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旧事》往来皆白丁

66、第六十六章

　　殷瑛自问这世上除了苏少杰和柳茵，她对其他人可算问心无愧了，对苏少杰的亏欠，她会与之白头偕老以弥补，但对柳茵的亏欠，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当年若不是她连累柳茵，也许柳茵早就嫁人生子，婚姻美满，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仍孤身一人。
　　“噢~我记起来了！她怎么回滇城了？”苏少杰问。
　　“她这几年一直在苏联留学，这次是跟着苏联考察团一起来的。”殷瑛回道。当时她在学校碰着柳茵，根本没认出来，若不是柳茵主动上前打招呼，她也许就以为眼前的女人是哪位电影明星了。
　　柳茵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原来丰盈的身材，现已十分苗条，以前不施粉黛的面庞现画着精致妆容，并且言谈举止间处处流露出优雅自信，这些变化都让殷瑛由衷地替她感到欣慰，但当柳茵提及想看看她女儿也就是小洁时，让殷瑛有了隐隐的担忧。
　　“柳茵说这周末来我们家作客，想来看看小洁，你说她会把小洁带走吗？”殷瑛说着泛红了眼眶。
　　苏少杰忙搂她入怀，安慰道：“别多想了，人家只说看看孩子而已，有句话怎么说的，既来之则安之，这周末咱们好好招待人家就行了。”
　　殷瑛听了劝说心情好了些，打趣道：“你现在成语用的倒蛮溜的嘛！”
　　苏少杰嬉笑道：“还不是殷老师您教得好，我守着位老师文化水平要还上不去，那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殷瑛轻敲了下他的头，说：“暴殄天物是这么用的吗？苏少杰同志成语可别乱用，到时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苏少杰捉住她的手，放嘴边轻啄了下，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咱今晚就好好探讨探讨吧，你昨天可答应的。”
　　等殷瑛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时，羞恼得推了他一下。
　　这一幕正好走过客厅的小儿子小君看到，于是就好奇地问了句：“妈，你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殷瑛急忙捂住双颊，丢下了句天太热了，然后就气鼓鼓地去了厨房。
　　苏少杰抱起小儿子，看着自家老婆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大好。
　　这周周五晚上，殷瑛把苏少杰赶去隔壁和小儿子一块儿睡，自己则和大女儿小洁一起睡。
　　“妈，今晚怎么想起一起睡啊？”小洁躺在床上，转头问殷瑛。
　　殷瑛微笑道：“自从和你爸结婚后，就让你一个人睡了，算着也有四五年了，这些年，我忙着工作，又要分出心照顾你弟弟，觉得咱们母女好久没好好聊聊了，所以今晚想和你说会儿话。”
　　小洁听后，钻入殷瑛怀里，贫嘴道：“母亲大人，您是不是觉得这几年没顾上我，所以感觉愧疚啊，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还会吃弟弟的醋，再说了再亲还能有亲生女儿亲呐！”
　　听到亲生女儿四字，殷瑛心里咯噔一下，她把小洁从襁褓抚养至今，一直视如己出，几乎都快忘了小洁不是自己亲生的事实。可现如今柳茵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得不忧虑起来。
　　于是殷瑛轻轻理着女儿额前的碎发，试探道：“小洁，那如果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会介意吗？”
　　“妈，您什么意思啊？接下去该不会是要告诉我我不是您亲生的吧？”小洁故作惊诧。
　　“少贫了，正经点，我就是好奇，想听听你的想法。”殷瑛掩饰道。
　　“这样啊，您看爸爸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不介意啊！小时候我不懂事，可能伤过爸爸的心，但现在我都快15了，谁待我好我还看不出来吗？所以不管您和爸爸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又有什么关系呢！”正经话还没几句，小洁又继续贫道：“这回答您老人家还满意吗？”
　　原本还感动得差点落泪的殷瑛，听到最后一句老人家，哭笑不得道：“去！你妈我过完生日才三十五，谁是老人家啊！”
　　第二天一早，殷瑛就催促着苏少杰去买菜，而她自己则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临近中午，她有些坐立难安，于是拿起抹布又要去擦桌子。
　　一旁的小洁忙制止道：“妈，您都擦第五遍了，再擦下去桌子都要被您擦出洞了，快歇歇吧！”
　　“哦，那我看看汤煲得怎么样了。”说着殷瑛又心绪不宁地进了厨房。
　　小洁实在好奇，就问一旁看报纸的苏少杰。“爸，今天究竟谁要来作客啊，看把妈搅得魂不守舍的。”
　　小君凑过小脑袋偷听，就问：“姐，什么叫魂不守舍呀？”
　　“就跟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灵魂离开了身体。”小洁浅显易懂地给弟弟解释了下，然后晃着苏少杰的胳膊继续问下去。
　　苏少杰也不知该如何向小洁介绍待会要来的客人，只好说是一位关系非同一般的阿姨。
　　小君在一旁不知想什么，突然他兴奋地奔向厨房，边跑边喊：“妈妈，原来你像孙悟空一样会灵魂出窍，太厉害了！”
　　全家人顿时笑出了声。
　　柳茵登门时，正好听到了屋内的一片欢声笑语。
　　“你是谁啊？”眼尖的小洁一下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位打扮时髦的阿姨。
　　门外的时髦阿姨也就是柳茵，她微笑着说：“你是小洁？”
　　小洁点了点头，她觉得时髦阿姨很面熟，而且她也和自己一样，一笑就露出一双弯弯的月牙眼。
　　饭桌上，柳茵给小洁夹了一筷子菜，问道：“小洁，你今年上初一了吧？”
　　“我上初二了，柳阿姨。”小洁纠正道。
　　“噢，都这么大了！”柳茵眼神闪过一丝落寞，继而又笑着对殷瑛说：“你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苏大哥还这么疼你。”
　　殷瑛拍了拍她的肩，心疼道：“你肯定也会遇着疼你的人，肯定能过得比我更幸福的。”
　　“随遇而安吧，只要你们一家和和美美我就没遗憾了。来！我们干一杯，为这十四年后的重逢！”说完，柳茵不等二人一饮而尽。接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殷瑛说：“殷瑛，这杯我敬你，敬你这些年对孩子的养育。”又是一饮而尽。倒第三杯时，柳茵已红了眼眶，她对苏少杰说：“苏大哥，这一杯我敬你，敬你当初对我的劝慰，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不出意外，这顿饭吃到最后，柳茵醉了，她被殷瑛带去卧室休息。殷瑛替她盖好被子，就要起身出去时，突然被拉住了手。
　　“小殷，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能陪我聊聊么？”
　　殷瑛早就等这一刻了，于是在床边坐下，静静聆听。
　　“你可能想不到，我这些年在苏联努力让自己忘却过去，脱胎换骨，就是为了等我变得足够好时，有勇气重回滇城，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的丈夫苏少杰。”
　　殷瑛当年从柳茵给小洁取的名字里就猜测她对苏少杰的情愫，思洁思洁，思念苏少杰？没想到竟被她猜对了。只是她不解，柳茵又是何时对苏少杰倾心的呢？
　　柳茵继续道：“当年他救了我，并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所以当时我就决定等回国后一定要和他说明心意，谁知我的运气不如你，回国后托人一番打听才知道少杰已和你结了婚，当时我并未放弃，因为我已变得漂亮，况且我还是小洁的亲生母亲，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有胜算赢的。但直到刚才我踏进你们家门，看带你们其乐融融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一仗我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殷瑛也只是拍拍柳茵的手背，不知如何劝解。虽然自己欠了她，但若要她以让出爱人和女儿作为报答，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况且这也是对苏少杰和小洁的不尊重。
　　“全说出来就舒服多了，过了今天，我要真正从新开始，本来打算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现在看来计划有变，我决定离开滇城，这样对我和对你们都好。”
　　“谢谢你，柳茵。”殷瑛由衷说道。
　　原本是打算留人吃了晚饭再走的，但柳茵与那些苏联学者有个会要谈，于是提早告辞了。临走前，柳茵来到小洁面前，微笑道：“那会儿我走时，你还这么小，”她拿手比划了一下，“时间真快，现在我又要走了，你已经快和我一样高了，阿姨能抱你一下吗？”
　　小洁听后，看向殷瑛，看到殷瑛点了点头，于是就同意了。小洁能感觉到紧紧抱住自己的柳阿姨在轻轻啜泣。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柳茵又一次离开了滇城，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遍体鳞伤，而是整装待发，去一个新的地方迎接自己全新的生活。
　　是夜，苏殷二人洗漱完，躺在床上都睡不着。
　　“下午你送柳茵走时，都聊了些什么？”殷瑛忍不住好奇问道。
　　苏少杰含糊道：“没什么，柳茵就说了些感谢的话，说什么感谢我们替她照顾小洁。”
　　殷瑛转身看向他，质问道：“没其他的了？”
　　“真，真没其他的了，我太困了，就先睡了哈！”
　　殷瑛看着苏少杰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气得揪了他耳朵。“你是不是还抱了人家，快说！”
　　苏少杰忙叫唤着疼。
　　殷瑛推了他一下。“叫什么叫，我都没用劲。你快给我老实交代！”
　　“好好好，那什么柳茵要上车前，提出能不能抱一下，我想着以后都见不到了，就同意了，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殷瑛说：“我以前也搞过几年情报工作，这点观察能力还没吗？是你白衬衫上那根长头发出卖了你。”
　　“你怎么能肯定那根长发是柳茵而不是你的呢？”
　　“哼，我是直发，而那根长发是卷的，今天你接触的女性中只有柳茵是烫过卷发的。”
　　苏少杰听后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殷同志你可真是太细心了！”
　　“是你太粗心了苏同志，以后做坏事记得别留下证据。”
　　苏少杰忙摇头说不敢。
　　“其实，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抱过就抱过呗！我不但知道你们抱过，我还知道柳茵对你有意思，是吧？”殷瑛笑道。
　　苏少杰登时吓了跳，但看殷瑛那副样子好像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就放下心来，嬉笑道：“没想到咱们家还出了个半仙呢！这回半仙能告诉小人这又是从哪些地方推测出来的呢？”
　　殷瑛拍了拍他的脸，故弄玄虚道：“这一回......这一回是柳茵告诉我的，哈哈！”
　　“好啊，原来是个假半仙，看老子不把你就地正法。”说着苏少杰捉住殷瑛的手腕举过头顶，俯身压了过去。
　　殷瑛抬头，主动吻了苏少杰，吻着吻着她轻咬了一下，恨恨道：“你这个土匪，怎么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呢？”
　　苏少杰得意笑道：“所以以后要对我加倍好，不然我就被别人抢走了！”
　　“你敢！”殷瑛用力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苏少杰可算是见着殷瑛的醋劲了，心底别提多开心，被自己老婆在乎的感觉真好！于是一激动又翻身在上，霸道地亲吻......
　　一翻云雨后，二人相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着聊着苏少杰倒先睡过去了。殷瑛强撑着睡意，借着柔和的月光，轻轻抚摸他的脸，呢喃着：“谢谢你，我爱你......”