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17、胡言乱语

　　陈妈妈之所以说出之前那番话，不过是觉得三小姐刚失了母亲，这处境着实可怜，若是能得老夫人几分怜惜，往后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

　　谁知道老夫人竟然是真的不悦，反倒拿这话来问她：“老夫人这话可是叫奴婢为难，奴婢不过是随口嘀咕几句罢了，哪里有旁的意思？若是奴婢这话叫老夫人不高兴了，那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是解释地道：“这孩子一夕之间变化太大，我也是有些担忧……”

　　只是不知道这话是解释给陈妈妈听的，还是解释给她自己听的。

　　看到楚沁月难得露出如此乖巧懂事的模样，再想到她刚刚失去母亲，老夫人心中其实也不是毫不动容的，只是……

　　撇开其它不说，一个人一夕之间发生巨变本就很不寻常，尤其是这件事又是恰好发生在闹鬼之事后，大概任谁想到这件事，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吧。

　　陈妈妈在心底叹了口气，但表面上却只能才出赞同的态度：“不瞒老夫人，奴婢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

　　“你先下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又闭上了眼睛。

　　陈妈妈又默默叹了口气，行礼退了出去。

　　楚沁月还没走进自己的院子，王妈妈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三小姐回来了，可见到老夫人了？”

　　楚沁月并不在乎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可见到王妈妈这副样子，却有些不忍心看到她难过，但又怕她在老夫人身上抱太大的希望，最后反倒更加绝望，只能如实道：“见是见到了，却只怕祖母并不是真的关心我。”

　　“三小姐这话是何意？”王妈妈微微皱起眉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三小姐说到底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老夫人又怎么会不关心你？”

　　楚沁月边往院子里走，边道：“妈妈心中有数，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从前祖母待我便不亲热，如今母亲不在了，又发生了昨日那件事，祖母心中只怕对我更加疏远了。”

　　王妈妈低着头沉默半响，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愁容：“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夫人不在了，老夫人又是这样……”

　　说着说着，王妈妈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对了，虽说这边的人都是靠不住了，但三小姐还有外祖一家可以依靠呢。三小姐的外祖父可曾是名镇四方的大将军……”

　　这话却没让楚沁月的神色有任何改变，母亲下葬那日，她曾专门请小伙伴们留意过，外祖家确实遣了人来，但却只是府中的管事，且来了不到一刻钟，便推脱有事告辞了。

　　这样的人家，让她怎么去依靠？

　　“可外祖父三年前便已经过世了，而如今将军府当家的人是母亲的继母。”楚沁月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点。

　　楚沁月的母亲乃是已故老将军的原配所生，后来楚沁月的外祖母因病去世，老将军便另娶了一位填房。

　　填房对原配所生的女儿，能有多少真心在里头？更何况，老将军三年前便已不在了。

　　闻言，王妈妈也不说话了，本就皱着的眉头跟着堆成了一座小山，三小姐在成国公府的处境本就艰难，又没有外族可以依靠，这可真是……

　　“妈妈也别太担心了，正所谓车到山前自有路，咱们现在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楚沁月刚过去老夫人那边，便是一直站着的，此时回了自己房中，立刻便坐下了。

　　王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但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楚沁月，便勉强笑着道：“三小姐说的是，以后的日子定然是越过越好的。”

　　另一边，楚沁兰和楚沁玉昨日被吓了那么一遭后，情绪都很不稳定，尤其是楚沁兰，回去之后便一直在胡言乱语，后来还是喝了大夫开的安神汤药，这才睡下了。

　　将近第二日晌午地使唤，楚沁兰才终于醒了，结果一醒来，便又开始拼命地往被子里钻，口中还念念有词：“求求你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真的不是我……是姨娘，这一切都是姨娘安排的，和我没关系……”

　　楚沁兰身边的贴身丫鬟万紫听到这话，不禁吓得脸色苍白，又不能直接去捂楚沁兰的嘴，只能把房中服侍的丫鬟都赶了出去，又让千红赶紧去请何姨娘。

　　何姨娘赶过来的时候，楚沁兰口中仍在小声嘀咕着：“不是我害死你的，是姨娘，是姨娘让我去找楚沁月，让她帮我……”

　　何姨娘走到床边的时候，正听到这句话，顿时又惊又怒，直接扬起手，甩了楚沁兰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楚沁兰的嘀咕声戛然而止，万紫、千红二人也被吓得浑身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楚沁兰被打得有些发懵，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一抬头，正对上何姨娘凌厉的目光，到了嘴边的怒吼顿时变成了委屈的抱怨：“姨娘，你打我做什么？”

　　“你还敢问我为何打你，你怎么不想想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浑话？！”何姨娘着实气的不轻，方才那些话，无论哪一句被旁人听到了，对她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楚沁兰虽然确实被吓得不轻，但还不至于连自己方才说了、做了什么都不记得，此时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心虚，但转而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姨娘，这也不能怪我啊！你是没瞧见昨日在灵堂发生的事有多可怕，当时一群鸟儿突然就朝着我和二妹妹飞过来，简直吓死人了！一定是夫人她知道自己是被我们害死的，所以阴魂不散，回到府里报仇来了，一定是这样的，不然那群该死的麻雀又怎么会……”

　　说着说着，楚沁兰的眼中不禁又浮上浓浓的恐惧：“姨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夫人的冤魂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给我闭嘴！”何姨娘气得胸口起伏，脸色也是难看极了，“不过是几只麻雀，竟然也把你吓成这样，你实在太叫我失望了！”

　　楚沁兰愈发委屈了，只是她刚要开口，便听何姨娘厉声道：“够了，不管你昨日到底看到了什么，往后都再不许提起那件事，你听到没有？”

　　楚沁兰委屈地扁了扁嘴，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何姨娘看得头疼，一双秀眉都颦到一起去了。

　　自己这个大女儿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人不够聪慧也就罢了，性子还颇叫人头疼，难管教得很。

　　“姨娘，你就别怪大姐姐了。”这时一个虚弱娇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姨娘一回头，便见楚沁玉脸色苍白地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看到小女儿苍白的脸色，何姨娘不禁有些心疼：“你身子不适便该好好躺着，怎么自个儿起来了？”

　　楚沁玉摇了摇头，被丫鬟扶着走进里屋坐下，又遣退了房中所有下人，这才低声开口道：“我身子无碍，姨娘不必担心，只是方才隐约听到姨娘的声音，便过来瞧瞧。”

　　楚沁玉和楚沁兰身为庶女，一直都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楚沁兰这边有什么动静，楚沁玉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姨娘方才的话，我也隐约听到了，只是这件事确实不能怪大姐姐，”楚沁玉的身子本就有些弱，昨日被那么一吓，情况可是比楚沁兰严重多了，“因为昨日女儿也亲眼见到了灵堂里发生的异状，那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巧合。”

　　连一向内敛稳重的小女儿都这样说了，何姨娘不得不重新考量这件事。

　　她之前也不是没找那些当时在场的下人问过，但那些人要么便是一副被吓破胆后语无伦次的样子，要么便是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说，再加上调查此事的时间尚短，因此她能了解到的情况实在不明晰。

　　“姨娘这下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昨日那件事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又怎么会骗你？”楚沁兰撇了撇嘴，缩在被窝里委屈地道。

　　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凭什么楚沁玉的话你便肯相信，却偏偏不愿相信我的话，甚至还为此打了我？姨娘的心果然是偏的。

　　何姨娘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楚沁玉：“昨日在灵堂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详细说与我听。”

　　楚沁玉便把整件事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说到最后，她的脸色似乎愈发苍白难看了。

　　何姨娘的脸色也变得非常凝重，这个世道的人大多相信鬼神之论，何姨娘自然也不例外。

　　良久后，何姨娘终于开口，语气无比严肃地道：“不管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往后这件事你们都不许再提，包括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也绝不能提，可听明白了？”

　　“可是姨娘……”楚沁兰刚要反驳，便被何姨娘一个凌厉的眼神唬住了。

　　而楚沁玉则是低眉顺目地点了点头：“姨娘放心，我都记下了。”

　　楚沁兰不高兴地瞪了楚沁玉一眼，不过倒也没再开口说出旁的话来。

　　只是此时的三人尚不知晓，她们之间的交谈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传到了楚沁月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