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19、做戏

　　“姨娘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可是这几日以来，我几乎每顿饭中都能吃饭少许砂子呀。”楚沁月有些疑惑地看着何姨娘，像是有些不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何姨娘肯定地点头：“婢妾确实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姨娘只当我没说过这话便是。”楚沁月叹了口气，没继续在这件事上追究。

　　何姨娘只当她是看出自己已经猜透了她的计谋，才没再继续挣扎，也没太在意：“既如此，不知三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多谢姨娘挂心，我这边暂时没有旁的事了。”楚沁月摇了摇头。

　　何姨娘没能达成想要的目的，心中正有些不悦，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便直接道：“既如此，婢妾那边正好还有些事要处置，便先告退了。”

　　“何姨娘慢走。”楚沁月笑眯眯地点头道。

　　何姨娘虽然有些疑惑楚沁月对自己的态度，但想到她的性子一直十分木讷怯懦，便也没有多想，直接带着下人转身走了，谁知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老夫人院中的陈妈妈。

　　“真是好巧，竟在这里遇到了陈妈妈。”何姨娘诧异地挑了挑眉，脸上挂起稍带讨好的微笑，虽说陈妈妈只是个下人，但毕竟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在府中的地位自然是不同的。

　　陈妈妈脸上也挂着笑，态度却显得有些疏离：“奴婢过来寻三小姐有些事，何姨娘还有事要忙，奴婢便不耽误何姨娘的时间了。”

　　这么明显的疏离态度，何姨娘又怎会听不出来？她心下微恼，脸上的神色倒是没变：“如此，婢妾便告辞了。”

　　两人擦身而过，何姨娘心中却在想着，这陈妈妈这时候过来楚沁月的院子，也不知所为何事。

　　难道是老夫人体恤楚沁月刚刚没了母亲，专门遣了陈妈妈过来探望？可似乎又不太可能，毕竟老夫人待楚沁月一直都不亲厚，何姨娘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得暂时放下此事。

　　而她却不知晓，陈妈妈之所以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其实完全是楚沁月的安排。

　　有那群可爱小伙伴的帮忙，楚沁月自然早就知晓何姨娘要带着那群下人过来自己这边的事情，故而在她过来之前，楚沁月便已经算准了时间，叫半晴过去请陈妈妈过来。

　　又为了防止何姨娘或是陈妈妈起疑，楚沁月叫半晴去找陈妈妈的时候，专门挑了她去厨房帮老夫人取点心的时间点，故而半晴并没有见到陈妈妈本人，只是和老夫人院中的小丫鬟仔细交代了几句，便先回来了。

　　如此陈妈妈来楚沁月院子的时候才会是只身一人，看起来便像是她主动过来找楚沁月的，何姨娘就算再是疑心，也没有直接证据把这件事算到楚沁月的头上来。

　　至于陈妈妈那边，半晴过去递消息的时候，何姨娘都还没出发往这边来呢，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联想的了。

　　“三小姐安好，”陈妈妈进了院子，恭敬地行了礼后，笑着问道，“三小姐叫奴婢过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楚沁月先把院子里一群下人都交给了王妈妈安置，而后笑着把陈妈妈迎进了屋里：“我这几日闲来无事，便为祖母绣了一条抹额，又怕自己手艺不精，做的不好，所以想请妈妈先帮我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等她把话说完，秋梧已经端着个托盘过来了，上面放着一条黑色绣金丝花纹的抹额，陈妈妈瞧了，心下不禁又是叹息一声，三小姐虽不如大小姐那般会在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却也算是孝顺的，真是可惜了。

　　陈妈妈笑着拿起抹额，仔细看了看：“三小姐的手艺极好，想必老夫人定然会喜欢的。”

　　“听妈妈这样说，我便放心了，那便劳烦妈妈帮我把这抹额送去给祖母了。”楚沁月笑得十分开心，但其实这抹额根本就不是她做的，而是秋梧代劳的。

　　也幸亏这身子的原主从前并没有拿出过什么亲手做的绣品，不然这会儿就该穿帮了。

　　陈妈妈看了楚沁月一眼，问道：“三小姐为何不亲自过去一趟，把这抹额送给老夫人呢？”

　　楚沁月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她为难地咬了咬唇，低声道：“前次我过去给祖母请安，祖母见到我似乎并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不想让祖母再因为我而不高兴了。况且妈妈帮我转交，也是一样的呀。”

　　果然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对自己的长辈都要学会察言观色了，也难怪方才在面对何姨娘时，她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方才楚沁月在院子里同何姨娘说的那番话，陈妈妈可是从头听到了尾。

　　“三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将这抹额交给老夫人的。”陈妈妈也给不了楚沁月什么安慰，只能如此道。

　　“如此便多谢妈妈了。”楚沁月真诚地道谢，又留陈妈妈喝了杯茶，这才亲自送她出门。

　　陈妈妈拿着抹额回到老夫人的院子，便直接进了老夫人居住的正屋，听到服侍的丫鬟说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里诵经，陈妈妈转头又去了院子西侧单独设出来的小佛堂，安静等在一旁。

　　老夫人年岁大了跪不久，只诵了一刻钟左右的经，便要起身。

　　陈妈妈忙上前去扶起老夫人，老夫人瞥了陈妈妈一眼，看不出喜怒地问道：“从三丫头那回来了？”

　　“是，三小姐亲手为老夫人绣了一个抹额，怕老夫人不喜欢，便叫婢女先过去瞧瞧呢，”陈妈妈主动交代，大概是真的觉得楚沁月可怜，话语间不禁有些偏向着她，“三小姐的绣技不算精湛，但胜在有这份心，奴婢便斗胆直接把那抹额带回来了。”

　　老夫人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让陈妈妈扶着回了寝屋，斜靠在软榻上歇息。

　　陈妈妈半跪着帮老夫人揉腿，看了老夫人的脸色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方才奴婢去三小姐院子时，正好撞见了何姨娘。”

　　说到这里，陈妈妈停了下来，又去看老夫人的神色。

　　片刻后，老夫人半眯着的眼睛睁开少许，但却没说什么，陈妈妈见老夫人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像是三小姐在饭食里吃到了少许砂子，想请何姨娘查查此事，但何姨娘却说没有这回事，三小姐便只得作罢了。”

　　“堂堂的成国公府嫡小姐，怎么还要去请一个下人为她做事吗？”老夫人语含不悦地反问了一句。

　　何姨娘就算再受宠，也不过是楚开的一个妾，在老夫人眼中可不就是一个下人嘛。

　　这话陈妈妈自然是不敢接的，但她也没收回自己方才的话，毕竟当时楚沁月对何姨娘的态度，用一个“请”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说完这话，老夫人自己也想到了如今府中的形势，楚开的正妻刚刚过世，而她又一向不过问中馈之事，如今这执掌中馈的权利可不就直接落到了一直颇得楚开宠爱的何姨娘手中嘛。

　　这么一想，老夫人的胸口不禁升起一团怒意，从前楚开宠着何姨娘，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他这个做儿子的正妻刚刚去世，不想着让自己的母亲暂掌中馈，反倒是把中馈交给了一个妾室，这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陈妈妈手上动作不停，眼角却一直觑着老夫人的神色，见她面露怒意，陈妈妈的心头竟然升起一抹淡淡的期许，若是老夫人能因此好好管束一下那何姨娘，兴许……

　　只是没等她想完这一茬，便被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陈妈妈心头一跳，忙敛眉垂头，就听老夫人带着怒意道：“我倒没想到，你跟了我这许多年，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陈妈妈吓得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跪着往后退了两步：“老夫人息怒，奴婢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再清楚不过，纵然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啊。”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很明显她的火气并非是针对陈妈妈的，只是可怜的陈妈妈说了不该说的话，撞到了枪口上罢了。

　　陈妈妈对老夫人了解得很，心下一想通个中关键，便也知晓该如何应对了：“奴婢承认，奴婢确实是觉得三小姐有些可怜，但这也是因为这府上只有三小姐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呐。夫人刚没了，三小姐便被一个姨娘……奴婢知晓这些话本不该奴婢来说，只是做奴婢的本就该为主子打算，若是因为害怕老夫人气恼，奴婢便什么都不说，那才是对不住老夫人呢。”

　　老夫人就算再不关心三小姐，但却不可能不在意嫡庶之别，所以即便是同一件事，只要稍微换个说法，便能显出不同的味道来。

　　“你倒是开始教训起我来了。”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虽然仍是不高兴的，但至少没那么气愤了。

　　陈妈妈在心里吁了口气，口中却是连称“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