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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得不防 ...

  •   这几日,她在院里走来踱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挠头晃脑。安管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安星蕊正因前两天乱闯和府的事,在别院自我禁闭。
      见安管家神色忧虑,踌躇不前,问道:“安叔,有什么事吗?”安管家见小姐发问,答到:“小姐,您在和府住了几日,一切可好?”
      星蕊楞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除了和府上下的冷淡态度,其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没有说出口。
      安叔见她满意,又道:“小姐既然安好,我也该回府了,老爷还等着我呢。松儿打小跟着您,她会照顾好小姐的。”星蕊听他这么说,略思忱片刻,安叔一直服侍爹爹几十年,这次送她来齐州许多天,爹爹身边没有安叔帮忙料理,该不适应了。
      她道:“是该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就回府吧。和爹爹说,我一切安好。”安叔应道:“艾,小姐。您自个儿保重。”
      安叔领命后,正要转身离开,忽闻星蕊开口:“安叔,为什么有人要把自己卖掉?还要卖掉自己的家人?”安叔抬头瞅着她即将陷入沉思的呆滞表情,心想大院里的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人间疾苦了,便简单地解释道:“穷苦人家,生活窘迫,衣食无着,最值钱的便是自己了。”
      最值钱的便是自己。她轻轻的呢喃道,不再出声。

      闯过禁院后,她倒是老实安分了些。和老爷好似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不责不骂,依然对她的到来不闻不问,对她的行事置若罔闻。和府派来打理的丫鬟下人们也依旧对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不多言语。或许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和府的客人,甚至连下人都不如,或许只当她是一缕不会做任何停留的云彩,不久就会披霞而去。
      可她,现在确确实实落在和府别院。脚踏实地地站在细长的青石砖上。雨点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身上,不似齐州透白青朗的雨丝,而是大颗大颗伴着泥味的雨滴。下雨了。哦,不是,是下大雨了!
      松儿撑着把湿透了的大油布伞从院门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小姐,有一个人,呼......呼......不是,有三个人跪在和府门口,说是要见您。”“三个人?见我?”
      星蕊诧异,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见她?
      “啊,是一个少年,带着两个孩子。说是要找十七、八岁的小姐。怎么打发都不肯走,说是要找主人。可和府除了荣淑小姐,再没有其他了,听他的说词,和老爷想着,兴许是找小姐你的。正叫你去呢。”松儿补充到。
      星蕊恍然大悟,是他们!第一天来津州时,三个酥油饼加一个金镯子,买来的三个孩子。
      此时,他们正跪在和府大堂中,和荣蔍坐在大堂正中太师椅上,和叔立于他旁侧。星蕊被下人们引领着进入大堂,一眼就认出了跪在冰冷的地上,穿着明显清洗过的粗布麻衣的三个孩子,正是当日街边的少年和他的弟弟们,更比前几日见的清瘦些。
      眼瞅着和老爷正襟危坐,三个孩子跪在地上,她不屑地瞪了和荣蔍一眼,上前想扶起快倒下的小男孩。少年见她步入,早已认出她来,待她来到身旁,略抬一抬头看她,便道:“小姐,那日您买了我们,以后我们兄弟三人做牛做马跟着您。”言语不多,只一句。
      星蕊低头看他,缓缓道:“人人都道,和老爷宅心仁厚,今日所见却非如此。”她看着少年,话语却字字针对和荣蔍而去。和叔正想说些什么,被荣蔍大手轻轻一挥止住了。她伸手想扶起他,少年正色道:“小姐,您莫怪和老爷,是小人自己要跪着的。”星蕊羞愧地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和荣蔍,和往常一样,没有从他冷峻的脸上看到一丝责怪的意味。
      “你年方几何?”她问。
      “年满二十。”少年答。
      “姓什么,取了什么名?”
      “姓严,农户人家,未有大名。”
      “嗯,那日你们去了哪里?”
      “回小姐,小人家里遭劫,父母遇害,无钱埋葬,幸而遇到小姐。小人用小姐给的镯子换了一些银两,安葬父母。现下已经安顿妥当,故来追随您。”少年学着书生的语气,正字酌句道。
      松儿一听镯子,拉起小姐的左手,摸了摸左手的衣袖,不解地焦急道:“小姐,老夫人留给你的镯子......。”星蕊一个眼神,立马打断她的话头。虽然话说了一半,但这几个字已全部收进在场人的耳中。大家很快明白了,她用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买了眼前的三个人。
      雨,哗啦哗啦倾泻而下,水幕顺着瓦沿流淌,一条条不间断的珠帘垂挂下来。厅堂中,充盈着潮湿的气味,厅堂外,空气中凝起了层层迷雾。
      星蕊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又瞧瞧和老爷,此时的她在和府寄人篱下,安管家安顿好她也已赶回齐州,她身边除了贴身丫鬟松儿和几个下人,确实没有其他人等。可是她本是客,又哪有理由留下他们,何况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又有谁来照顾他们。
      想了想,问道:“可曾读书认字?”
      少年答:“家里穷,未曾认字。”
      她点点头,叫人取来笔墨,认真地写了一段文字,正色道:“我既已买了你们,你们就要听我的吩咐,对吗?”见少年郑重地点点头。
      她继续道:“你既已是弱冠之年,就该亲自照料他们的生活,卖镯子余下的银两加上这些碎银子,去找个营生,将来教他们读书认字,别让他们与你一样。往后,若无大事不得来见。听明白了吗?”她将卖身契交给他画押,又命松儿取了些碎银子给他。
      少年虽是农户人家出身,但眉眼间藏有几分傲气,听到小姐不容置疑、坚定的话语,像砸落在地上的雨点,“嗙”、“嗙”、“嗙”,一字一字地敲进他的心田。小姐买了他们,可弟弟们年幼,长大成人需花费不少柴米钱粮。既然小姐这般嫌弃,便没有跟随的理由。接过卖身契,左看右看,工工整整地画下押,端正地捧起来交给松儿。随后将松儿递过来的碎银子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拉起身边的弟弟们,向星蕊低一低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大堂,迈进倾盆大雨中。
      星蕊庄重地目送他们渐行渐远,取过卖身契,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将字据撕成了碎片。松儿忙唤到:“小姐,您这是......。”星蕊不语,转身向堂上的和荣蔍告辞,便回别院去了。
      直到此时,和荣蔍才站起身来,在大堂里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早些年听父亲提起过,安府夫人年纪轻轻因病离世,留下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便是现在寄居和府的安星蕊。
      和荣蔍站立在厅堂前,抬头看看天色,低头凝视水槽里的积水,对身边的和叔吩咐道:“今年这雨下的太大,前几天去河廊,水势上涨不同于往年。多储备些粮食物件,再看看安小姐需要些什么,也一并买齐了。”和叔应道:“好的,老爷。”

      和荣固端着上好的龙井茶,坐在荣蔍的书房里。和荣蔍捧着书册仔细阅读着。
      荣固开口道:“大哥,你还真沉得住气。安家大小姐都来了那么多天了。你就这么晾着她?”荣蔍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荣固少年心性,激动地站起身来:“哥,他安家到底安的什么心啊?爹是糊涂了吗?怎么能把她安排给你,她怎么能进和府的门呢。”
      “荣固!”和荣蔍抬起头来,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荣固见哥哥表情严肃,低了低声说道:“哥,这安小姐是年轻貌美,可她是安家的人啊。她要不姓安,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走进几步,又道:“哥,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和爹说说,不要引狼入室啊。”
      荣蔍见他言辞恳切,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绕过桌案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浓雾。叹了一口气。
      是啊!谁让她姓安呢。她怎么就是安家的人呢。不得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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