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
第十九章
在这场意外的闹剧后，沈琦和刘新晨各自回了寝室。沈琦进了门，正在低声嘀咕着的老二老三同时转头看他，连连招呼着沈琦，问刚才的状况。
沈琦不敢多言，摇了摇头，说：“室长有点不开心，这事还是别说了。”
老二老三明白苏锦的脾气，面面相觑了一番，也没再说话。沈琦就提着水桶去阳台上洗衣服。洗着洗着，他渐渐瞳孔发散，想起刘新晨的笑容和举动，心中传来一阵激动而又愉悦的感觉。可他又迅速回神过来，抬手擦了擦微微发汗的额头，又拧开水龙头。
强力的水流冲射【河】到衣服上，顿时溅起一阵水花，打在沈琦脸上让他一阵清醒。
这时就听寝室门被哗地推开，沈琦扭头去看，见苏锦嘭地一声把门甩上，脸上挂着彩，气冲冲地走进门来，猛地拉开凳子。凳子脚和大理石地面发出一阵刺耳又尖锐的声响。
老二老三见了，纷纷看了苏锦一眼，又收回目光，各顾各的。沈琦也不敢去招惹他，把水龙头关小了些，伸手把阳台门轻轻关上。
他本是无意之举，却被苏锦看见。苏锦粗鲁地推开门走出来，又用力地把门拍上，把脸盆丢在洗衣台上，站在沈琦身边一动不动。
沈琦感受他一阵强烈的威压，转过头来看了看，就见苏锦低沉着脸色站在一边，手里握着牙刷和口杯。沈琦就赶紧端下水桶，给苏锦让出道来。苏锦微微抬了抬眼，看着他全程低眉顺眼、畏缩恐惧的模样，全然不似那个会抱着球、仰着头瞪着自己、浑身散发出一股执着而又坚毅的气息的沈琦。
苏锦转了转眸子，也想不出话头来，接了水、捏了牙膏，站在沈琦身边慢慢地刷着牙，目光低低地盯着空荡荡的脸盆。
两人之间安静得只剩下阳台外喧闹的人群说话声、规律有序的刷牙声和哗啦哗啦的水声。
沈琦的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苏锦站在他身边刷了几分钟的牙，在这几分钟里，他心里想了无数的念头，却没有一个敢说出口。害怕、紧张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因为他觉着这情景仿佛是一头小鹿，身边蹲着一只正在剔牙的狮子。
沈琦不愿意招惹麻烦，麻烦却偏偏住在他寝室里，甚至就睡在他的上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考试，不愿意有这么多的瓜葛纠缠。难不成，要换寝室？又能换到哪里去呢？原因又是什么？不想和□□住一间屋子？
正当沈琦在不停脑补阶段时，苏锦突然满口泡沫地开口说道：“沈琦，你家住哪里？”
沈琦猛地一惊，瞳孔倏然紧缩，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苏锦就听沈琦淡淡地说：“不远，骑车一会儿就到了。”
苏锦听他说得很是含糊，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还是嗯了声，继续刷着牙。沈琦在心底松了口气，又战战兢兢地继续洗衣服，又听苏锦说：“这个周末家长会要请老师们吃饭，你妈妈是家长会成员，会带你来吧？”
沈琦听他的口气很是缓和，咽了咽口水，强装出平时淡然的模样，说：“这个啊？我妈妈还没和我说，我不清楚。但是请老师吃饭，我去不合适吧，还有很多作业要写。”
苏锦却摇了摇头，吐了口泡沫，说：“没什么不合适，他们几个都会过去。你妈妈应该还没和你说，像你这样成绩的学生，是一定要来的。”
沈琦听了，忽然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苏锦，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是谁要我去？”
苏锦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沈琦看见他额头边上淡淡的青印，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就转回头，说：“再说吧，我去了也喝不了酒，陪不了老师。”
苏锦顿了顿，却没说话，等他漱了口，沈琦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像你这样的学生，是不是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靠着我爸才有地位和你们说话的？”
这个问题砸在沈琦耳朵里，直让他头皮发麻、一阵紧张。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他一下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圆滑地交际，更不想得罪苏锦，于是好一阵没有说话。
苏锦听他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他，见沈琦一脸深思。他顺下眼睛，用一种奇怪的、低沉的口气说：“没什么。这个问题太为难你了，你不用回答我。”
沈琦顿时一阵释然，明显地松了口气。
苏锦看见他的动作，心中一阵冷笑，可没想到沈琦鼓起勇气，说：“室长，我觉得我们是同学，在一起是有缘分，没什么地位不地位的。如果你想和我们玩，我们没有排挤你的道理，如果你不想和我们玩，那我们也不会巴结奉承你。只要你自己把我们都当同学，不要有什么负担，大家和和乐乐的，毕竟三年的时间很短暂。”
苏锦抬起眼睛盯着他，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沈琦见他盯着自己，又不善和他人做眼神沟通，就低下眼睛，说：“我这人平时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你可以听可以不听。反正今天的事情，也说不上对错。刘新晨这个人给我感觉比较调皮，有些话也不是有心的，你也别那么针对他。”
苏锦立刻反驳道：“我没有针对他，我只是……呃……”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琦弄不清缘由，也不好说太多，就说：“我也没说你针对他。只是多个朋友，就算只是点头之交，那也总比到处树敌来得好。有些事情，玩玩就过了，不可能一辈子较真的。”
苏锦听了这话，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刘新晨的矛盾，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地方。今天这事情，反而是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又听沈琦说：“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我去洗澡了。”说罢，就推门进去，把愣愣的苏大傻个儿留在阳台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当苏锦还坐在上铺睡眼朦胧地承受上下眼皮十八相送的分离之苦时，沈琦已经早早地爬起来洗漱了。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脚步动作有些加快，甚至轻声哼着些不知名的曲目，快速地背着书包出了门。
而刘新晨就在走廊外头等着他。他见沈琦来了，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脸，说了声：“走~”随后又说，“你脚好点了吗？药水抹了吗？”巴拉巴拉巴拉~
等到两人吃完早饭出来，关寝的音乐也恰好响起，刘新晨和沈琦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就看见苏锦和老二老三从寝室里出来。
老二老三就冲着沈琦和刘新晨招了招手，到了苏锦，沈琦就见他冲自己轻轻笑了笑，沈琦也点头示意。可让沈琦想不到的是，苏锦还走上前来，拍了拍刘新晨的肩膀，说了声“嗨”！
刘新晨也惊了惊，呆了一秒，才说：“你好你好！”
等着苏锦走了，沈琦就见他一脸莫名其妙。刘新晨就说：“诶？今天是他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沈琦说：“哎，昨天刚刚和你说过。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
刘新晨就点点头，嘿嘿一笑，说：“听你的听你的~”
两人一起去了教室，下了课刘新晨就跑来问沈琦问题，中午饭也拉着沈琦一起吃，更不说一起回的寝室，午休结束又和沈琦一起出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而自从打篮球事件以后，班级的同学对沈琦的好感度也增加很多，不单女生会在私下纷纷议论，就是男生也会时不时凑上前来和沈琦说话。加上沈琦本就谦逊有礼，为人又是安静沉稳，自然赢得大家的好评。他再不像开学初那样几乎没有存在感，人缘也因此变得很旺，而沈琦却把这一切归功于那个向自己伸出手、敢于放手拼搏的刘新晨。
这周本不是放假周，恰好碰上了某场大型考试，因此学校破例放假。得知放假的大家伙儿自是欢呼雀跃，在星期四就按捺不住回家的脚步，眼看着脑袋空空眼睛空空，心思早飞回家去了。
而在星期四下午的自修课上，勤奋的人比如沈琦就努力地写作业，好让回家能好好休息两天，而懒惰的人比如刘新晨，就偷偷地把沈琦借他的小说拿出来，压在书下面小心翼翼地看起来。
由于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班级的吵闹声怎么也压不下来，台上的班长连说了好几次，下面的人也只做耳边风吹过。
这时忽然班级里一阵死一般的安静，刘新晨坐在窗边，立即翻过课本把小说盖住，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眼睛使劲往窗边瞟去，就见一个黑色身影定格在窗边。
刘新晨装作拿书的样子，抬起头来快速瞥了眼窗外，就见教务主任站在窗外，金丝眼镜背后微微眯起的小眼睛正一刻不停地巡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刘新晨咽了口口水，心中还好还好。等主任走了，过了一阵，班级里又渐渐热闹起来。刘新晨觉着也看得差不多了，边看边把小说从书拉出来，放进抽屉里。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把小说拿出来看了看，正要放回去的时候，刘新晨的同桌突然咳了一声。
刘新晨本就做贼心虚，吓了大跳，拍了他同桌一下，低声说道：“干吗！”
他又感觉头顶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刘新晨心叫糟糕，慢慢地抬起视线，正好和不知何时又返回来的主任的那双眯眯眼“深情对视”。
刘新晨眼睁睁地看着主任从外头走进来，目标明确、步履轻盈，速度丝毫不和他中年发福的啤酒肚成反比，走到刘新晨面前，向他缓缓地伸出上帝之手。就差刘新晨精神恍惚地同时伸出手，两人共同还原《上帝创造亚当》的盛景。
主任把那本古朴陈旧的《射雕英雄传》带走后，留下一句：“来办公室。”
刘新晨腾地站起来，好死不死地说了声：“哪个办公室？”
这时班级里突然传出一阵低沉压抑的笑声。刘新晨对众人表示一阵鄙视之后，就听主任耐心地说：“一楼，校长办公室。”
刘新晨没了法子，临走前看了沈琦一眼，见他从奋笔疾书中脱离出来，手里握着笔呆呆地望着自己。刘新晨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出教室，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嬉笑声。
一楼，校长办公室，隔壁。
刘新晨看了看这个小型教室，一溜的白桌蓝椅，桌上放着一支笔和一张纸，刷得粉白的墙壁，天花板上点着一只微弱的节能灯。就差一件黄橙拼接的囚衣，桌前摆上一个窝窝头，再来几道铁栏杆，再来个老白的经典BGM--手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
刘新晨不由在心底骂了声：我去！这特么不是监【河】狱么！这特么毫无人性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就在他骂娘期间，“家属”班主任来“探视”了。
“怎么回事！”班主任的小细手往桌上一拍。
刘新晨心里一颤，生怕这桌子震坏了她新做的水晶指甲，他立马低下头，作委屈状。
“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您……”
班主任见他认罪态度很是诚恳，挑了挑小细眉，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说：“你看的什么书啊？《射雕英雄传》？怎么的？还想走江湖做大侠啊？我平时都跟你们怎么说的……”
在班主任的一通吐槽中，刘新晨连连点头，无不赞同。等着班主任吐完槽，刘新晨又挤了个苦瓜脸，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老师之类的话，丝毫不给自己开脱，一个劲地认错。因为在他的以往经验来说，快速认错就是使这个事情快速结束的最好办法，而且不用找家长。
很快，班主任就给他“判了刑”，给教务主任写份检讨，再给班主任写份检讨，至于书嘛，没收，等毕业了再回来拿。
刘新晨前头还乖乖地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就突然抬起头来，叫道：“那书……”班主任见他不服，说：“怎么地，不服啊？书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刘新晨正要说话，就见教务主任走进来，说：“这个……沈琦，是不是你班的？”
班主任听到沈琦，忽然睁大了眼睛，说：“是啊，怎么了？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刘新晨闭了闭眼睛，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时就听教务主任说：“你去把沈琦叫过来，你们俩，谁都跑不了。这纪律必须好好肃清一下。”
五分钟后。
班主任和教务主任在外面，刘新晨和沈琦在里面。
刘新晨轻声咳了咳，没说话。沈琦斜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两人一起盯着面前的透明窗户，目光跨过走廊，穿过草丛，爬上墙壁，一直看到对面的高二教室里。
对面教室里有一个学姐，支着手臂，仰着头，她的目光同样翻山越岭，望向高一教室走廊栏杆上，那里有一只麻雀停在上面。
那麻雀忽然扑棱着翅膀飞开了，那女生的眼睛忽地眨了眨，顺下目光，看见对面并排坐着的刘新晨和沈琦。她似乎这才发觉已经被人盯着看了很久，就站起身来，呼地一声，把窗户拉上。
刘新晨忽然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沈琦慢慢地转头看他。
刘新晨继续神情严肃念道：“长大后，自习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监【河】狱这头，学姐在教室那头~后来啊……”
就在他饱含情绪、正要发力之际，沈琦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刘新晨就闭上嘴去。
两人各自神情平静，盯着窗户又看了一阵，刘新晨忽然把身子整个歪过来，头凑到在沈琦耳边，低声说：“好巧啊，又见面了。”
沈琦低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刘新晨又说：“虽然一起‘坐【河】牢’是种缘分，但是我不捡肥皂谢谢。”
说完，他就慢慢地把身体扭正，一脸淡然。
一阵安静之中，沈琦脸上的平静却忽然破裂，他扑哧一笑，紧紧低下头去，可又止不住笑，渐渐肩膀发颤，脸边发红。他抬起头来，缓了缓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咳了声，却又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几乎要笑倒在刘新晨怀里。
“肥皂你妹啊……哈哈哈哈……”
刘新晨就坐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刘氏专业健气笑脸，正襟危坐，嘿嘿地傻笑着。
窗外风又扬起，麻雀又不知落在哪层楼、哪条阑，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失落渴求地望着窗外的那片天空，幽幽出神。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