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4、药里有毒

　　“是谁在外面？”楚沁月轻声开口，声音里有着不自知的欣喜和紧张。

　　外头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传来翅膀扑闪的声音。

　　楚沁月一愣，脑袋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促使她着急地从床上爬起来，奔向了屋外。

　　此时正值深秋，院中梨树的叶子已经落了满地，树上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楚沁月探着脑袋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院中一角的空地上找到三只正轻啄泥土的麻雀，楚沁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低声开口：“是你们吗？刚刚是你们在说话吗？”

　　三只小麻雀同时抬起头来，一起看向楚沁月。

　　“她在和我们说话吗？”

　　“怎么会呢？她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的！”

　　“她不会是想吃掉我们吧？我真的见过有人会把我们烤了吃的！”

　　听到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楚沁月几乎喜极而泣，她竟然真的还能听懂前世同类的话语！

　　“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只是……”事实上，楚沁月也真的落泪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幸运，变成了人，还可以和这些小可爱们沟通，“我只是太高兴了，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也是一只……咦，你们怎么飞走了？你们别走，别走啊……”

　　楚沁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小麻雀们一起扑闪着翅膀飞走了，楚沁月心急地呼唤它们，却不见它们回头。

　　“小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诧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楚沁月连忙回身。

　　“啊！我……我只是口渴了，想叫你们帮我倒水，所以才出来了……”楚沁月一面擦泪，一面含糊作答。

　　双夏端着托盘盯着楚沁月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屑地转头往屋里走去：“我听说小姐当众晕倒了，还以为小姐的身子虚弱得紧呢，没想到倒是自己先爬起来了。”

　　楚沁月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加上她很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双夏对自己的不敬，只是怀着满心的惊喜与忐忑跟着双夏进了屋。

　　“小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双夏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把上面的药碗端给楚沁月。

　　楚沁月把药碗接过来，抬眸看向双夏的眼睛，却没有直接把药喝了。

　　双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过头去：“小姐怎么不喝药？”

　　“我现在不想喝。”楚沁月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药碗。

　　双夏见状，轻哼了一声：“小姐不会是怕苦吗？正所谓良药苦口，小姐还是快些趁热把药喝了吧。”

　　“我真的不想喝。”楚沁月摇摇头，把药碗放回了桌子上。

　　双夏见楚沁月似乎真的不打算喝药，顿时有些急了：“小姐你莫要再使性子了，你要是不喝药，怎么能快些养好身子？夫人可是为了救你才去了的，你怎么还能如此地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双夏，你真的想让我把这药喝了？”楚沁月重新看向双夏，一字一句认真地询问。

　　双夏一愣，总觉得在楚沁月的注视下，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但一想到自己所能拿到的好处，便摇摇头把那点心虚给摇了下去，重新端起碗，递到楚沁月面前：“小姐生病了，自然是要喝药的，小姐还是莫要任性了。”

　　楚沁月抿着唇盯着那药碗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双夏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只是没等她把这口气出完，便被楚沁月的举动惊得愣住了。

　　因为楚沁月并没有去接药碗，而是一抬手，把药碗打翻了。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双夏惊呼一声，语气里写满了不悦。

　　楚沁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一步步地走回床边，面朝里慢慢躺了下来。

　　双夏气愤不已，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小姐你怎么可以这般？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熬的药，小姐不喝也就算了，怎么能把它打翻呢？”

　　听到屋里这么大的动静，才从外头回来的半晴忙奔了进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她不愿意喝药，还故意打翻了药碗！”双夏气愤地冲半晴道。

　　半晴也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还有流了一地的药汁，她叹了口气：“双夏，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

　　“可是小姐她……”双夏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在半晴严厉的目光下，只得不甘心地先退了下去，“那我再去给小姐熬一碗药，你也好好劝劝小姐，可别让她再使性子了。”

　　双夏退出去后，半晴慢慢走到了床边，低声叫了一声：“小姐。”

　　楚沁月并没有睡着，听到声音便转过头来，看着半晴。

　　半晴一愣，瞬间红了眼眶：“小姐，您怎么又哭了？”

　　楚沁月慢慢地坐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半晴，你说双夏她为什么要害我？是我之前待她不够好吗？”

　　“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半晴被这话吓了一跳，一面拿帕子帮楚沁月拭泪，一面严肃地问道。

　　楚沁月曾经是一只百灵鸟，和所有鸟类一样对于危险和恶意有着最直接、也最敏锐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来源于对方的某种举动，而是来自于对方本身所散发出的某种气息。

　　也就是说，当对方对自己存有恶意的时候，楚沁月就可以很敏锐地感觉到，并自发地尽快远离危险。

　　“我能感觉得到，我真的感觉到了……”楚沁月知道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说服半晴的充分理由，顿时觉得有些茫然，“半晴，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她真的想要害我，所以我不敢喝那碗药。”

　　半晴仔细看了看楚沁月，见对方很是认真，便愈发严肃起来：“奴婢知道双夏平日里对小姐多有不敬之处，但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小姐定要记得。”

　　“那我该怎么办？待会儿她如果再端药来，我难道一定要喝吗？”楚沁月有些害怕，从成为人类的那一刻开始，楚沁月接触了好几个人，但除了半晴外，其他人的身上都流露出对自己的恶意，这让楚沁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不乐观。

　　也正因此，她才会忍不住偷偷地落了泪。

　　半晴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药方是大夫为小姐诊脉之后开的，药是奴婢亲自去抓的，只有熬药是双夏做的，奴婢也不知道那药会不会有问题。”

　　“那碗药是真的有问题，你要相信我，”楚沁月抓紧半晴的手，仔细想了一想，继续道，“半晴，你能不能把刚刚倒在地上的药汁送一些去给大夫瞧瞧，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闻言，半晴虽然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这药或许真的有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奴婢这就去办。待会儿若是双夏再端了药来，小姐便暂且拖着，等奴婢回来再说。”

　　“记得不要找平日里来府里诊脉的大夫，最好是正规医馆里的大夫，另外这件事一定不要声张，你就说我太过思念母亲，想要吃她曾经给我买的蜜饯，所以才叫你出府去买，”楚沁月又想了想，连出府的借口都找好了，“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先装睡，不会喝双夏端来的药。”

　　半晴把这件事应了下来，又说了些宽慰的话，便带着东西出门去了。

　　楚沁月重新躺回到床上，仍有些忧心她此时的处境，无论是双夏的傲慢，何姨娘的阴险，楚沁兰的跋扈，还是楚开的无情无义，对自己来说都是避不开的恶意，而自己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半晴了。

　　其实从刚刚双夏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中，楚沁月已经断定那碗药是绝对有问题的，而她之所以还要让半晴出府一趟，为的是让半晴也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记忆中，半晴虽然一心护主，忠贞不二，但到底多了几分憨厚，少了一些灵活，如果自己身边可以多几个可以交心的人便好了。

　　这么一想，楚沁月的脑袋里电光火石般浮现出一张真挚中透着精明的脸庞，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楚沁月记起来的是王妈妈，这个王妈妈曾经便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一直对母亲忠心耿耿，后来被母亲许配给前院一个王姓的管事，之后也一直跟在母亲身边。

　　现今母亲去了，王妈妈也一定十分难过吧，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何姨娘那般嫉恨母亲，对母亲身边的人定然也是不喜的。

　　这么想着，楚沁月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找到王妈妈，并把她请到自己身边来。

　　楚沁月就这么紧张地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时辰，房门才再度被推开，是双夏端着重新熬好的药进来了。

　　这次双夏学聪明了，直接端着药碗来到床边，作势要将楚沁月扶起来：“小姐，我又重新熬了药，您若是身子不适，不便动作，只需坐起来，奴婢喂您喝药便是。”

　　楚沁月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不言不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