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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冯念恩看著她那双被红色侵透的双眼,遥远的往事如同决堤的潮水,顺著那两点红色蔓延过来。

      “八角。”

      是的,那时侯他就是这样叫她的。

      当然,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也是称呼彼此的名字──冯念恩!张翰文!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了好几年,谁也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妥,谁也没想过要给对方起个只有彼此才能叫的腻称。但是当他们进了学校,当外号这种东西进入到他们脑子的时候,两人不由得都开始想是不是要换个叫法了。

      当时,谁也没去深想为什麽要那麽叫,只是觉得好玩有趣──也许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吧。

      张翰文的称呼就是在水族馆里看到章鱼的时候想到的──八只角,牢牢的将对方缠住,怎样努力也无法挣扎的束缚。这是解说员告诉他们的,他记住了,并用到了她身上。

      小姐的称呼是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才开始的。他还记得当他和父亲一样如此叫她的时候她脸上的惊诧。

      变了。

      一切都变了。

      不仅是称呼,就连他的心也变了。

      他变的胆怯而自私,卑琐而狡诈。他说自己要用生命来保护她,实际呢?他离开了她,遗忘了她,虽说回来之後他一直跟在她身边,但那真的是出於本心的吗?更何况,在他知道原本被血族选择的对象是她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什麽?

      替代?

      交换?

      这就是他的承诺吗?

      神甫说所有的吸血鬼都是有罪的,这话没错。他的确有罪。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合了下眼,随即又睁开:“小姐才回来一定很累了,我送你回去好吗?”他说著将袋子放在地上。

      张翰文狠狠的咬著嘴唇,胸口快速起伏著。她闭上眼企图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但当她睁开时双眼却如燃烧的火焰般:“混蛋!”

      没等冯念恩回过神,张翰文就再次骂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呆子,但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混蛋!你是个卑鄙的混蛋!胆小的混蛋!你以为总是不出声就没有过错了吗?你以为总是听我的话就是对的了吗?你以为只是这样就可以、就可以把你那混蛋的本质隐瞒在虚伪的面具之下了吗?你以为、你以为你──你是谁!”

      张翰文高声骂著,声音是带著哽咽的沙哑,最後一句更是多了几分疯狂。

      “你又以为你是谁?”

      没等冯念恩答话,司文就冷冷的插口道。

      张翰文的眼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随即看向冯念恩:“我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这种人?”少女冷笑道,“哪种人?不良少年?小混混?小姐,我当然不属於所谓的上流社会,不过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总比那些私自闯入别人家里并对主人指手画脚,连喊带骂的人好上几分。”

      “司文!”冯念恩连忙拉了下少女。

      “让她离开。”张翰文看著冯念恩,并没有因为少女的冷嘲热讽而动气。

      “离开?凭什麽?这房子是呆子的,你有什麽权利赶我走?”

      “呆子的?”张翰文依然看著冯念恩,不过那双原本水气的眼此时仿佛铺上了一层薄冰,脆弱而冰冷。

      “所以要走的是你!”虽然觉得两人的态度都有些可疑,但少女依然大声道。她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为何如此异常,不知道为什麽从第一次看到张翰文就生气。放纵惯了的思想从未去深究过自己的内心。

      “让她走!”

      “有什麽话你可以对我说,没必要……”

      “你还回去好吗,我过一会儿再去找你。”没等少女把话说完,冯念恩就抢先道,他深吸了口气,面对少女的怒目,勉强笑道,“我发誓绝不赖帐,否则就罚我以後天天请你吃饭。”

      他说著,恳求的看著少女。

      司文握紧双拳,看著张翰文的侧脸,猛的转身,快步回到自己家中。

      在少女砰的一声关了自家的铁门後,冯念恩才收回自己的视线,随後他关上房门,绕过张翰文来到客厅。

      “小姐想要喝什麽吗?我这里好象没什麽饮料,以前还有点牛奶,不过已经好长时间没再买了,如果小姐想要的话我……”

      “住口!”

      尖锐的低喊打断了他。

      冯念恩的身子僵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麽,一连串的厉声追问就逼了过来:“我问你为什麽不告诉我!问你为什麽要叫我小姐!问你为什麽不回答我的问题!问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麽!把你自己又当成了什麽!”

      她一口气的喊完,双目紧紧的瞪著他。

      落日的霞光透过玻璃染红了客厅,从缝隙里钻进来的温热的微风轻轻的回荡在房间中,顺风抖动的白色纱幔如细风中微小的浪花。

      两人静静的看著彼此,过了好长时间,冯念恩才以一种艰涩的口吻低声道:“小姐,因为……你是小姐。”

      “因为、我是、小姐?”张翰文看著他,美丽的眼眸此时如同镜面般的平静而幽深。

      “因为、我是、小姐?”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冯念恩别过脸,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和她对视。

      真的仅仅因为她是小姐吗?真的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吗?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可能。

      “因为我是小姐!”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和痛恨似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伴随著这痛恨的字眼是一记清脆的响声!

      冯念恩没有任何动作,苍白的肌肤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如不是那清楚指印的证明,刚才那记耳光就仿佛没打在他脸上似的。

      张翰文的眼白早已变成了粉色,泪水在眼眶里犹如树叶上的露珠不停的滚动,却始终没有流出来。她透过自己眼中的水气瞪著对面的男人,无数的委屈、愤恨、恼怒以及不甘都随著这目不转睛的瞪视打在了冯念恩的脸上。他开始感到一种疼痛,从脸颊到骨骼的刺痛。

      “我、我前几天见到了龙、龙先生,”他咬著牙,逼迫自己说出那连自己都鄙视的话,“他、他很担心你。”

      在说这话之前他已经有了挨打的准备,甚至应该说他希望她再给他一记耳光。但,他所预料的那记耳光并没有出现,他几乎是屏息的站在那里,如同雕像似的,别过的脸一直没有转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耳朵终於捕捉到了声音,那是踩塔地板的声音,迟缓、沈重,渐渐的远离……

      冯念恩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两手的中指不自觉的抽搐著。他用尽了所有的自制想要站在那里,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张开双眼时只看到一双褐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见他睁开眼,少女笑道。

      冯念恩看著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了扯嘴角,从地上爬起来,揉著自己的额头道:“我请你到外面吃吧。”

      “你还能出去吗?”

      “为什麽这麽问?”

      “对著镜子去照照自己的脸,最难看的鬼都要比你漂亮!我看你还是赶快到床上躺著吧。”她说著就把他往床上推,“什麽蒙古医生,居然批准你出院,我看他一定是不正常了!”

      冯念恩踉踉跄跄被推到了床边,被少女强制的按了下去。

      “可是……”他本能的觉得自己要说些什麽,但却不知道要怎样说。

      “可是什麽?”少女大声道,“你他妈的都成这样了还可是什麽?非要我把你丢到医院吗?我说让你躺著你就给我乖乖的躺著!”

      他疲惫的闭上眼,轻声道:“谢谢。”

      “有精神说谢你还是把自己弄的好看点吧。如果到明天你还是这个样子就给我小心点!”

      少女的话不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是非常蛮横的,但听在冯念恩耳中总觉得带了几分哭意,但是现在的他已无力去追究这些了,只能扯动嘴角代替回话。

      第二天,冯念恩恢复正常了,起码已经不像昨天少女说的那样难看了。

      这天,他陪著少女吃了两顿饭,看了三盘VCD。无论是在吃饭还是什麽时候两人间的气氛都带了一种诡异的沈闷,虽然租的是搞笑片,虽然两人都是从头笑到尾,但那夸张的笑声里却无一丝的笑意。

      第二天,他们重复了前一天生活。

      第三天,上午十点是李姿霖的课,一直等到九点半他依然没有接到张翰文的电话,他犹豫了很长时间,终於决定还是赶过去。

      不过几天没来学校,他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他坐在最後一排静静的看著李姿霖一张一合的嘴唇,将黑板上的粉笔字抄到笔记本上,和班里的其他人一起起立,正在他想要离开教室的时候却被一个女声叫住了。他转过身,看见正是李姿霖向他点头。

      “李老师。”他走过去。

      “你的身体还好吧,怎麽脸色还是这麽差?”她抱起课本,示意他跟她出去。

      “没什麽。”他低著头,慢慢的走在她身边。正午的阳光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刑罚,但那种□□上的痛苦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外在的解脱。借著这种眩晕和皮肤上传来的刺痛,他的心中竟升起一种异样的平静。

      “前两次的课你都没来听。”她的声音平和,语气里也没有指责。

      “对不起。”这种关怀是他目前最需要但却又最无法接受的。

      “是和张小姐一起出去的吗?”

      冯念恩猛的抬头,惊讶的看著她。

      李姿霖微微一笑:“即使大学里的老师再放羊,也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不过既然张小姐的成绩还过的去,张霁儒先生又是这个学校的……”她说到这里再次笑了笑,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些解嘲的意味,“我们做老师的当然要学会识相。”

      冯念恩再次低下头,沈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道:“我看到您资料中关於使……使血族变回人类的方法。您说、说,只要得到处女真心的泪水就可以……”

      “这不是我说的,是传说。”她看著在微风中瑟瑟抖著的枝叶开口道。

      “那麽您认为……”他抬起头,以一种狂热的神情看著她,“这种真心必须是爱情吗?必须是一个深爱著……血族的处女流下的泪水才可以吗?姐妹的泪水就不行了吗?”

      “真心的定义非常含糊,”仿佛这个问题已经被她思考了无数遍了似的,李姿霖的回答毫不迟疑,“不能说姐妹的感情就比不上恋人的。但我想,如果这个方法是真的话,那应该指的是爱情。”

      “为什麽?”

      “为什麽?是啊,为什麽……”这个问题终於难住了她,她失神的喃喃了遍,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但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说清理由的。我们连血族到底是什麽的,如何产生的都无法明白,又怎麽能说清这个呢,除非……”

      她说到这里住了口,盯著烈日下的绿叶沈思著什麽。

      冯念恩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低著头看著脚下的阴影。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突然被一个男声拉回了思绪。抬眼看去才知道是系里的另一个老师在向李姿霖打招呼。两人在应付完之後互视了一眼。

      在李姿霖含笑的嘴角中,冯念恩突然觉得这个外表严肃的老师已经知道了他的一切秘密。这个想法使他背脊一阵发凉,几乎想立刻的拔腿逃跑。

      “你先回去吧,要注意身体啊。”

      温和的声音缓和了他的紧张,他胡乱的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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