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花知晓》何以辰安

5、Five

　　Five-
　　考完试刚放假我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不同于然宝的强烈反对，楚忻城是很乐意我早点回去。
　　“回去了多夸夸我。”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我白眼一翻，提着行李箱就去登机口排队了。

　　上飞机以后，顾曦已经坐好了。我把东西收拾好，走到他身边坐下。
　　“刚才送你的人是男朋友？”他饶有兴趣的问我。
　　我根本不想提那个白痴，但是既然问了我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只是追求者而已，跟你一届的，学金融。”
　　顾曦点点头，好像很满意楚忻城的背景：“学金融好，以后你炒股买基金不怕了。”
　　我用胳膊捅捅他，怒道：“你咋变得跟我妈一样，还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了。那个白痴把我黑火了才下手，我的名誉全没了。不准说他好！”
　　顾曦举双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
　　由于在同一个城市，高中时又认识，便约了一起回去。上次过年回家时自己还紧张得一路上没敢说话，这会儿却可以自然地聊天。明明只有一个月没见，我对他的感情真是淡了很多，果然，思念这个东西必须要持久才行，一断，就拉不回来了。
　　四个小时的航行，我们谈笑风生。他的音容笑貌仍如高中时一样，勾起的嘴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我还真的很期待他将来主持的节目，这得有多少花痴霸着电视流口水啊，而且请算上我一个。
　　“下午去看看老师吧，高中还没有放假。”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前，他将我送上大巴车，站在车外抬头问着窗里的我。
　　我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那六点学校见。”

　　下午六点，太阳渐渐西下，炙热的空气和聒噪的蝉鸣却一点不消。学校里那延伸了三百米的梧桐道上学生寥寥，茂盛的枝叶一面映着阳光闪闪发亮，一面又被阳光刺破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
　　上高中的时候我便常待在这里，写稿、练稿，想着未来的事情，等着顾曦经过时微笑的一个照面。
　　而今，我依旧等在这里，只是心境变了太多。
　　顾曦从教学楼出来，一边走过来一边摆手，我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见不到老师了。
　　“下次还是提前约一下吧。”我垂头丧气道。
　　“嗯，过两天吧，直接去老师那吃饭可以吗？”顾曦礼貌地问道。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人并肩站在梧桐的阴影里，看着旁边操场里那些肆意在草坪和跑道上的学弟学妹们。男生们踢着足球，经常争得面红耳赤，和以前并无多大差别，好像时光倒回，我依旧是那个穿着臃肿校服的女孩子，靠着梧桐树背着稿子，偶尔回头看一看热闹的操场，看着他们欢脱的身影。
　　不是没有想过像他们一样，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喜欢一个安静的人，所以放弃了喧嚣。
　　“你以前怎么不踢足球？”我突然问他。
　　“总有别的事情干扰，”顾曦回答，“我高中时想做很多事情，可是最后要么被迫舍弃，要么丧失勇气。”
　　他也有没有勇气的时候吗？他是一直很自信的人啊。他的回答让我的心里产生不少疑问，这居然让我有一种隔阂感，好像四年了我也没能真正了解他。
　　“还记得我艺考集训前老师叫咱们两个去他家吃饭吗？”顾曦淡然道，“当时老师对我说咱们两个是全市最优秀的播音主持类的学生。”
　　我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有这回事。“记得记得，那会老师喝高了，他说的什么我都没往心里去。”
　　“但是我记住了。”顾曦有些自嘲地笑了，“我凭着这句话，一直疯狂的向前走着。”
　　他突然从单肩包里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本子。
　　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操场里的学生哗啦啦的往外涌，跨过梧桐道，从我们的身边疾步跑过。迎面带来的凉爽的风，还带着微微的汗味，青春就这么从我眼前飞走了。
　　那一天，烟雨朦胧，我骑着单车往老师家赶，路过便利店时我下了车，给老师的小孙女买了很多零食。结完账我把背包打开，把零食装进去，那个深蓝色的本子由于腾地方被我拿出来，走时我却忘记了。去到老师那里，再把零食拿出来时，我才发现自己丢了它。然而等我回去寻找，店员却告诉我被另一个客人拿走了。
　　“那不是商品！”我焦急的吼道。
　　店员也是一脸无辜：“他说你们认识啊。一个男生，大概有一米八二的样子，穿着淡绿色的衬衫。”
　　我绝望极了。那是我的日记本，上面写的，一大半都有关顾曦。
　　失魂落魄的回去，恰好在楼底下碰见刚到的顾曦，他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雨里，朦胧的美丽就好像随时会消散一样。我的长裙底部早已被水溅湿，他走过来，把我放进他的伞里。担心那个本子有什么用呢？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也没有署名，就当是一个喜欢顾曦的疯狂小女生的肉麻日记吧。
　　我那会根本不会想到是他，即便他符合了一切条件。
　　“你……早就知道了……”我呆在原地，不敢伸手去接这个本子。它承载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感情，隔了一年多的时光，已经沉重得我不愿再回忆起。
　　顾曦的笑容里有了沮丧，但他还是坚强地面向着落日的方向：“对，很抱歉，我没有还给你，我还偷看了。”
　　“我没有想到是你……”我说，语气里是深深的遗憾，“我的感情，你都知道，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保持这么近的关系呢？可是如果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没有勇气了。”顾曦的笑容更加惨淡，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来，“我一直不想耽误你的学习，我想好好奋斗，我们一起做全国最优秀的主持搭档。不过好可惜，我的愿望落空了。”
　　我深吸一口气，是的，那一年我没有报名艺考，我老老实实的当了个普通学生，学习，然后高考。我放弃的理由无非一个，那就是顾曦不在这个学校，我害怕以自己的水平去和他走同样的道路，这可能会使我无法追随他。
　　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在等谁了。一个选择，颠覆了我们的命运。
　　“对不起……”我低声说。
　　“没有必要，这不是错误。”顾曦把本子在我面前晃了晃，“你还要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像四年前一样仰视着他，可是我的眼中，没有了爱慕。我要它，还有用吗？我们彼此的牵绊，其实早就断了。我坚定地摇头。
　　顾曦收回手，把本子放回包里，“那我拿走了，就当是青春的纪念了。”
　　我突然想叫他的名字：“顾学长、顾晨光、顾……”
　　“别说了。”顾曦反手捂住我的嘴，“别叫我的名字，若言。”
　　顾曦的眼角是湿润的，阳光映在上面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亮：“就让我继续自以为是吧，自以为你依然是爱我在心口难开的若言。”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
　　“错过了便是万劫不复，”顾曦抹去我的泪，像以前一样用温暖的手轻轻敲打我的脑袋，“错过我不可惜，我只是一个初恋而已，就当我是你的踏脚石吧，一下子提高了你看男人的标准。”
　　我不想啊，顾曦，我真的不想错过你，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也变得胆小了。岁月磨平了我们张扬的棱角，让我没了勇气去争取、去挽留。
　　他松开手，却捂上我的眼睛。我听着他的声音，温雅有致，一如四年前那个在玉兰花树下翻着书看的少年，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温暖和煦的阳光。
　　“我叫顾曦，”他说，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我喜欢你，祝你幸福。”
　　黄昏时分安静的校园，曾有一个少女决心追随，也曾有一个少年含笑凝视。
　　但是，初恋就是，你会失去，但不会失望。爱过一个明月清风般的人，是年少的时光里，最温暖和最美的回忆。
　　所以，再见，顾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