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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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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到了一条蛇,婉转,隐约。
在某个下雨的夜,我同他在屋顶上纠缠。
一个全身赤/裸的人,和一条通体碧绿的蛇。
光怪,诡异。
梦的最后,那蛇褪了身形,化作一个碧眼青衫的男子,清清冷冷,不染烟尘。
他伏在我身上,轻笑:「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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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寺里的晨钟震地头疼,揉揉脑袋,舍弃了方才那半诡异半悱恻的梦,极不情愿地下了床。
我走到院子踢踢木桶,那敲钟的小沙弥狗腿地跑过来:「师父,您醒啦。」
我打了个呵欠,问他:「现下几时了?」
「回师父,刚过卯时。」
我怒:「才卯时你敲什么钟!」
枯竹挠挠脑袋:「师父,卯时已经很晚了……」
也是,平日里这般时候我也该起了,但是今日不同,扰我清梦者,不可恕!
我看了眼空空的水缸,踹了枯竹一脚:「今天把这缸给我填满了!不然不许吃饭!」
枯竹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委委屈屈地背起水桶跑了。
我心情大好,一步三晃地走到寺门口。
金山寺是百年的老寺了,看它杂草丛生,蛛网密布便知。
我是金山寺的住持,法号法海,师父给取的。因为师父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是能见一见海。
真是奇了,一个老和尚,跟海有甚联系?师父这个莫名其妙的执念直到他圆寂我也没能搞清楚。
师父说百年前的金山寺香火鼎盛,檀越不绝。我不解,那为何今日会落魄至此?师父摇摇头,和我说了那个水漫金山的故事。
那个故事,荒诞,陆离。里面那个法师,有着和我一样的法号,法海。
法海,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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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师,此地可是金山寺?」
我自回忆里转过身,瞧见的是碧眼青衫,清清冷冷,不染烟尘。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昨日与我在梦里痴缠的男子,我咳了两声,道:「正是。」
青衫男子笑了笑,忽然凑近我:「和尚。」
我心头突地一跳,往后退了数步:「施主……自重……」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和尚,你忘了。」
这对话,我俨然成了负心汉的模样——天地良心,我是一个和尚,六根清净,何来负人一说,况且,眼前这位,还是一个男人,或者,是一只男妖精。
我合十,念了声佛,道:「施主怕是认错人了。」
「怎会。」他又凑上来,我接着退,一步一步,无路可退。
他柔软似无骨的的手不知何时缠绕上我的背,随后是他的唇,缠绵,婉转,万般风情。他的舌在我唇间游走,就像,一条滑腻的蛇。
蛇!
我猛地挣开他的怀,头也不回奔进房里。
我听见他在我身后轻笑:「有趣。」
简直莫名其妙!
没想到作为和尚,也有被人轻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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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我好看么。」
「妖生色相罢了。」
「那又如何?」
「色相是空。」
「既是空,你为何一直在看我?」
「我看的,并非你这色相。」
「那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
……
「师父,外面有位公子找你。」
「不见。」
「哦。」
一连四日,我的梦魇中都会出现那一抹碧绿,而那青衣男子,也日日前来找我。
何故如此执着,我摇头。
第五日,我难得地生了一场大病,枯竹从山下请来了郎中,我抬眼,满目碧绿。
他看我,浅笑不语,倒是枯竹在一旁念念叨叨:「可巧可巧,这位施主居然是个云游郎中,山下的百姓都说他医术高明,师父你这回可有救了!」
这话说得,好似我不日就会病地驾鹤西去一般。
那人遣了枯竹出去,不客气地坐在我床沿,我浑身无力,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和尚,你想躲我到几时?」
我这病,果然是他捣鼓出来的!
他抚上我的额间,叹了两声:「我守你守得辛苦。」
「百年前那一场劫,我与素贞都渡了,唯有你,」他顿了顿,「唯有你这个傻子,死活不肯认罪,倒被天上的那些神仙罚了轮回。」
我眼珠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那许仙有甚么好,素贞为了他,好好一条千年蛇妖活得颠三倒四,不伦不类,你为了他,失了一身法力,堕入轮回,同个普通凡人没有半分差异,何苦。」
他这一席话听得我莫名其妙,我艰难地抖着脸皮,开口说道:「施主,贫僧的病......」
那一袭青衫浑似没听见那般,仍旧叙叙:「我引诱你,本以为你会气极,没想到最后你却放了我,和尚,你对我,是有情的么?」
「为何到最后,安得苟且的,居然是我。我觊觎许仙,算计素贞,谋害姓名,诱你破戒,可是老天为何不愿罚我?」
「......」
剩下的话我已然听不真切了,一双眼皮打了许久的架,也渐渐黏糊到了一起,我两眼一翻,终于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