心，我爸我妈都好着哪！平时还经常提起你呢！等有空儿了你也到我们家转转，好好体验体验农村生活。”方菲惊异地发现前不久还整天沉迷于电脑游戏，任大家苦苦规劝也无济于事的方程竟然开始沉稳老练起来。
　　又聊了几句方程的学习情况，姜诚便打了辆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