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水清》魏木子

5、<<>>

　　二零零七年八月，距离我妈离我而去已经有一年的时光了。这一年萧晨寸步不离我左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发现我无力推开他向我伸出的双手。
　　那年前些天打电话给我。

　　“我告别孤城了，我决定做一靠谱女青年，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哟，这个目标有点伟大。”
　　“告你啊，少阴阳怪气咯硬我。”
　　“哈哈...对了，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怀孕了，萧晨的。”
　　“干嘛还特别提示萧晨的，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男人？”
　　“滚。”
　　“他知道吗？”
　　“知道。”
　　“那水清，你可把我儿媳妇照顾好了。”
　　“你怎么知道它是女的，那如果是男的那？”
　　“那...他俩要继续发展，我也没意见...”
　　“那年，你去死。”

　　二十岁已不再年少，那些关于“我几岁了”“我从哪来”“天上的星星眨眼睛”这样说好听点是天真其实就是无知的问题渐渐转化为“我去做饭想吃什么”“盐价涨了，涨多少”“哟，这孩子真可爱，几个月了”这样答案分明没有深意的家常，而这些浅白的忙碌的琐碎家常时常让我觉得生活十分充实，能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一生我亦别无所求。只是我没想到幸福竟然可以短暂到犹如昙花一现。
　　我终究没能帮那年照顾好她儿媳妇，不，关于那个孩子是男是女永远都会是个迷。
　　那个孩子在我腹中待了不到四个月就迫不及待出来了，它从母亲的腹下流了出来，没有哭声没有眼泪......没有人形。它黏稠的身体流满小小的搪瓷盆，血淋淋的恶心。它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来不及看一眼我，就跟这个世界和我永不相见了。

　　护士把那年跟萧晨叫了出去。隔着门依然听得见他们的谈话。护士吩咐，你们别太吵她，让她好好休息。
　　护士走后，那年跟萧晨沉默了许久。最后那年开口，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她不能再生育了。”萧晨慢吞吞吐出的回答让我窒息。
　　“怎么会这样？”那年语气惊愕，很久才恢复平静，“那你现在算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她是为了那个男的，为了那个男人的照片她可以连我们的孩子甚至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她不顾一切冲进大火里就只是为了取出那个男人的照片。”
　　“她跟荠惟的事你是知道的，现在这算什么？责怪她吗？”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还爱她吗？”
　　“爱，我很爱她。所以我才放不下她。”
　　“爱？！你就这么爱她的吗？！你以为她的难过会比你少吗？她不仅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她心里的痛苦跟绝望一点都不会比你少！你现在还责怪她，你这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我......”
　　“萧晨你走！”
　　“我......”
　　“滚，你他妈滚。”

　　萧晨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对吗？忘了过去，很简单的说法。可我没办法我忘不掉的。
　　那年在外面待了很久才进来，我看见她的眼睛红肿。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
　　“护士说你身子弱，我们喝点补汤好不好？”
　　“那年，我注定要孤单一人的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
　　“我想抓住的人通通离开了我，荠惟是，我妈是，现在连这个孩子也是。”
　　“傻瓜，你不还有我吗，难不成你不想抓住我。”

　　那年，我知道，我不能再抓住你，我只能用生命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