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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弥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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酡红晚霞下,土方的表情难以言喻。可以说一脸卧槽了,好像堵了一大堆话要吐:“那小子性格好?你没病吧?”
“……还可以啊。”施歌想了想认识冲田以来的经历,除了挨打、被卖、放火、偷窥、跳崖、砍人、一声不吭地跑到叛贼的大本营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了,基础操作而已,于是认真地确定一遍,“确实还行。”
土方的脸色更精彩了:“……你不恨那家伙?”
“敌人是城主才对吧。说起来有点大逆不道,可城主根本不值得我花费感情。敌人而已,踩过去就是了,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土方无语:“怪不得你说那小子脾气好。”
“?”
“除了你,还有谁能忍受他的臭脾气,碰见一个跟他一样……的人,那小子真够幸运的。”此时土方还没染上抽烟的习惯,“你没必要把一切背在肩上。剑士就该背负起各自的责任,躲在同伴身后算什么。道场这次被羞辱,内心懦弱占很大一部分。我们都该向你道歉,被本该保护的人保护,即使是总悟那种混蛋也无法接受啊。”
“过刚易折。”施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三叶姐也说了一样的话呢。”
“……哈?”
“‘不要恨小总。’”施歌模仿三叶的口气,“呐,土方前辈,喜欢三叶姐吧。”
土方的脸色倏而涨红:“你胡、胡说什么!”
施歌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我第一次见前辈的时候前辈刚被欺负过。冲田前辈干的吧,为什么?”
“……跟你无关,那么久之前的小事我早就忘了。”
“听说前辈跟三叶姐表白了。”
“没有!”土方猛地止住脚,“哪个混蛋——”瞥见施歌的表情,忽然明白,“你故意的?”
后者一脸无辜:“谣言啦,不可信。”
土方瞪着她,咬牙:“你们俩真是一样讨厌……”
“可冲田前辈很少下那么重的手呀。前辈又不反击,引人猜测也是难免的吧。”施歌假装没听见。
“所以还成我的错了?”土方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在努力克制揍施歌的冲动,“那小子抽疯,我有什么办法?”
“前辈把吵架的劲头分给三叶姐一半,三叶姐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她不怕你实力不济,怕的是你不理她啊。”
作为一名直球党,施歌真的不能理解初恋那件小事中患得患失的心情。喜欢就去追,即使得不到好结果,也好过两个人抱憾终生,何况几年后阴阳两隔,就算在墓碑前祭奠再多的酒,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冲田,也肯定狠狠一拳砸在土方十四郎脸上,即使你不能保护她一辈子,最美的时光里让她开心让她高兴,总可以吧!
瑰丽晚霞映红土方的侧脸,薄唇紧紧抿着,刘海覆盖高挺的鼻梁:“……实力不济?真敢说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那家伙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下戳中靶心,动手前施歌心里确实没底,躯体毁坏到何种程度会导致【幽林庇护】失效,自相残杀出多少血腥才能令城主信服。若失去意识后,城主依然对冲田紧追不舍,或者带走她的尸体,施歌没有一点办法,她只能赌,赌她肠穿肚烂的尸体让城主失去一切兴趣。
很难看,但她没有办法。
施歌沉默片刻:“所以野村秀一才嫌我蠢。要么一开始就不做,要么开始就别停手,半途而废的下场最凄惨。”
土方斜睨她:“听起来你打算找他算账。”
“我太矮了。”施歌说,“所以他喜欢踩在我头上。”
“总悟听见这话可不会高兴。”
“他能处理。你说过每个人都要背负自己的责任,冲田前辈能向我挥剑,自然也能斩断路上的一切阻碍。”
“……那小子的臭脾气反倒变成优点了?”土方简直一言难尽,“你到底明不明白那小子的想法啊?……凭你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武州城抗衡,就连近藤先生也……自大也要有个限度,连你也满脑子复仇想法的话,那小子更要发疯了!”
“……呃,我会注意的。”施歌始料未及,她只想着冲田大概会消沉一段时间,忘了搜狗菌抛下她独自行动的可能性。真麻烦,他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瞥见她脸色变化,土方叹了口气:“……你和总悟大概都少长了一半脑子。这几天街上不太平,少出门。”
“收到。”
两人恰好路过镇上最好的酒屋,施歌提议:“不如我们把晚饭吃了吧,野村秀一把他全部家当都存在这儿,现在他高升了,不吃白不吃。”
“……为什么你能花野村的钱?”
“我一直都花他的钱。”
一顿饭吃到太阳落山,三叶的喷火料理差点把施歌辣死,当然要找补,土方起初还有点放不开,在施歌倒了三瓶好酒烤肉之后,他似乎也放弃了。经过胡吃海塞并携带大量外卖,两人都有点魂不守舍,夜幕里走得摇摇晃晃,撑的。
“看,萤火虫。”施歌指着路边的草地。
黑夜,一切都显得朦胧、幽暗,水汽凝结,温度变得凉沁沁的。萤火虫打着小小的灯笼,三三两两,忽前忽后,好像星点萦绕的光球,荡悠悠飘浮在草叶上空。碧绿的荧光照亮植物,茂密的枝叶又掩映它们,忽隐忽现,闪闪烁烁,仿佛孩子梦里的情景。
土方探手捉住一只:“你喜欢?”
“很好看。”施歌笼着手。
土方把流萤放入她手心:“为什么不自己捉。”
“我怕弄死了。”施歌小心扣着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微光倒映在她纯净的虹膜,十分漂亮。
一只握刀精细入微的手抓不住萤火虫?土方不予置评,夜凉如水,道场最近布置的练习量颇为繁重,他也很久没有晚上出门散心了。一系列异常现象都得到解答,可心情并不轻松,今后,道场将去往何方?余光瞥见捧着萤火虫傻笑的小野绿,其背后正伸出一双手。
啪!
萤火虫挣脱束缚,朝天空飞去。
小野绿全无防备时遭受偷袭,脑袋被套了一个布袋,奋力挣扎,一直粗厚的手重重砍在她脖颈,女孩身体一僵,软软地垂下来。她的指甲抓伤了擒捕者,土方的攻击让伤口血滴飞溅:“你们是谁?!”
“放开她!”
最近治安不好,土方是带了竹刀的,那个打晕小野绿的男人一声不吭地跨前几步,拦住他的去路,黑衣罩袍下无声无息。
“快跑!”另三个平民打扮的人七手八脚把小野绿扛到肩上,凌厉的风压蓦然吹散他们的头发,黑衣人单手握住土方的拔刀术,朝黑黢黢的街道一偏头。
“站住!!”
土方的怒吼响彻整片街区,看门狗被惊动,嚎叫起来,一时间,耳畔尽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黑衣人并不想多做纠缠,他的目的,似乎仅仅是拖住土方。后者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所有攻击招式,无法突破分毫,黑衣人的力量深不可测,仿佛土方一出手,接下来的动作已经被看穿了。
时候一到,黑衣人后撤,迅速跳上街边房舍的屋顶,消失在黑暗中,土方竭尽全力,只堪堪碰到他的衣角。被撕破的罩袍碎片相当陈旧,好像洗涤了数百次,散发出汗尘的气息,土方咬紧牙关,冲向道场。
那些人平民装束。
隔老远就看见道场灯火通明,门户大开,因放假而变得冷冷清清的气氛突然热闹了起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蹲在门口,见到匆忙赶回的土方伸手去拦。土方脚步不停,直接赏了他们一人两串鼻血,穿过庭院的路从来没有如此漫长,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晃荡,刹那间,土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途中终于出现熟悉的声音,渡边惊讶地说:“十四郎?你怎么——”
“近藤先生呢?”土方的急迫几乎是吼出来的。
“先生在后堂。十四,你是不是——”
没听完土方就甩开他的衣领。渡边踉跄两步站稳,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染上了然,以及悲凉。
“近藤先生!”
土方一步冲入室内,对主座喊:“小野被抓走了!”
近藤从文书中抬起头:“……这样啊。十四,先歇一歇吧。”
这是什么反应?土方一愣,后堂灯烛堂皇,两旁数十道视线终于让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十几名神色各异的人分坐在路两侧,有的衣衫普通,有的装束富贵,为首一个正是负责管理附近一带土地的领主、神社守继任典礼上土方还和他见过,此时和蔼地说:“啊,是令高徒。多谢先生长期以来的照顾,事情已经办妥了,今后,不会再叨扰诸位一丝一毫。”
近藤沉默得像一尊雕像。领主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土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逐渐凝固:“……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近藤的嘴角动了动,仿佛岩石风化,缝隙间坠下簌簌碎屑:“来见一下,十四,这是小野的监护人。”
山路崎岖。
施歌在颠簸中被震醒,入目是满天闪耀的星子。憧憧树木奇形怪状的阴影从身上掠过,马车正穿越密林。
哪来的马?
后脖颈隐隐作痛,施歌尽力抬起头,立刻重新磕在木板上,动静惊动了车夫,一个须发邋遢的脑袋探出边缘:“噫,她醒了!”
“真皮实!”大声咒骂。
“我们怎么办,要把她打晕吗?”车夫说。
“犯不着,绑得结实着呢。”衣物摩擦的声响,一张熟悉的脸探出头,“呵,我们又见面了。”
堂本三郎一口啐在她脸上:“逮到你了,小婊子。”
施歌举起手抵挡提灯的光线,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车夫慌忙稳住,怯怯地问:“我们要打她么?”
堂本笑容狞恶:“我倒想,这么标致的一张脸,扔了可惜了。”
“啊?可这是在马上……”
“你脑子就不能转个圈!”堂本喝骂车夫,“这是猎区,猎区!天亮之前必须引妖兽出来,你想我也被吃掉吗?!”
“哦、哦,那——”
“我来驾车。”堂本一把抢走缰绳,最后撇了施歌一眼,“你去把她绑到马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