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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通消息 ...

  •   与此同时。东京的御道尽头。八贤王府。

      徐子音的素描肖像画被崔明冲用画轴卷了起来,挂在与视线平行的墙壁上,阳光透过红木窗投射到画像上,黑白色彩更加明显,立体感十足。八贤王抱着手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细细地品味了画作一般后,唏嘘道:“妙,妙啊!这肖像画活灵活现,本王就算未曾与画中人谋面,竟也能想象出他就站在本王眼前的模样。”

      崔明冲听了八贤王给予画作的评价也是点头称善:“是啊,卑职在扬州初见此画时,当真是惊奇万分。”

      八贤王走进那幅画几步,仔细看了看,忍不住伸手感受了一下纸的质感,又后退几步再看,摇着头“啧啧”有声,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纸张不晓得是什么材质,竟连皇宫内苑也不曾见到过。还有,这画究竟是用什么画成的?似乎是炭条,但怎么可能将黑白灰三色表现得如此分明。”

      “就王爷的疑惑,卑职曾请教过翰林书画院的师父,大家众说纷纭,却也没人能给出确切答案。”崔明冲说道:“只说此画神乎其技,就连待诏画师也难以解释此画的技法。”

      “你说此画的作者是一名女子?”八贤王微眯着眼睛看向崔明冲,一脸不可置信。

      “正是,当日因赶路匆忙,未能与那女子多交流几句,不过卑职问过她的名字,她姓欧阳名画碧。”

      “画碧?”八贤王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头微笑,眉目温润舒展,流动着迷人的光彩:“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崔明冲作揖道:“若是王爷有兴趣,卑职可派人到扬州寻找此女子,也好让她解我等之惑。”

      八贤王只是笑了笑,转身坐回书桌前,优雅地端起刚刚沏好的明前龙井,品了起来。崔明冲看不出他的笑容里包含着什么意思。他自问很能揣摩人心,但对于眼前这位俊美如画的王爷,他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就在两人一阵沉默间,顾祺瑞跪在门外,朗声道:“王爷,有急报!”

      八贤王端茶的手微微一停,眼里似乎有复杂的光芒一掠而过,然而顿了顿,却只是微笑着对崔明冲说道:“明冲啊,我这里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留你了。这幅画你先带回去,改日我们再来探讨一二。”

      崔明冲也是个明白人,遂起身作揖:“是,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待崔明冲走后,顾祺瑞才低头走了进来,步子非常之快。他在八贤王的书桌前站定,双手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说道:“王爷,这是赵椎送来的消息,他们刚破获了辽国杀手刺杀开封府尹的行动。”

      “都刺杀到天子脚下来了?这些辽国人当真是越来越放肆。”八贤王打开信件,似笑非笑,双瞳深远入潭:“庞太师平日里一有风吹草动就调兵遣将,如今京城危险,哼,他反倒按兵不动了。”

      八贤王快速阅览着信件,看到某一行时,唇边意味深长的讥笑消失了,脸色变得冷肃:“什么叫‘有一红衣杀手逃走’,赵椎怎么办事的?竟然还留了活口?”

      顾祺瑞沉声道:“据情报说,昨夜刺杀开封府尹的一干杀手中,领头的便是赵椎所说的红衣杀手,好像是名女子,不过她戴着面巾,样貌难以辨认。此女子武功高强,四名追捕她的高手,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连赵椎都对付不了?”八贤王语气里莫测喜怒:“还是一名女子。我出使辽国这么多次,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存在。”

      “所以这次赵椎也没了主意,还请王爷示下。”顾祺瑞恭声。

      “……”八贤王右手拄在桌上,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搭在脸上,沉吟了一阵,有条不紊地说道:“继续追查红衣杀手的下落,这么危险的人物不能任由她在我大宋境内为所欲为。另外,叫人沿着京郊去搜索那四个追捕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以后仔细检查,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能确认红衣人的身份。还有,这几天加强入境检查,他们敢跑到京城来作祟,目的一定不仅仅是刺杀个府尹这么简单。”

      “是,属下遵命。”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三个人终于下到山脚,拐过一片树林后,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家四合院式的客栈,中间那栋红漆砌就的主楼并不比城镇里的大楼阁小,东西厢房也是装潢精致,四周为了高高的白墙。想不到这种山岭之地竟有如此格调的客栈,画碧看着院子门口挂着的“栈”字绿旗迎风飘扬,煞是惊讶。

      “白姑娘家竟是住在客栈了?”画碧问。

      白鹤率先走进了院子,朝着主楼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画碧:“是啊,我家就是经营这家客栈的。”

      画碧皱皱眉,扶着子音走了进去,进门时画碧看了看牌匾,上面写着“白云客栈”。

      刚进主厅,迎面就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见了白鹤,激动道:“鹤儿,你可回来了。这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爹娘好担心。”

      “我只是去京城玩几天,回来的路上遇到点小麻烦给耽搁了,让你们担心了。”白鹤跟爹娘亲昵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指指子音,说道:“这位公子受了点伤,我先带他们到药房包扎。”

      白鹤的娘亲瞥了眼面生的画碧和子音,画碧看得出来这位老妇人眼里有着深深的警惕。老妇人犹豫地问白鹤:“他们是……”

      “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这荒郊野岭的遇到麻烦,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白鹤握着老妇人的手,语气似是在哄她。

      男人到是爽快,热情地笑着答应道:“既然是落难的考生,那白某自当尽力相助。姑娘,请扶这位公子跟我去药房。”

      画碧点点头:“麻烦老人家了。”

      白掌柜带着两人转过主楼边的一个圆形拱门,来到后院的时候画碧暗自吃惊,没想到这院子竟然这么大,主楼之后竟还有一个面积与前院差不多大的花园,不过是荒郊一座客栈,竟然装修得如此奢华。

      “姑娘吃惊吧?实不相瞒,我白家除了经营客栈外,还做一些生意买卖,所以小日子倒也舒畅。”白掌柜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跟画碧说了不少客栈的事。

      画碧心思倒不在白掌柜的废话上,她留意到这间客栈虽大,但客房里很少有亮灯,偶尔亮着的几处也是门窗紧闭,不见人影。从跨进这道门开始,画碧就觉得这里的气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画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看来这白云客栈平日生意不错啊,最近京城大考,想必来此投宿的人更多吧?”

      “前几日是这样,人都的时候都人满为患呢,不过现在大部分考生早已抵达京城了,像姑娘和公子都算来得很晚的呢。”白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一扇小门:“这里是药房,两位请进,让我看看公子的伤势。”

      子音身体而本就不健壮,此刻坐下来已经脸色发白嘴唇紫黑,这是流血太多的迹象。画碧看得心惊,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血。

      画碧看着白掌柜从木架子上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心细的她默默记了下来。白掌柜打开其中一个罐子,讶然道:“哟,烧酒怎么没了,公子伤口不浅,得先用酒消毒才行。”

      “这附近有烧酒卖吗?我去买。”画碧说道。

      “那倒不用,主楼大厅里有,我这就去拿。”

      画碧抢先说:“哎,不劳烦白掌柜,我去就好。”

      白掌柜想了想,点头:“那就拜托姑娘了,你去前厅找鹤儿,她会给你拿。”

      画碧走到前厅,却见房门紧闭,这里处处的门窗森严,透着浓浓的压抑气氛,着实神神秘秘的。画碧摇了摇头,那位白鹤姑娘好意帮助子音,自己却疑神疑鬼,未免太多心了。

      画碧手刚一抬起想要敲门,然而门内却传来了那位老妇人压低的声音:“公主,我们今晚就要动手,你怎能在这时候带外人来?”

      老妇人语气紧张,甚有责备之感。画碧的手倏地顿住没能敲下去,老妇人的话让她心头一凛,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感将她包裹。

      公主?这是在叫那位白鹤姑娘吗?她不是老妇人的女儿吗?

      “金婆婆无需担心,这两个人不过是平民百姓,坏不了事的。”是白鹤的声音。

      “可是那男子受伤与我们何干,公主为何多此一举?”

      “哼,如果只是那个男人,我早就杀了他灭口了。”白鹤轻笑一声:“带他们来,不过是我看中了那个绿衣姑娘而已。”

      “那姑娘有什么特别吗?”

      “这是我的私事,金婆婆就不必过问了,一会儿我自会处理。今晚三更的行动依旧,折腾了这么些天,我一定要把那个八贤王擒来,为我大辽攻宋除去障碍。”

      什么?他们竟是辽人?!

      画碧全身剧烈地一震,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镇定。辽国是北宋的死敌,两国打打和和,纷争已经持续了好几任皇帝。大辽在历史上是由北方游牧民族建立的王国,即现代内蒙古到东北一带。辽并不是历史的主角,不过是众多少数民族国家中的一个。画碧出生于南方,即使到了古代,心理上第一归属仍是宋国。

      更重要的是,她听出这群辽人似有对八贤王不利的企图!画碧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玉雕般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天地都为之失色。别的画碧或许可以不管,但有关八贤王的事,她绝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画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若是再耽搁下去就要引起怀疑了,于是暗自握了握拳头,想要给自己一点力量,随即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她抬手敲门,进去……

      给子音包扎好伤口后,白掌柜给他们安排了西边二楼的房间,并嘱咐他们这荒郊野外到了晚上有野兽出没,最好不要四处走动。画碧嘴上答应,心里却知道这群辽人是怕她和子音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子音撑到现在的确是疲惫了,倒头便睡。画碧回到隔壁房间,独自坐在圆木桌边试图理清思绪,她没有告诉子音目前的处境,听刚才白鹤跟那位金婆婆的对话,只要他们不多事,便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子音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不,白鹤恐怕不是那个绯衣女子的真名。金婆婆叫她公主……难道她是辽国公主!

      堂堂公主竟然跑到大宋土地上,意欲对当朝王爷不轨,真的是胆大包天。今晚三更动手,擒拿八贤王,这是画碧听到最关键的消息。八贤王知道今晚有人会对他不利吗?他有防备吗?只是眼下她被困在这里,要怎样才能把消息传给八贤王?

      画碧人生地不熟,身边又没有可以帮助她的人,眼看着这群辽人算计八贤王,她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

      对了,画碧突然想起来,那个辽国公主说之所以把她和子音带到这里,是因为看中了她。看中她什么了?画碧想了想自己的特别之处,最终目光停留在那副水粉风景画上,莫非……

      头一次独自面对困境,画碧心乱如麻,从小到大她都没操过什么心,此刻却所有事情缠在一起,让她没了主意。画碧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使自己清醒,此刻夜色已浓,外面月光皎洁,照得天地明亮如洗。

      借着明亮的月光,画碧忽然震惊地发现,院子围墙外的角落里竟躺倒着一个男子,一身白衣从腹部以下被染成了鲜红,月光淡淡洒落在男子脸上,画碧看清楚了他的脸。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脸部的线条利落干净,虽然苍白的脸满是病容,却依旧有着说不出的气势。

      画碧下意识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看那男子的装束,不就是白天在河边与辽国公主打斗的那几个男人吗?其中一个竟然还活着!他难道是强忍着伤痛,一路跟踪他们到这的吗?

      既然他们在追捕辽国公主,那十有八九是大宋的人!说不定还会是八贤王的人……

      画碧顿时觉得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如果他真的是八贤王派来的,只要他能活着回去,就可以提前警示八贤王!画碧看到他的手脚还会动,说明没有死,躺在那里只是因为太虚弱没有力气了吧。

      画碧脑子一转,想着只能尽自己所能试试看了。她房门推开一个缝隙,见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主楼也不见有灯亮,那些辽国人去哪了?眼下管不了那么多,画碧轻手轻脚跑到后院的药房,回想着刚才那位白掌柜拿了哪些药,一个不落地全偷了出来。

      “想不到这两年你们屯了这么大一座兵器库。”画碧刚要推门出去,远远地听到辽国公主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画碧吓得赶紧关上门,透过门缝竟看到辽国公主和那一男一女两位老者从前院一口阴井里走上来。

      金婆婆说道:“我和孤风按照庞太师的意思,借着生意人的身份在此囤积各地运来的兵器,不敢有误。”

      兵器库?画碧眼里的惊骇迅速冻结。难怪他们敢觊觎八贤王,原来是这客栈底下竟藏了一个兵器库!

      “我们的人将会在三更天准时到此,听候公主调遣。”

      “哼,我之前带了一些人刺杀开封府尹,又命其他人在开封府周围制造事端,想必八贤王会以为我大辽在制造动乱,逼宋国出兵。果然,这几天阻截我们的人全都是八贤王手下的兵士。”辽国公主冷笑。

      孤风应和道:“庞太师按兵不动,那就只有八贤王来管。一旦八王手下的人都调离出去,南清宫就成了‘空城’。公主这招调虎离山,真是漂亮。”

      “那也得庞太师配合才行,今晚我们奇袭南清宫,禁军想必不会为难的。”

      “好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两再去准备准备。”

      画碧忍不住发抖,只觉得这群辽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震裂了她的大脑。看着那三个人走远,画碧这才猫着身子出来,觑着别院有个不起眼的后门,附近也没有人经过,她便低下头快速跑了出去。

      在墙角找到那个白衣男子时,只见他腹部满襟的鲜血,触目惊心。男子想必是筋疲力尽,已经昏死过去。画碧她脸色白了一下,蹲下身子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焦急唤道:“醒醒,你快醒醒!”

      白衣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想必他是平日里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勇士,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他迷蒙的眼睛对上画碧的视线,立刻变得清明起来,里面有着无尽的震惊。他猛地握住画碧的手将她拉到耳边,吃力地一字字说:“小……心辽……人……”

      “我问你——”画碧紧紧地盯着他:“你是八贤王的人吗?”

      白衣男子显然没料到画碧一来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画碧心下一阵欣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将衣襟里包着的一堆药放到他手心,喜悦道:“你看,这些都是治伤的药,有紫金散、金疮药,还有这个是云南的明石膏,还有烧酒用来消毒的。你快点把伤口的血止住,来,我帮你吧。”

      白衣男子震惊地看着画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哎呀,愣着干什么。”画碧双眸亮如星子:“你坐好别动,我给你上药。”

      白衣男子无力阻止画碧用剪刀剪开粘在伤口上的衣物,其实白天他腹部中剑,一时间痛晕过去,反而捡回了一条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竟是凭着坚强的意志走一段爬一段,一直跟踪那辽国杀手到这里。如今他实在没有力气撑下去,本想着即使死在这里,将来其他人找到他的尸体时,也能知道辽国杀手到过此处,那也算对得起八贤王了。

      然而,真的是他命不该绝吗?这个普通的姑娘竟然救了他!

      白衣男子想要说什么,却被画碧打断了,她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勇士,你别说话,节省体力,听我说。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是辽国公主,这家白云客栈是庞太师安插的,藏有一座兵器库。他们今晚三更准备夜袭南清宫,生擒八贤王。”

      “……”白衣男子眸子里闪过一道惊骇的亮电:“当真?”

      “我亲耳听到的。”画碧注视着白衣男子的双眼,认真地说:“所以,你一定不能死呀,一定要坚持到京城,把消息告知八贤王!”

      看来那些药的确有奇效,画碧快速帮白衣男子处理好伤口后,注意到他的脸色恢复了不少,也许是他身体底子好的缘故。画碧收拾了东西说:“我得回去了,被他们发现就糟了。你休息会再走,现在才刚入夜,时间应该来得及。”

      “姑娘留步,你究竟是谁?”白衣男子叫住了她。

      画碧知道他还心存怀疑,便笑了笑说:“我叫画碧,平民老百姓罢了。八贤王爱民如子,我既有机会为他效力,自然义不容辞。”

      “画碧姑娘真是侠肝义胆。”

      “勇士,你叫什么名字?”画碧笑问。

      “我叫陆怀冰。”

      画碧重重地点了点头:“怀冰,八贤王的安全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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