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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后记 儿女无忧约来世 ...


  •   今日是个好天气。
      看着风中摇曳生姿的大片竹林,心情好得有了吟诗作画的雅兴。铺纸研墨,笔墨点染,墨海成林。落笔题诗时,眉心陡然一跳,墨汁在空白处晕开,竟融进了一丝丝血。
      长生慌慌张张跑来时,白启申不动声色地将被画纸割伤的手指蜷起,对着他遥遥一笑:“怎么了?”
      长生在亭子外顿住身形,一只眼里滑出一行泪:“顾叔叔……顾叔叔他……”
      白启申的眉心又是毫无预兆的一跳,他几步走出亭子,压低声音问道:“他怎么了?”
      长生低头道:“青州来消息说,顾叔叔没了。”
      白启申突然不明白长生的话了: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呢?

      三年来,朝廷与南边冲突不断,长生曾尝试着去那边寻人,险些儿丢了性命。因心有余悸,他也不敢再去南边。因这些年随同白启申卖粮,他攒了钱,便想着开一间酒楼。
      三年后的腊月里,酒楼终于落成,而他不愿在文字里费脑筋,随意给酒楼取名为“赵记酒楼”。雇了伙计,酒店开张那日,整座楼都是一片红,喜气洋洋。
      这盖楼的钱财本不够,白启申听说他有心另谋出路,便出资资助了他,他便奉白启申为东家。他本欲接了爹娘和祖父前来,谁知那三人都是恋旧的,想到白家大少爷的好处,甘愿留在白家。想着酒楼离白家不过隔了两条街,长生也没再坚持。
      年后,他打点好彩礼,兴高采烈地前往青州绣坊提亲去了。
      此去,长生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虽说自小双方父母做主替他与平安订了亲,他与平安感情虽好,却平平淡淡,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他有时候又十分懊恼自己的嘴笨,不会哄人,才使平安这三年来对他不咸不淡的。
      而这一切的根源,皆因三年前顾叔叔的离世。
      长生一路走,一路想着如何让平安高高兴兴地答应做他的新娘子,实在想得头疼,他便作罢。而他也不愿向同行的伙计请教,认为那样便出卖了他自己的心思,好似平安正被人指手画脚般。

      绣坊如今换了个样,当家做主的是继云。在长生看来,继云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却总摆出一副老成稳重的大人模样,对他说话总像是在说教。
      他此次上门提亲,继云知晓他的来意,收下了他的礼,却将他和一行人拒之门外。
      长生一直都知晓,继云不待见他。
      因为,他要娶平安。
      平安宠溺继云,长生不敢得罪他,悻悻地找了间客栈住下。次日一早,打发随行的伙计回了县城,他梳洗得妥妥帖帖,便来绣坊拜访,期望继云能通融通融,准他与平安和丈母娘说个话。
      白启申是爱干净的东家,长生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十分重视仪容。昨日,他因赶路才会形容狼狈,今日刻意装扮了仪容,他相信继云那样肤浅的人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长生其实是喜欢继云的。继云进学堂念过书,行为举止间不经意间总有读书人的斯文气质,他喜欢继云的那副做派。
      而此次,继云像是恭候他大驾般,早在门前候着了,皮笑肉不笑地将他请进了后院。见过丈母娘,长生的心顿时温暖了。丈母娘是温柔的人,像娘般对他嘘寒问暖,又请他吃了好吃的糕点,为顾及形象,他不敢多吃,却总是忍不住拿眼瞟平安。
      长生有半年未见得平安的面了,他发现平安又瘦了。目光再次放过去时,他便舍不得移开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平安却蓦地起身离去,似乎是生气了。
      长生有些悻悻,回过神时,继云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附耳在丈母娘耳边说着话。长生心里直打鼓,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行为感到羞愧,他观丈母娘脸上一直带着笑,对他说话依旧温柔,便稍稍安下心来。
      丈母娘让他留下来用饭,让继云带着他随处逛逛。转身,继云便丢下了他,让他一个人随意走走,并一再地强调他要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绣坊对长生来说并不陌生,他只是很想和继云好好谈谈。他要让继云放心,他承诺会对平安好。可是,继云似乎不太爱与他相处。
      长生垂头丧气地乱走一通,走得累了,他又寻到平安门前,一声不响地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头顶日头正盛,坐得久了,便有些晒人了。他起身朝屋檐下的阴凉处走去,徘徊了片刻,抬手轻敲了敲门,心里紧张又兴奋。
      平安似乎在午睡,睡眼惺忪的模样。
      长生见平安开了门,踟蹰在门前,不知该不该进,最后还是平安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扯进了屋子里。长生有机会抓了平安的手,许久都舍不得放开,平安也由着他,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平安睡醒没多久,精神仍有些困倦,她试图甩开长生的手,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又不忍心开口,便笑着说:“你替我打盆水来,我洗洗脸。”
      长生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去厨房。
      平安洗了脸,顿时精神了许多,整张脸光彩照人,长生不由得看呆了。他鬼使神差般地上前,张开双臂便将平安抱了个满怀,内心十分满足。他偷偷瞟着她,见她羞答答地靠在他的胸口,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蛋,对着她的嘴亲了又亲。
      平安被他的举止弄得又羞又恼,使劲跺了跺脚,红着眼眶道:“你欺负我!”
      长生认真地摇头:“我没有。”
      平安气急败坏地说:“我还没嫁给你,你就对我又抱又亲,不是欺负我么?”
      长生倒被她的这番说辞弄得哑口无言。他摸着后脑勺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很想你。见到你很高兴,一高兴就想亲近你。”
      听了这话,平安不知该乐还是该恼。幼时,她是很愿意亲近长生的,可那时长生偏偏不怎么爱理睬她;长大些了,他似突然开窍了般,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想到她;及至成年后,他看她的眼神不再纯真,满满的全是爱意,而她已知晓男女之别,不愿与他亲近,他也从不敢逾矩。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他竟胆大到对她动手动脚?
      她是待出嫁的姑娘了,做娘的便会教她些闺房之事,她从未经历过,听着又觉羞涩,倒没怎么将那些事记在心里。如今无端地被他抱了亲了,嘴上虽恼他,心里却有几丝甜蜜;而她,却不敢再与他有肌肤上的接触了。
      长生见平安主动牵他的衣角,他顿时喜上眉梢,手脚不知如何安放。因怕她生气,他不敢再碰她,老老实实地端坐在桌边,感激地接过她为自己斟的茶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影子。
      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终得以上门提亲。日后,她便会日夜陪伴他,像眼下这般为他端茶,对他微笑。此刻,他只要想到这些美好的人事,心里仿佛沾了蜜糖般甜蜜。
      而平安看着长生,想着长生还是爹为她选的夫君,不觉落了泪。
      长生不知何故,慌乱中,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平安擦着泪,摇了摇头:“你半年前去过南边,有我叔叔的消息么?”
      闻言,长生便知晓她是想起了她爹。她爹死前还挂念着她叔叔,她也一心想要找到她叔叔,也算是了了她爹生前的一桩心愿。
      然,他还是对着她摇了摇头。埋头思索了片刻,他又抬头望着她道:“等我抽空再去一趟南边。”
      平安立马出声阻止:“不行!那边危险,你别去!”
      长生若有所思地点头:“好,我听你的,不去。”
      平安仍旧伤心难过地流泪,长生帮着她擦泪,擦着擦着就盯着她不动了。他发觉红着眼眶的平安愈发楚楚动人,让他心疼不已。正在他发呆的时候,平安恼怒地从他手中夺过帕子,兀自擦着泪。
      平安的一举一动,都令长生心动不已。此刻,他又想上前抱她,却还是压抑住了突然萌生的那股强烈的情意,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他想,再过不久,他就能迎娶她了。
      想到这里,他又喜不自胜。
      继云遍寻长生不得,如今在平安屋子里找到了他,又见平安红着眼眶,他顿时拉下了脸,给了长生一记白眼。转身,他的眼中就满是温柔情意,细细地问道:“姊,他惹你哭了?”
      平安笑着点了点头。
      继云自然信了,抬脚似是不经意地踩上了长生的脚背,长生疼得龇牙咧嘴,费力地分辩道:“我没有。她想顾叔叔了。”
      继云松了脚,摇了摇头,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样笨,我姊姊跟了你,我怎么放心?”
      长生退后两步,整了整衣襟,低头看着小大人模样的继云,心中顿时升起了腾腾的关爱之火。他望一眼平安,又看一眼继云,郑重其事地道:“二舅子放心,我会好好待平安!我不会安慰人,她伤心难过,我陪她伤心难过。”
      继云咧了咧嘴:“二舅子?姊夫?”
      一时之间,继云想起了许多事。那时,爹还在,他还是个会撒娇的孩子,还想着姊姊在家多留几年,想着赚钱养家孝敬爹娘。可是,前一刻他还在学堂听老师讲书,下一刻家里就来人将他领了回去,不过转瞬之间,爹便没了。
      娘死前,让他好好听话;爹死前,依旧是让他好好听话。他一直都很听话。

      即便继云再不舍,平安最后还是嫁了。
      他留不住平安,便给平安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在清点礼金时,继云在礼单上发现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他感到奇怪,单独挑了出来,后又对着礼单细细核实了一遍,发现那人的名字紧挨着他敏之叔叔,连字迹都出自同一人,他想找着人问个明白。找遍绣坊都不见他敏之叔叔,后来才得知,他敏之叔叔送走平安后,便回了京城。
      继云只是从家里人口中得知,敏之叔叔做了幕僚,居无定所。这一阵子是在京城,后一阵子又不知会去哪里。他还一度十分好奇,敏之叔叔为何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娶亲,没有人告知他缘由。
      最后,他将礼单送到梅玖手中,特意问了梅玖:“京城李鹤是何方人士?”
      梅玖虽从未见过李鹤,如今再见到这个名字,心里不由得一暖。礼虽不贵重,然,他的心意从来不假。
      她回忆着丈夫生前对她提过的有关李鹤的点点滴滴,笑着对继云说:“他是你爹生前的异姓兄弟。你爹要是知晓他还活着,一定会高兴。”
      听得此言,继云不由得将李鹤记在了心间。
      再说,白启申从敏之口中得知了白眉卿和李鹤的消息,悬在心里多年的石块总算落地了。即便那一家人如今不得自由,只要性命无恙便可。

      平安归宁那日,继云发现长生像是平安身后的一条尾巴,跟得紧。他想要与平安叙叙姊弟情,却总摆脱不了长生。为此,他对长生有了一股极大的怨气,暗暗发誓,日后不再给他好脸色。又因平安时常维护长生,继云突然感觉平安不再疼他了,无端生出一股悲凉感:女大不中留。
      长生与平安正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之际,自然不会留意继云的小小心思。回到县城,真正是幸福甜蜜的小俩口。
      平安嫁做人妇,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听娘的教导,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而长生也是个不晓男女之事的木头脑袋,却没有她这样的烦恼,他只要每日能抱着她就很满足了。
      平安为此苦恼不已,定要想出个解决办法。白日里,她趁长生忙时,偷偷进了白家后院,找到周诗华,一副神秘兮兮又扭扭捏捏的样子。周诗华不知她为何事而来,请她到屋里坐下后,看她满脸通红,心头更疑:“平安啊,找娘什么事啊?”
      平安羞羞答答地说:“我想娘了,过来看看呗。”
      周诗华板起了脸:“对娘讲实话!”
      平安只得羞答答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周诗华笑着在她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子,平安羞红了脸颊,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么复杂啊?”
      周诗华道:“不复杂。你引导引导长生,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
      平安仍旧有些犯难,又有些难为情。
      回到酒楼时,长生已备好饭菜等着她了,开口就问:“你去哪里了?”
      平安老实回答:“我去看娘了。”
      长生也不多问,牵了她的手就引她到桌边。平安有心事,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瞅着长生不住地看,长生倒被她看红了脸,嘴上不说,心里却乐开了花。而平安却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叹息:他是挺机灵,偏偏不懂姑娘家的心思。
      单说她这么盯着他看,懂些情趣的男子,早该说些好听的话逗她了,他却依旧闷头闷脑地吃饭。平安想着想着便觉得委屈,委屈了就想哭,想哭又不敢哭。
      长生是爹为她选的人,她不能挑剔;而她心里是喜欢长生的。
      平安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些饭菜,便进屋歇着了。看外边天色晚了,她精心洗了身子,又为长生备了热水。长生倒是毫不客气,洗过后,爬上床就伸手抱住她。
      而长生发觉平安比往常安静,晚饭也没吃多少,他便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平安翻了个身背着他,闷闷地道:“没有。”
      长生也不是没心思的人,知晓她有事,便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嘴里却不停:“天气热,我怕你中暑。”
      平安恹恹地道:“我没生病。”
      话一出口,她的眼中便抖落出几滴泪珠。长生愈发觉得不对劲,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慌乱地道:“平安,你别哭。你心里不舒坦,你跟我说。”
      闻言,平安觉得他其实并非不懂她的心思。只是,她不愿言说,他也不愿问。而长生其实不笨,情不能已时,他知晓该怎么做。

      平安早就收拾妥当,等着娘家的人前来,一道回乡里祭祀先祖。
      一家人许久未回乡里,推门进屋,见多年未住人的屋子炊烟缭绕,心中皆是疑惑不已。平安当先跑进院子,直奔厨房,在烟雾里,她见到了一名与她娘年纪相仿的女子。继云与长生随后赶来厨房,见了陌生女子,皆是一愣。只一眼,继云便看出这女子并非寻常女子,即便是荆钗布裙的装束,却掩不住眉眼处的淡然沉稳。
      平安显然对于这名不速之客没有好感,继云怕她一时冲动得罪了人家,忙拉过她,悄声对她说:“姊,你别瞪人家,有话好好说。”
      平安果然沉不住气,斜眼看着那女子,忿恨不已地说:“她擅闯我家,我还要对她低声下气么?”
      继云道:“你去叫娘来,娘也许认识。”
      平安心里仍旧不平,还待说什么,长生已扯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走了。
      待长生与平安离去,那女子却开口了:“小小年纪倒是懂得方寸。你们是这屋子的主人,那便是一鹤的亲人了。”
      继云惊问:“你认识我叔叔?”
      那女子却笑而不语了,转身进了厨房。继云紧跟几步,追问道:“我叔叔在哪儿?”
      “让你家里大人来说话。”
      继云闷闷不乐地钻出厨房,迎面撞上平安,他立时笑着唤了声:“姊。”
      平安望着他,朝里指了指:“娘让你请她去屋里说话。”
      继云笑着问:“不是让你来请?”
      听及,平安扬手就要打他,继云早已逃向一旁,心里直犯嘀咕:“嫁了人,竟然还会动手打人了,不知道会不会打姊夫?”
      继云一面想着,一面还是乖乖地去请人。
      彼此照面过后,梅玖才知晓此女便是向老先生之女向嫤。动荡不安的这些年,她毫无怨言地跟随在心上人左右,有离散,有重逢,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懂。
      此次,她与一鹤重逢于平静中,她随他回了他的家乡。他本是回乡祭拜父母,赫然发现了兄长的墓碑,再看立碑的年月,什么都明白了。
      自此之后,他便决定留在村子里,每日都会去坟头坐上半日。
      当年,大将军将他带出了青州,他醒后系着兄长的安危,不愿离去。
      “我已找人替他疗伤,他并无性命之忧。”
      大将军对他说谎了。
      等他发现真相时,却不能报仇。大将军早在战乱中牺牲了,为了救他。
      这些事,向嫤没有与梅玖坦白,只说了一鹤的打算。
      而听闻一鹤的打算,梅玖心里是高兴的。

      一鹤回到院子里,察觉屋子比往日里要有人气,他却不敢移动脚步了。
      继云带着承风出屋见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先是一愣,后又笑着唤道:“叔叔。”
      一鹤没见过继云,听闻他这样唤自己,笑着应了声,随后问道:“你们都回来了?”
      继云点了点头,领着承风来到一鹤跟前:“看,是叔叔。”
      承风怕生,他一见眼前的人不认识,便抱住继云,低声道:“我没见过这个叔叔。”
      一鹤低头看着承风微微笑了笑,抬头问继云:“你娘呢?”
      继云牵住承风,领着一鹤去了后院的屋子里。
      此时,恰逢一行人都在屋子里,继云领着一鹤突然出现在门外,向嫤先迎了上来,忙请一鹤进屋。一鹤进屋也不坐下,却是对着梅玖缓缓地跪下了,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梅玖见了他,本处于震惊中,如今被他这般举止吓得连忙起身扶住他。低头去看他,他又一副认错服罪的态度,倒惹出了她的眼泪,许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一鹤推开梅玖扶住他的手臂,依旧双膝跪倒,伏首在地:“嫂子,我害死了哥哥,罪孽深重。我在此,任凭嫂子打骂。”
      梅玖并不知晓其中缘由,却也不想深究。她听一鹤这么说了,便顺着他的话道:“我不打你骂你,你若还敬我是你嫂子,便好好听我的话,从此安安分分地在此安家。”
      一鹤不住地点头:“哥哥不在了,我便听嫂子的。”
      梅玖满意地笑了。
      她对向嫤招了招手,又起身扶起一鹤,笑着说:“向姑娘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明白。宛琦不在了,总得有别的姑娘来伺候你,你要是觉得她可以陪你过日子,就给人家一个名分。”
      梅玖见眼前的两人没什么反应,心里暗自奇怪了片刻,她又望着一鹤,问道:“你听从我的安排么?”
      一鹤垂下了头,许久才发出一道声音:“听。”
      梅玖本欲多腾出些日子为两人准备亲事,向嫤找到梅玖,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不用那么麻烦。他本是续弦,也不用那些仪式,就请您为我们做个见证。”
      梅玖不想草草了事,看她态度坚决,便问:“他的意思呢?”
      向嫤道:“我与他,是一个意思。”
      梅玖无法,只得选了个吉日,将屋里屋外简单地布置出了一点喜庆,为两人做了个见证。
      一切归于平静后,平安陪梅玖在屋子里说了会话,长生便请她回屋休息。平安十分不舍梅玖,对着长生说道:“我今晚陪我娘睡。”
      长生没有多留,转身就走了。平安正得意着,梅玖突然对她说:“你回屋去睡,我才不要你陪。”
      “娘。”平安一把拽住梅玖的胳膊,撒娇道:“我想陪着娘,娘不要赶我走。”
      梅玖笑道:“那你赶紧给娘生个外孙抱抱。”
      平安苦着脸道:“承风还能抱呢。”
      梅玖道:“他大了,娘抱不动他了。他黏继云黏得紧,一刻不见,便囔着要哥哥呢。”
      平安笑着说:“继云会照顾人啊。我有了孩子,便请他来照顾。”
      梅玖嗔道:“胡闹!他日后也会成家立业,你麻烦他,他媳妇不会有意见?”
      平安吐吐舌头,不再在此事上纠缠,又与梅玖聊了许多过往的事。
      “爹要是还在,一定会像小时候那样,将我偷偷抱回自己屋子去睡。”
      “你是大姑娘了,他抱不动你了。”
      “娘,我想爹。”
      “嗯,娘也想他。”
      平安已泣不成声,梅玖拍着她的背,像幼时那般哄着她睡。直到身边的哭泣声变成一声声绵长平缓的呼吸声,她才惊觉自己也流了一脸的泪。
      她不知没了他的几年里,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每日的精神寄托就是守着几个孩子,守着他们各自成家,她这一生才算解脱。
      在这间屋子里,他曾与她约来世,她不知他是否会等她。
      来世太远,她从不敢奢望,只愿相守今生。只是,今生太过短暂。
      长长久久,相守到老。
      他一笔一划在她掌心划出的誓言,抵不过无常的生命,终究太过脆弱。
      若真有来世,她不妨再信他一回。
      “阿守,来世,还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就这样完结了。
    写到最后心好累好苦。
    总之,阿守的一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走完了。
    另外,十分感谢看文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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