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仰望之人》高二病

21、你的期望

　　当埃德尔利佐找到界冢伊奈帆时，伊奈帆正在与界冢雪一家享用早餐。界冢雪在五年前找到了心仪的男子，并快速结婚，又在下一年诞下一个女儿。而姐夫相田川是捧着铁饭碗的国家公务员，他似乎很反对雪姐继续当兵，曾在他面前不断的唠叨过这事儿。

　　伊奈帆一边逗弄着小侄女，一边顶着来自姐夫的高压视线。但在这会儿，门铃响了。界冢雪快速起身，安抚了丈夫那有些别扭又不稳定的情绪，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埃德尔利佐对着开门的界冢雪鞠了一躬，然后将见面礼奉上，她依旧秉持作为侍女的礼仪。因为她此刻面对的不是地球的朋友，而是以往的故人。界冢雪高兴的朝屋内唤了声，便连忙将埃德尔利佐迎到客厅。随后便见伊奈帆抱着小小的侄女出来，和她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埃德尔利佐桑，我们去书房吧。”

　　伊奈帆将小侄女交给界冢雪，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埃德尔利佐向界冢雪微微鞠躬，便跟着伊奈帆上了楼。

　　“昨天我去了新芦原市，你不在那里，我猜应该是在这儿。伊奈帆先生，最近过的还好吗？”

　　埃德尔利佐看了昨日的新闻，也亲眼目睹了新芦原市的那块被毁的地方。新闻上所讲的军事演习，根本让人无法相信。而且，常年居住新芦原市的界冢伊奈帆会平白无故的离开那里，这不得不让她起疑。她跟着伊奈帆进了一间屋子，在进屋之前她扫了眼房间。家具似乎是新的，橱柜内的书籍有些散乱，地面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灰尘。是刚住过来的吗？埃德尔利佐心想。

　　“过得还算不错，如果天气再好些的话。埃德尔利佐桑，请坐。你要喝咖啡吗？虽然只是速溶的，日本茶也有，只不过要费些时间。”

　　伊奈帆拉过椅子，对埃德尔利佐笑了笑。

　　“不用麻烦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请给我一杯清水吧。”

　　埃德尔利佐在地球生活至少有六年了，但她还是无法习惯地球的饮食，因为她在火星上的饭食并不如现在的好。所以她每次吃饭，都会下意识的注意它的价格与分量。这样的行为，在朋友圈内，总会有意的被称为节俭。

　　伊奈帆看了她一眼，想着与这位故人有几年未见了。他在饮水机上接了半杯水，然后递了过去。

　　“瑟拉姆小姐过的还好吗？”伊奈帆有多年未得到那位女王的消息了，虽薇瑟时不时有出访地球的大使，但鉴于各种特殊原因，他从未打听过。“是不是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从分部听来的各种消息，让他有些担忧，更加上前几日地球联盟内激进派的行动，更是让他有些不安。现在想要得知那位女王的消息的心情，也算是万分急切。

　　“伊奈帆先生，对于您的问题，我感到万分抱歉。我早已不再侍奉艾瑟依拉姆女王陛下的左右，所以我也无从得知她的近况。”

　　埃德尔利佐微微弯腰，以作歉意。她紧握着水杯，心中有些忐忑。但眼神扫过伊奈帆那毫无波澜的眼眸时，她又不由放心。

　　“伊奈帆先生，这次来我是受友人所托，若不是他的拜托，我大概是不会接触您的。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好礼物是抉择的力量。斯雷因特洛耶特先生让我转告你，他说能帮到你。”

　　埃德尔利佐说完，整个书房内的气氛陷入了死静。伊奈帆敛着眸，神色莫测地把弄着不知何时抓在手中的钢笔。片刻之后，他长呼了口气，手指开始灵活的动着，使钢笔在指尖转动，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那只蝙蝠的命，还真长呢。”

　　他状似叹息般的嘟囔了句，随后直起腰杆，倚在椅背上，晃着桌上的杯子。

　　那日听到蝙蝠可能被秘密处决时，他的心莫名的一沉。而现在，他能清晰的感到内心的喜悦，还有差点溢出口的欢呼。在那座牢狱中，在那间会面室内，在那个棋盘之上。他界冢伊奈帆早已将斯雷因特洛耶特这个‘敌人’当做了朋友，偶尔在下棋时，他会在心里叹息，为何不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他。

　　这次，他还活着，自由的活着。他为此由衷的感到开心。

　　但……

　　“埃德尔利佐桑，他打算怎么做？”

　　应该说，他界冢伊奈帆期待他做什么？而不是仅仅告诉他一句话。

　　“斯雷因先生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

　　“那他知道地火之间的形势吗？”

　　“伊奈帆先生，你是在希望斯雷因先生做什么吗？”

　　他的确是在希望，那个人做什么，而恰恰这点卑微的小心思，被眼前之人洞察。伊奈帆歪过身子，靠着书桌。一时无言。

　　“伊奈帆先生，请你放弃这样的念头。现在的斯雷因大人无理由，为地火做任何事情。照他的话来讲，能做出贡献的‘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早已死去。”

　　埃德尔利佐说道这里，不由沉默，但心里藏着的话，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的。

　　“斯雷因先生本属于火星最后一代移民，那代移民的身份在火星并不受待见，他一直生活在歧视中。他曾在这个美丽的地球，过完童年，地球在他的年少的话语中是美好的。可当有一天，地球士兵的枪却抵在了他的脑袋上，美好的回忆便在他心中陨落。他一直是地球与火星间灰色的存在，在某一时段的他，却成了部分火星人民的信仰。”

　　“其实，再次遇到他的时候，我也曾希望他能做什么。可当看到他脸上的微笑时，我就放弃了。如果再把他卷入这种罪恶的连锁中的话，未免对斯雷因大人太不公平了。”

　　伊奈帆从未在任何人口中听过那只蝙蝠的过去，即使从地球联盟的资料库中，还是从瑟拉姆小姐的口中，他都无法完全得知。可而今故人眼含泪水的恳切期望，着实让他长叹了口气。

　　原来那只蝙蝠的人生，并非诸多人幻想中的那么美好。

　　伊奈帆想起在种子岛的那场战斗，他举枪射击那只蝙蝠的情形，他不由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蠢到爆了。他现在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只蝙蝠是受了什么样歧视，甚至是虐待。

　　毕竟在早些年，为斯雷因特洛耶特做身体检查的耶贺医生，曾给他看过一些资料。

　　不过，现在来回忆过去，还真是让他有些头痛，那失去光明的眼睛似乎也在隐隐作痛呢。

　　“埃德尔利佐桑，谢谢你提醒我，也请代我感谢他。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好礼物是抉择的力量，真是个好忠告呢。”

　　伊奈帆鲜少露出微笑，他温温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象着与那只蝙蝠的最后一次对局。他的话，依旧言简意赅，且富有深意。不过还真是达到了醒人的效果。看来，明天的军事法庭，他要鼓足十二分精神的去应对呢。

　　新东大学内的某间教室里，斯雷因正饶有兴味的陪着老教授下围棋，看着老教授在棋盘上的凛冽攻势，斯雷因不禁有些兴奋。但他随即又平复了亢奋的情绪，开始一步步吃掉老教授的棋子，并为其设下陷阱。

　　不过，现在他还真有些感谢曾经界冢伊奈帆每周不辞辛劳的来打扰他，否则他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棋艺，也没简单的就亲近了这位号称‘怪人’的教授。起初，斯雷因也只是对他说的话，感到有趣。没想到三天两头的来往接触，他竟发现这位教授腹中有他想象不到的有趣东西。

　　“维德，有兴趣参加讨论会吗？”

　　“讨论会？有关什么？”

　　维德小特洛耶特是亚尔林博士为他取得假名，听说在他母亲的故乡，维德有流浪者的意思。不过，想想他现在的身份，似乎恰乎其意。斯雷因在棋盘中央放下棋子，然后抬头观察老教授的神色，却不巧正对上他的目光。

　　“维德，似乎什么都不怕呢。”老教授移开目光，他直起身子拿过茶杯，轻轻的抿了口。“一般像你这般年纪的年轻人都该怕些什么，但我在你眼中看不出畏惧。”

　　“那么教授，年轻人为什么要害怕呢。”

　　“因为那是人的本性，但除了些个别存在之外。”

　　老教授说完大笑，随即拿起棋子，飞快掠过棋盘。斯雷因见状，也以同样速度在盘中落子，逼得老教授有些喘不过气来。

　　“维德，你会下象棋吗？”

　　“会。”

　　“如果你去讨论会的话，我想雷尔夫应该会很欢迎你的吧。”

　　“雷尔夫？”

　　“有名的学者，你听过特洛耶特博士吗？雷尔夫就是和他研究同一课题的。”

　　“听过，好多年前，那位博士似乎引起了轩然大波。”

　　斯雷因不动声色下好棋子，然后抬起头与老教授四目相对。

　　“所以说，维德你会和我去讨论会吧。地点是在俄罗斯，雷尔夫的家中，听说有很美味的食物。所以，你会去吧。”

　　老教授的话，犹如恶魔的饵食。但斯雷因对俄罗斯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如果不是在俄罗斯发生的那一幕，他也不会选择向地球人开枪。况且，地球联盟的总部似乎被设立在那里，他这个战争犯不就更不能去那里了。

　　但，雷尔夫这个人……没想到会和特洛耶特博士扯上关系，但他不能判断他是否真与特洛耶特博士有联系，因为博士熟识的人实在太多了，光他去过的研究所就有几十个，而且他曾发表过那么多著作。

　　“多出半目，教授，这局我赢了。”

　　“维德，你为何那么咄咄逼人呢。”

　　斯雷因数完双方的棋子之后，温声说道。老教授叹了口气，有些耍赖般的将手在棋盘上乱摆动，导致棋子散落一地。黑白相间的零星之处，让斯雷因蓦地想起曾特洛耶特博士的书房内，见过的图纸。他抬头看向老教授，老教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答案。

　　斯雷因呼了口气，他觉得喉头干涩的要死，可对方那大刺刺的目光，让他觉得不回答不行。

　　“教授，有人告诉我。不管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这是对人的基本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