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6、王妈妈

　　主母去世，作为下人却不穿丧服，这可不只是对主母不敬这么简单了，而是不知礼义廉耻，不懂孝道伦常，是对整个成国公府不敬！

　　双夏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塌了下去，她欲哭无泪地趴伏在地上，终于开始认真地求饶：“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小姐宽恕奴婢的罪过！奴婢真的知错了！”

　　楚沁月微微眯起眼睛，终于知错了吗？可惜已经迟了。

　　“此事兹事体大，又事关母亲，我实在做不了主，还是请何姨娘做主吧。”楚沁月声音平缓地开口，直接把事情推给了何姨娘，这也正是她让半晴把何姨娘请来的目的。

　　双夏闻言，忙扑到何姨娘的脚边，拽着何姨娘的裙摆求饶，只是语气中多少有了一丝松懈和安心：“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何姨娘最是宽宏大量，一定会宽恕奴婢的吧！”

　　何姨娘扫了眼神色从容地坐在一边的楚沁月，缩在袖中的手不禁缓缓攥紧，长长的指甲扎在手心，一跳一跳地疼着：“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处，我就算想饶恕你怕也是不能啊。”

　　“何姨娘饶命，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何姨娘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双夏愣愣地抬眸看向何姨娘的脸，才稍稍落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双夏名义上的主子虽然是楚沁月，但她之前却一直在为何姨娘做事，所以方才楚沁月说让何姨娘做主的时候，她才会松了口气。但从此时何姨娘的神色来看，她竟然是真的不打算饶恕自己吗？

　　那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何姨娘，奴婢的忠心您是知道的，奴婢现在所求不多，只求何姨娘能饶奴婢一条贱命，奴婢给您磕头了！”双夏一咬牙，说出了这番近似威胁的话来，接着便真的磕起头来。

　　何姨娘眼睛微眯，心中已十分不悦，这人竟然企图回过头来威胁自己，看来是真的留不得了！

　　“你如今犯了此等大错，我也帮不了你，只是你且放心，我定会妥善安排你的家人，不会让他们的日子难过的。”不就是威胁嘛，你能威胁我，我自然也能威胁你，况且何姨娘最拿手的便是这个，且在说出这些话时，何姨娘仍是一脸的悲悯，仿佛真的在觉得不忍和可惜。

　　听了这话，双夏瞬间瞪大眸子，不过下一刻，那股子嚣张蛮横便已消失殆尽，她颓然地跌坐在地，脸色灰败，再没了言语。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何姨娘一声令下，屋外便走进两个粗使婆子，将双夏拖了出去。

　　等双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何姨娘这才转过头来安慰楚沁月：“下人如此不懂规矩，真是让三小姐受委屈了。”

　　“若不是有何姨娘在，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楚沁月露出胆怯的神色来。

　　何姨娘忙正色道：“下人不懂规矩，便该好好管束，不可乱了规矩。”

　　“多谢何姨娘帮我做主。”楚沁月感激地道。

　　见此情形，何姨娘不禁重新打量起楚沁月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的楚沁月与以往有所不同了，尤其是在经过了先前在夫人灵堂前的闹腾之后。

　　虽说此刻楚沁月仍旧是一副柔弱内敛的模样，但何姨娘却觉得这与她从前的柔弱很是不同，因为楚沁月此刻所表现出的柔弱中，似乎多了几分隐忍与坚毅，让人不得不正视。

　　或许是因为夫人的死，才使得这丫头发生了些变化吧？何姨娘如此猜测着，只是就算这丫头真的变了又如何？如今她唯一的依仗已经不在了，老爷对她又一向是冷淡得很，想必假以时日自己便要被扶正了，到那时候这丫头还能翻出天不成？

　　何姨娘这么想着，神色顿时又柔和了几分：“三小姐莫要担心，如今府里正忙着夫人的丧事，婢妾也抽不出空来，等闲下来了，再给三小姐院子里添几个得力的人。”

　　“说起下人，我才想起来一件事，想请何姨娘帮忙。”楚沁月期许地看向何姨娘，语气中也是浓浓的期待。

　　何姨娘依旧笑得温婉，抚着楚沁月的发丝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婢妾自当尽力而为。”

　　楚沁月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咬牙道：“我记得母亲生前，身边有一个妈妈十分尽心，像是被下人称作‘王妈妈’，何姨娘可知此人现今身在何处吗？”

　　“王妈妈啊，婢妾似乎也曾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三小姐怎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来？”何姨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沁月，难道是王妈妈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求到了三小姐这里来？

　　这位王妈妈何姨娘自然是知道的，她可是夫人生前跟前最得力的人，为夫人做过不少的事，也正因此这王妈妈便成了何姨娘的眼中钉之一，如今夫人已去，那么这些眼中钉自然是要一一拔出来的。

　　只是现今夫人的丧事摆在眼前，何姨娘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明显，这才暂时将这些钉子放一放。但倘若自己这一放，竟有可能放出意外来，那她也不介意把已经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些时日。

　　凭借直觉，楚沁月也感觉到了这一刻从何姨娘身上所散发出的恶意，看来自己真是不能再等了：“何姨娘有所不知，其实那日母亲陪我出门，本是要王妈妈也跟着的，只是当时母亲恰好另吩咐她去忙别的事了，王妈妈这才幸免于难。”

　　说到这里，楚沁月忍不住拭泪：“虽然现在过问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但我还是很想问一问王妈妈，那日母亲交代的事她有没有做好，毕竟那也算得上是……母亲最后的吩咐了……”

　　何姨娘闻言，思量片刻，笑着道：“既是这般，那这件事便交给婢妾吧，三小姐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子啊。”

　　“不，我一定要亲眼见到王妈妈，不然我心中实在难安，”楚沁月流着泪摇头，面上更是流露出一种隐忍的悲痛，“如果何姨娘不方便将王妈妈找来的话，那我便亲自过去找她！”

　　说着，竟真的站起身来要往外走，何姨娘忙伸手拉住楚沁月：“三小姐这是做什么？婢妾也不过是担心三小姐的身子，三小姐若是这般出门，可不是让婢妾为难吗？”

　　“何姨娘，那毕竟是母亲最后吩咐的事……”楚沁月重新坐下来，垂着眸抽泣。

　　何姨娘叹了口气，安慰地伸手拍了拍楚沁月单薄的脊背：“既如此，那婢妾待会儿就去处理这件事，尽快让王妈妈过来见三小姐。”

　　“何姨娘，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楚沁月含泪感激地看向何姨娘。

　　“那三小姐先好好歇息，婢妾这就遣人去将王妈妈找来。”何姨娘又温柔地安抚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一走出房门，何姨娘脸上的笑意便瞬间被阴狠所取代，她朝着跟在身后的婢女柔心招了招手，低声吩咐道，“我听说王妈妈有个女儿，名叫王大丫，好像一直在针线房里做事，也是个手巧的丫头。她今年好像也有十三岁了吧？”

　　“姨娘的记性真好。”柔心笑着恭维。

　　何姨娘想了一想，淡淡道：“既是个伶俐的丫头，我看不如就让她去大小姐跟前伺候吧。”

　　“是，奴婢这就去办。”柔心点头应是。

　　何姨娘点点头，又道：“把那丫头带去大小姐那里后，你再去王妈妈那里走一趟，就说三小姐找她有事，顺便再提一提她女儿的事。”

　　柔心眸子一闪，已经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打算，低声应是：“奴婢明白了。”

　　交代完这件事，何姨娘的脸上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婉模样：“走吧，老爷将夫人的丧事交给我来办，我可不能让老爷失望了。”

　　再说屋中，何姨娘一走，半晴便跪在了楚沁月的面前：“小姐，都是奴婢愚钝，险些让小姐有了性命之忧。”

　　“那碗药里，究竟放了什么？”楚沁月虽然判断出那药确实有问题，但是并不清楚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一想到那大夫说的话，半晴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之前一直都觉得双夏不过是性格傲慢了些，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歹毒的心肠！

　　“好了，先别哭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吗？”楚沁月叹了口气，将半晴从地上拉了起来。

　　半晴抬袖抹去眼泪，心中却仍是愧疚不已：“都是奴婢没用，才让小姐受了委屈。”

　　“这又不是你的错，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楚沁月安慰了两句，又问道，“那药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半晴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大夫说，那汤药本是极好的滋补良药，可是其中却被加入了少许硫磺，硫磺乃是剧毒之物，虽用量极小，可对小姐的身子却有极大的损伤，若是多用几次，只怕小姐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