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劫》木棂

8、烧秃尾巴的狐狸

　　张媒婆正在家绘声绘色的给来做客的姑娘讲这出好戏，直讲的口沫横飞手舞足蹈，一掌打翻了烛台。火苗顺着门帘窜了上去，姑娘屡次张口欲提醒张媒婆，都没找到插话的时机。难怪镇上的人都说张媒婆有一张神嘴。姑娘想着，终于从后门逃了出去，跑之前不忘给张媒婆指了指身后。
　　张媒婆正讲到俊俏公子揽住小大夫的腰，边滔滔不绝的说着边转过身去，火焰蹭的顺着门框越烧越大，张媒婆两腿一软险些摔倒，终于还是扶着墙咳嗽着跑去找人。
　　俊俏公子正在清平酒楼，天色已晚，他忽觉腹中饥饿，专程前来买些吃食。听说张媒婆家着火了，火势极大，已经蔓延到医馆。俊俏公子拎着刚包好的女儿红和叫化鸡，顾不得隐藏行迹，一路飞到了医馆门口。
　　医馆已被层层大火完全包裹，不时能听到屋内重物掉下的声音。俊俏公子将手中包裹放在地上，冲向医馆，恍惚中听见有人远远的喊，“别进去。”
　　俊俏公子听的不太真切，只嘶吼着回答，“别管我。”几步进了火海。
　　小大夫刚从镇北回来，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素菜包子，远远的见医馆火势熊熊，刚准备折返喊人，就见狐狸一把扔下手中的物什，朝里冲去。小大夫急的大喊，“别进去。”
　　可狐狸嘶吼着，“别管我！”硬是只身闯入火中。
　　小大夫不知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朝医馆跑去，刚跑几步，却见狐狸一个转身又从火中蹿了出来，小大夫来不及思考，一时无处躲藏，闪身隐在树后。
　　俊俏公子刚进火海，便现了原形。狐狸体型小，穿梭在倒下的窗框柜子之间更为灵巧，忽然它嗷的叫了一声，艰难扭头，尾巴尖已沾上了火星。大火很快顺着洁白无瑕的毛皮一路向上，狐狸又探头瞅了眼医馆里间，不见兔子踪影。
　　大概已经被烧成烤兔子了吧。狐狸狼狈的冲出来，身上的毛烧焦了一大片，尾巴全都秃了，散发着阵阵糊味。狐狸在门口打了几个滚，变回人形。
　　镇上的人们终于从河边打了水来，不住的朝医馆和张媒婆家中泼去，火势越来越小，屋子已被烧穿，屋内空无一人。
　　俊俏公子蹲在医馆门前的空地上，不去管那房子，只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包裹，取出一坛女儿红。
　　人们看着俊俏公子面无表情的将女儿红洒在地上，又仰头把剩下的酒灌进了肚，纷纷安静的离开了。
　　“多可怜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俊俏公子听见他们这么说道。他想笑，嘲笑这些被自己编造的谎言欺骗的人们，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小大夫眼见人越来越多，不知该如何现身，索性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偷偷看向外面。
　　俊俏公子喝光了酒，取出凉透的叫化鸡，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饥肠辘辘，便扯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小大夫眼见俊俏公子冲入火海，还以酒祭奠，心中过意不去，“以前是我太担忧了吧，他不会害我的。”下一刻，却见俊俏公子已啃起了鸡腿。小大夫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嘴小声咳嗽了半天。
　　俊俏公子还在暗自神伤，平日里最爱的叫化鸡都没了滋味。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找那只蠢兔子。可以带几颗镇南的果子，然后再用一次媚术。
　　俊俏公子气呼呼的啃着鸡腿，刚刚好像梦到兔子家着火了，噩梦，噩梦！
　　一道身影缓缓靠近，俊俏公子抬头，见小大夫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
　　“你回来了？”俊俏公子丢掉鸡骨头，摇了摇空酒坛，“酒刚刚分你喝过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蠢兔子，不知道跑。”俊俏公子低头自顾自的说，“你是不是该走了。其实也怪我，要是早点来就能救你了。”
　　小大夫静静地听着狐狸含糊不清的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俊俏公子长叹一口气，“你都要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对你用过媚术，你大概不知道。我挺喜欢你的，因为你闻起来特别香，有种食物的味道。也不对，是因为你亲起来口感很好，鲜嫩松软。不不不，都不对，是因为你蠢蠢笨笨的，对，就是因为你蠢蠢笨笨的。”
　　俊俏公子话音未落，只觉头顶上的手缓缓移开了，他苦笑，“时间到了啊。”
　　小大夫忽然低声说，“你刚说什么？”
　　俊俏公子倏地抬头，仔细瞅了瞅，又伸手掐了掐，跳起来看着小大夫，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你别哭啊。”小大夫慌了手脚，“我出去了，没在房子里。”
　　俊俏公子抹了把眼泪，恶狠狠的说，“早知道不进去了，我的毛都烧秃了。我的尾巴！”边哀嚎边把小大夫一把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上去，“赔我尾巴！让我咬一口！”
　　现在自己好像不怕这只白毛狐狸了，小大夫想，尽管还没搞懂咬一口和毛秃了之间的关系，但见俊俏公子哭得伤心，便乖乖站在原地，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