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叶沾身》滚滚蛋蛋

10、第十章

　　要说洛清浅看到荆不彰这一面是什么心情，虽然有些复杂，但是并没有震惊或者厌恶在其中，他是初入江湖不假，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明白江湖里的这些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家大哥知道洛清浅对江湖的向往，他们洛家又是江湖中的世家，他不会阻止，只能在洛清浅真正接触人心险恶之前，尽量多地提前告诉他并不是只有两肋插刀兄弟义气才是江湖的主题，尔虞我诈也并不是只是庙堂朝廷的代名词，实际上，除了最终的解决方式一文一武之外，江湖和朝廷其实还是挺相似的，至少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荆不彰却不知道洛清浅已经接受过“初入江湖新手必知指南”的培训，他想起的，是自己初入江湖时候的样子。
　　荆不彰可没有洛清浅这样的好运气。
　　十四岁离家的时候，他可是怀着一腔怒火离开的，那时候他武功不好，还带着一股子年少的冲动，满心以为所谓的江湖，就是街头茶馆里讲的那样，扬鞭策马快意恩仇。所以在第一次被人骗的时候，荆不彰可真是足足懵了好多天，之后再跌了几个跟头，他才真真明白说书先生都是骗人的。
　　现在对面的洛清浅这副晦暗不明的表情，怎么能不让荆不彰多想？于是他连忙劝慰道：“你、你若是看不惯这样的事情，就、就……”就了半天，荆不彰一向的舌灿莲花也说不出话来。
　　要洛清浅离开？那人家跟了一路，还救他离开怎么算？说江湖就是这样的，是你太天真了？那未免也太过打击人了……
　　想了半天，荆不彰只能说道：“这、这蔡老七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你要不就当我为民除害吧。”
　　洛清浅一下就乐了，现在的荆不彰其实有些狼狈，这都几天没洗澡了，也没换过衣服，吃不好睡不好的，整个人看着脏兮兮的，说这话的时候，又带着点小心翼翼，衣服生怕打击到自己对江湖的热情的样子，看着十分滑稽。
　　可是同时，也让洛清浅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当初大哥跟自己说，其实到哪里都一样，除了最亲的人，根本没有人会为你考虑，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有实力才有话语权云云。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自顾尚且不暇，却还是顾虑到他的心情。
　　洛清浅笑着摇摇头，“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这人本就要对你大哥他们不利，我也不是官府，自然帮亲不帮理，更何况他们还不占理。”
　　荆不彰松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想失去洛清浅这个朋友，这才语带轻松地说道：“你可比我以前强多了。”
　　洛清浅看他这邋遢的样子，不禁皱眉，“现在蔡老七已死，不如你先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一下？我本来想先去一趟罗城，给你大哥他们提个醒，但是半路遇上你跟着这帮人才耽搁了，现在看来这件事倒是不急。”
　　荆不彰否定了这个提议，“我也想好好休息一番，可是我先的看一下这帮人有什么动静，最好我还能抓到那个孙先生问话一番，我现在只知道他们想要一个什么东西，甚至有灭口之意，我还是得问清楚一点，然后再去找大哥。”
　　“那我来吧。”洛清浅说道：“你连日疲累，还是赶紧养精蓄锐，我来替你看着这帮人的动静，还能帮你把那个孙先生抓来，说实话，当天你被带走的晚上我就潜入过那个宋府，这人肯定知道不少。”
　　荆不彰还是不大同意，“没事，他们群龙无首，耽搁一天不打紧，说不定那个姓孙还会因为这个放松警惕。”
　　洛清浅摇摇头，“你别把我想得这么脆弱。”见荆不彰要反驳，就赶紧继续说，“真的，我哥就怕我吃亏，跟我说的可清楚了。”
　　荆不彰看着洛清浅，觉得就好像一个小孩正在急着证明自己一样，他虽然有两个弟弟，但是一个体弱多病，一个长期离家，他并没有什么当哥哥的感觉，现在看着洛清浅，真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几分可爱。
　　怪不得洛大少爷每次提起弟弟都是掩也掩不住的疼爱，荆不彰这样想到，觉得自己也好像是多了一个弟弟似的。
　　“你哥有跟你说啥了？”现在反正还夜深人静，不会有人发现蔡老七的死，荆不彰这么一闹也没有了倦意，干脆和洛清浅聊了起来，“清桐每次都说，想缓一缓放你出来闯的日子。”洛清桐，洛家大哥。
　　洛清浅也干脆和荆不彰一起坐在树下，笑道：“我哥？我有一次又去饭馆听说书，我哥就跟我说了那天说书先生讲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就被吓到了。”
　　荆不彰听明白了，那种童谣和现实的差距，是很打击人的。
　　“说书先生嘴里的大英雄，变成了收人钱财杀人性命的杀手，”洛清浅有些无奈地轻声说道：“原本的生死相随的佳人，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墙头草，那件事其实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风浪，但是我却不会忘记了。”
　　荆不彰有些心疼，成长的代价是怎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
　　荆不彰看着洛清浅，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总要知道的。”
　　洛清浅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和夜晚有些凉凉的气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洛清浅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荆不彰正在给自己传功一样，头顶百汇穴传来的温度，好像自己就运遍了全身一样。
　　洛清浅眷恋着头顶的温度，笑着说道：“大哥也这么说，他说只要我走出洛家的大门，无论我做什么，这些都是要知道的。”
　　荆不彰更加觉得心疼，洛清桐的性格他知道，虽然宠着洛清浅，却绝对不是溺爱，该严格的一点都不会放水，否则洛清浅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一身的好功夫了，就算有好天赋，练功这回事也还是要勤奋的。
　　他摸了摸洛清浅的头发，动作略显粗鲁，“没事，是个男人就要出来闯，你哥说的没有错。”他笑了笑，“虽然我现在落魄了一点，可是该帮上你的，我一定不会含糊的。”
　　荆不彰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江湖经验倾囊而授，要让洛清浅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快地、受最少伤害地完成自己的江湖第一课。
　　洛清浅还不知道荆不彰的心思，现在他的所有思绪和注意力都在荆不彰的那只手上。
　　温暖，并且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